长篇小说《铁路血襄阳》连载(128)
(2025-11-21 22: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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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江怒城危
雷声在天际隆隆滚过,如千百面战鼓同时擂响,震得襄阳城的瓮安城垣都在微微颤抖。汉水在连日暴雨后骤然暴涨,江面像一口沸腾的巨锅,浑浊的浪涛如山般堆叠而起,狠狠拍打着岸边的巨石,溅起数丈高的白沫,碎成漫天星子般散落,又被后续的浪头卷着,再次撞向城墙。浪涛撞击河床的瞬间,发出“咯嘣”的怪响,仿佛有远古巨兽在水下啃咬着大地的根基。
城垣之上,一名老兵的铠甲缝隙里不断渗出水来,顺着甲片的纹路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他哑着嗓子嘶吼,声音被浪涛声盖过大半,却依旧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厉:“他娘的!这哪是汉水?简直是黄河披了丧服,要把咱们襄阳吞了!”话音未落,他突然瞪大双眼,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江心,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惧,“快看那漩涡——”
江心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疯狂旋转,发出“咕咚咕咚”的吞水声,像是要将整个江面都吸进去。漩涡边缘,几艘破损的渔船被卷得打转,瞬间便被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吕文焕双手死死按在城墙上,指尖抠进青石的裂缝里,青筋暴起,脸色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雨水顺着他的铠甲哗哗往下滴,打湿了脚下的城砖,在砖缝里汇成细流。“诸位,这浪……比去年还高了快三尺。”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与城墙上渗出的水珠混在一起,“再涨下去,城墙怕是撑不住了。”
浪涛撞击城墙的“轰隆”声不绝于耳,夹杂着远处战马受惊的嘶鸣,显得格外混乱。范天顺突然拔刀出鞘,寒光一闪,刀尖甩着雨水直指天际,朗声道:“童明!快去把水门外的吊桥拆了!”他的声音洪亮如雷,盖过了浪涛的轰鸣,“别让元寇踩着浮尸爬上城来,给他们留一道天险!”
话音刚落,对岸便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像是百年老树被拦腰折断,那是吊桥被砍断后坠入江中的声音。镜头扫过城墙,青石的裂缝里渗出黑色的水渍,像伤口流脓一般,顺着墙面缓缓流淌,渐渐染上一丝血色,那是城墙根基被水泡软、砖石松动渗出的泥浆与血水的混合。每当巨浪冲刷而来,城墙根部就“簌簌”掉落血红色的土块,顺着江风飘散,落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像是点点血痕。
几根被浪涛冲上岸的柳树枝,在浑水中胡乱摇摆,宛如死去的鬼魂伸出的手指,阴森恐怖。许亮一把揪住身旁亲兵的领子,急得双目赤红,声音都变了调:“快去禀报张都统!水再涨半尺,西瓮城的火药都要泡烂了!到时候元寇攻城,咱们拿什么抵挡?”他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阵怪异的“吱呀呀”声,像是大船贴着河底缓缓驶过,忙猛然回头望向江面。
童明踹着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禀告节帅!上游漂来元军的箭筏!”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远处江面,忽然愣住,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那筏子上……全是……全是咱们的人……”
浪声中夹杂着“叮铃铃”的铜铃声,阴森得像是在招魂。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十艘简易的筏子顺着浪涛漂来,筏子上插满了箭矢,而筏子中央,竟绑着无数宋军将士的尸体,有的面目狰狞,有的身中数箭,鲜血染红了筏子,顺着水流往下淌,将江面都染成了暗红色。
吕文焕见状,一巴掌拍碎了城墙上凝结的冰碴,冰屑四溅。“胆子真大!”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传令——弓弩手蘸金汁,给我射烂那群畜生!让他们知道,我襄阳将士就算死了,也容不得他们如此亵渎!”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下起了冰雹,黄豆大小的冰雹砸在将士们的头盔上,“噼里啪啦”作响,像炒豆子一样密集。众将齐齐按住腰间的刀柄,铠甲上的水珠竟被杀气震得四散飞溅——吕文焕的甲缝里渗出血丝,那是连日来守城劳累留下的旧伤;范天顺的刀鞘上结满了冰溜子,寒光闪闪;童明的眼中映出江心漂浮的尸体,满是悲愤;许亮咬紧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双手紧握成拳。
忽然,一名老兵跪倒在地,双手捧起地上夹杂着泥水的雨水,猛灌了几口,然后仰天嚎哭起来,声音凄厉:“襄阳的水……是咸的!”他一边哭,一边重复,“真是咸的啊!那是咱们弟兄们的血汗啊!”
