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72)
(2025-09-06 14:3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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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秋刃悬城》
咸淳八年的秋光劈开战云,将金箔撒在襄阳垛口。城头旌旗半卷着铁锈味,三十里外蒙古大营的炊烟与汉江稻香绞缠,竟酿出某种诡谲的甜腥——护城河边芦苇丛银絮轻颤,似美人鬓角斜簪的素簪,却沾着昨夜流矢的火星子。
鹿门山的层林尽染是血与火之间的喘息。老农的连枷啪嗒敲打豆秸,每声都像在给倒计时敲楔子。三个农妇在田畴间躬身如折镰,最年长的那个突然直腰望向北面焦土,混着汗水的泪水砸进稻茬——那里曾是她家麦田,如今只余蒙军碉堡如巨兽蹲伏。
快看!枫香树下总角小儿惊呼声未落,松鼠啃橡实的咯吱声先惊落了金叶雨。孩童们用草茎串起的红叶微微卷曲,像极了城楼医帐里那些烫伤的皮肉。
在樊城南门互市的喧嚣裹着铁器相撞的锐响。卖菊花的妇人竹篮里的黄菊沾着晨露,赭色甲虫在花瓣上爬出蜿蜒轨迹,恰似地图上蒙军包抄的路线。三百文还嫌贵?她的叱骂被碾坊边的童谣撞碎——垂髫小儿木刀砰砰砍向草扎人偶,歌声淬着汉水的波光:
“汉水清,汉水浊,阿爷磨刀砍鞑脚”(洗衣妇捶打兵卒染血的绑腿)
“铁鹞子,纸鹞子,飞不过吕家寨门子”(纸鸢掠过城楼弩机投下尖影)
“重阳糕,插茱萸,鞑子见咱绕道骑”(粟米糕塞进兵卒怀里时沾了茱萸香)
这时,墙根处一如花似玉般的小娘子递糕的手势迅如传箭,一年轻帅气的兵卒指尖结痂的灼伤触到她腕间红绳,两人俱是一颤。暮鼓声里夕阳给瓮城镀上的金边突然裂开——一支火箭嗖地划破天际,惊起的白鹭振翅扑向层林尽染的秋山,羽翼拍碎满城倔强的流光。
卖菊妇人篮底藏着药碾磨碎的断肠草,黄菊每卖出一束,就有蒙军战马在夜半猝死——襄阳的秋光里从不止有诗意,还有浸透花瓣的杀机。
《汉水围城》
朔风卷过汉江,裹挟着腥浊的水汽与沙尘,扑打在鱼梁洲新筑的码头壁垒上。五万汉儿军赤膊挥汗,土垒一寸寸垒高,号子声如闷雷滚地,夯杵砸落之处,尘土飞扬。
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声,忽见蒙古大元帅阿术勒马高坡,猩红披风猎猎作响。他身后,刘整、百家奴、阿剌罕等将领铁甲森然,如一群伺机扑食的黑雕。
“张禧!”阿术声如裂石。
万户张禧疾步上前,铁甲铿然作响:“末将在!”
“三日之内,砲台必起。”阿术马鞭一指江对岸,“我要让吕文焕在襄阳城里,听见我们的战鼓声!”
这时,刘整悄然展图,羊皮地图在风中哗啦作响。“元帅请看,”他指尖划过万山诸隘,“此处依山临水,若以砲台锁江,粮道必断。吕文焕便是困兽。”
阿术冷笑,鞭梢突然抽裂身旁旗杆:“他若敢出城,便是自投罗网!”忽又厉声道:“今夜子时,我亲率三万铁骑渡江!余众操练水战——我要汉江之上,尽是我蒙古战旗!”
暮色如铁,江水呜咽。火把陆续点燃,如血色长龙蜿蜒渡江。战马嘶鸣声中,阿术凝望对岸零星烽火,眼底暗火燃烧。“吕文焕,”他喃喃道,“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呜呜……”江风骤急,吹得旌旗扑簌哀鸣,似是天谴,又似亡魂预哭。
——汉水围城,自此始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