惊涛骇浪声中,隐约传来《破阵乐》的调子,悲壮而激昂,仿佛那些战死的弟兄们的魂魄归来,与守城的将士们一同坚守着这座危城。冰雹依旧在下,浪涛依旧在撞城,而襄阳城的将士们,却如铜墙铁壁般,屹立在城垣之上,目光坚定地望着江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恶战。
《石跃江心》
鹿门山下的汉江边,雨声渐渐停歇,林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连日来的沉闷。云层逐渐散开,一道晴空从云层的缝隙中露出,阳光透过缝隙洒在江面上,水光粼粼,宛如铺满了碎金。汉水水势依旧高涨,波涛翻滚,隐隐带着要发洪水的迹象,江面上漩涡密布,似蛟龙吐泡,飞溅的浪花犹如碎玉四散开来。几位元军将领站在江边的高地上,面色凝重地紧盯江心,似乎在观察着潜藏的危机。
阿术双手一拍,朗笑起来,笑声爽朗,夹杂着江涛声,显得格外意气风发:“这时节江水总是涨,宋兵定然会从下游派船来支援襄阳。他们以为江水暴涨,咱们的防线会有所松动,却不知这正是天赐良机!”他抬手一挥,指向宽阔的江面,“咱们正好占个便宜,以逸待劳,把他们的援军一网打尽!哈哈……”
刘整弯腰捡起一块白色的石头,用嘴轻轻吹掉上面的沙子,然后放在手中细细端详,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在想,宋兵会从哪条路调兵来助李庭芝?李庭芝老谋深算,绝不会轻易走寻常路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谨慎,毕竟曾经身为宋军将领,他对南宋的用兵之道颇为了解。
阿术挥了挥衣袖,满不在乎地笑道:“管他从东南、西北还是正南,反正都得走这条江水路!”衣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此处乃咽喉要道,是支援襄阳的必经之路,他们插翅也难飞!”
伯颜在一旁拍手附和,声音严肃而坚定:“正是!张弘范已连夜调水军在北岸布防,李将军则守万山堡,咱们三方夹击,定能让宋兵有来无回!”他说话时,腰间的刀鞘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刘整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走向汉江边,脚步沉稳。江水奔腾不息,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他低头望去,只见一只沙鸥轻点水面,然后展翅高飞,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很快便被浪涛抚平。他手中的白石已被水流磨得光滑无比,棱角全无,握在手中温润如玉。
忽然,刘整侧身抬手,手腕微微一用力,将手中的白石头轻轻一抛,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飞向江面。“啪!啪!啪!”连续的水花溅落声响起,石头在水面上跳跃了二十余次,每一次跳跃都溅起一圈小小的水花,水波像莲花般层层绽放,缓缓扩散开来,直到最后才渐渐沉入水中。
伯颜等人见状,纷纷拍手大笑起来,脸上满是赞叹。“好手段!刘将军这一抛,竟能让石头跳二十多下,真是神乎其技!”伯颜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敬佩。
阿术见状,也来了兴致,赶紧弯腰拾起一块青石,掂了掂重量,咧嘴笑道:“我也试试……”说着,他学着刘整的样子,将青石抛向江面。然而,青石却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跳跃,而是“扑通”一声沉入江中,只溅起两圈小小的水花,便消失在了浑浊的江水中,静谧而深远。
阿术尴尬地挠了挠头,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手,还是不行啊!比起刘将军,差得远了!”江风掠过石滩,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刘整重新拿起那块光滑的白石,在手中轻轻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沉思着说道:“此石,无论扁是圆,青是白,皆天赐之物。虽看似粗糙,实藏灵性。若用得巧,一扔便能激起浪花,在水面上跳跃前行;用不得巧,终究会沉入沙底,毫无用处。”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深意。
伯颜闻言,大笑起来,铠甲发出哗啦的声响:“说得好!石头如此,人亦然。时机对了,一根芦苇也能渡江;若失良机,即便有千船万马,也难逃覆没的命运。用兵亦然,善用天时地利人和,则势如破竹;若决策失当,便只能白白送死。”远处传来战马的轻鸣,江浪声逐渐变大,仿佛在为他们的话语伴奏。
阿术又拾起一块青石,掂了掂,咧嘴笑道:“我早就知道——扁石能打水漂,圆石只能沉底!管它有没有灵性,顺手的就是好石头,哈哈……”说着,他将青石再次扔向江中,青石依旧迅速沉入水底,惊起几只沙鸥飞散。
夕阳西下,阳光将元军将领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心中充满了自信,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洪水与宋军的挑战。众人心知,这不仅是一场水战,更是一场智慧与勇气的比拼,而他们,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宋军援军的到来,便可将其一举歼灭。
《襄阳女杰》
晨曦初露,金色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斑驳地洒在襄阳的街道上,光影摇曳,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韩素贞身着劲装,腰挎短刀,率领着铁姑娘民兵营的十数姐妹,整齐列队,沿街巡逻。她们的步伐沉稳而坚定,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直,显得威武而庄重。
街边的凉亭之下,襄阳十二女子乐坊的姑娘们正专注地演奏着乐曲,琵琶、古筝的悠扬声响与街道的宁静相得益彰。黄九爷打着拍子,嗓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地唱道:“日头如画眉笔——”
小雅紧接着应声,声音清脆如黄莺:“眼睛似秋水明亮!”
随后,众乐娘齐声合唱,歌声嘹亮,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十姐姐遍走襄阳城,靴声似战鼓声!”伴奏中,刀鞘碰撞铁甲的金属声与琵琶的悠扬旋律交织在一起,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战士的刚毅。
素梅紧握短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刀刃上的寒光,那是昨夜刚磨过的利刃,映着晨光泛着冷冽。她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街面,墙角的阴影、晃动的酒旗、甚至瓦片下的缝隙,都逃不过她的视线。“东南角有动静。”她低声说道,声音沉稳得不像个女子,带着久经沙场的果断——没人知道,她此刻的掌心正沁着冷汗。
三个月前,她的父兄都死在元军的攻城战中,父亲是守城的校尉,哥哥是普通的士兵,他们的尸体被元军扔到了汉江边,直到江水退去才被百姓发现。那天她在江边跪了整整一夜,亲手将父兄的尸骨收敛,第二天便剪掉了长发,换上了劲装,找到了韩素贞,加入了铁姑娘民兵营。她怕吗?当然怕,每次听到元军的号角声,她都会想起父兄临死前的呐喊;每次看到江面漂浮的尸体,她都会浑身发抖。但她更怕的是,襄阳城破,更多的百姓会像她一样家破人亡。所以她必须强装坚强,必须握紧手中的刀,哪怕双手被刀柄磨出厚厚的茧子,哪怕夜里会被噩梦惊醒,她也要站在这城墙上,站在百姓身前,做他们的屏障。
“莫非是风吹酒旗的声响?素君,你看西边……”素淑的声音轻柔地传来,带着几分警惕。忽然,一阵木棍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打破了街道的宁静,素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分辨着声音的来源——是从东边的小巷里传来的,节奏杂乱,不像是寻常百姓的脚步。
她悄悄打了个手势,姐妹们立刻会意,纷纷屏住呼吸,脚步放轻,朝着小巷的方向缓缓靠近。素梅走在最前面,短刀已经出鞘大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韩素贞教过的战术:遇敌先观察,寻其破绽,出其不意。她想起父兄常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想起百姓们期盼的眼神,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怒火取代。
素沅手持长棍,小心翼翼地拨开路边的草堆,脸上满是警惕,忽然惊呼道:“咦?此处……”素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草堆里藏着一个破旧的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她示意姐妹们退后,自己独自上前,用刀尖挑开麻袋的口子——里面竟是几块元军的令牌和一些干粮。
“是探子!”素梅低声喝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元军已经派人潜入了城中,想要打探虚实。她立刻回头对素淑说道:“你带两个人去禀报韩统领,让她加强城防巡逻;素君、素沅跟我来,顺着小巷追!”
就在这时,一名童子从街边跑过,看到她们手中的刀,兴奋地拍手笑喊:“铁娘子来了!铁娘子来了!”素梅心中一动,对着童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说道:“小弟弟,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陌生人从这条小巷里跑过?”
童子眨了眨眼睛,点头说道:“看到了!有两个穿着黑衣的人,跑得很快,往西边去了!”素梅谢过童子,立刻带着素君、素沅追了上去。她知道,不能让这些探子跑掉,否则他们会把城中的虚实报告给元军,给守城带来更大的麻烦。
奔跑中,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了额头上淡淡的疤痕,那是上次与元军探子搏斗时留下的。她握紧手中的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住他们,为父兄报仇,为襄阳守城!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姐妹们坚定的脚步声——她们是战友,是姐妹,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素宁拦住一位卖梨的老汉,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声音温和如三月春风:“老爷子慢些走,您的筐绳要散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老汉系紧了筐绳。素平挥动着手中的绳索,绳索如银蛇般在空中甩出,发出“嗖嗖”的破空声,她笑着问道:“这招‘浪打浮萍’,如何?”素婉站在一旁,捂嘴偷笑:“小心别缠住自己的头发。”
素涵握剑走在队伍的后面,时不时回头望向姐妹们的背影,喉咙微微一动,轻声说道:“姐姐们的背影……正是襄阳的顶梁柱啊。”忽然,一片瓦片从屋顶掉落,“咔嚓”一声碎裂在地上。韩素贞立刻抬手示意:“停下!”十余姐妹立刻摆开阵势,手中的刀光闪烁,将半条街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一位老丈端着一杯热茶,站在门口,抖着双手说道:“有这等铁娘子在,老夫我每夜都能安然入梦……”素梅听到这话,心中一暖,所有的恐惧和疲惫都仿佛烟消云散。她知道,她们的付出是值得的,为了这些信任她们的百姓,为了这座残破却坚韧的城市,她们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退缩。
街上的百姓们,有的点头称赞,有的目送着姐妹们离去,眼中满是敬佩与感激。孩童们欢蹦乱跳地跟在队伍后面,老人们拄着拐杖,静静观看。素梅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城市,阳光洒在街道上,洒在百姓们的脸上,也洒在她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刀,继续向前走去——前路或许充满荆棘,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襄阳百姓,是与她并肩作战的姐妹,是这座永不屈服的襄阳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