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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94)

(2025-09-19 13:46:28) 下一个
《寒夜惊变》

腊月寒风如刀。子时三刻,夫人城箭垛凝霜泛白,范天顺扶堞远眺,铁甲肩头已结了一层薄冰。忽闻城外马蹄杂沓,他指节猛地扣住青砖,甲胄与冰碴摩擦发出刺啦碎响——月光下那五指关节煞白,喉结滚动如吞炭火:“这蹄声…莫非是吕少帅突围?”

夜枭惊飞掠过垛口,羽翼撕破死寂。俯见护城河吊桥震颤,两名亲兵架着烂泥般的吕师圣踉跄奔来。左肩撕裂的锦袍下,棉甲洇出血色在寒风中凝成紫痂,铁靴踏过桥板咚咚闷响,惊起芦苇丛中寒鸭扑棱乱飞,羽绒混着冰碴簌簌落水。

“开城门!快开城门!”范天顺暴喝时颌下虬须震颤,一掌拍碎垛口冰凌。碎冰如刃坠下三丈城墙,恰与绞链吱呀声绞作一团。火把乱晃的光影里,亲兵靴跟哧溜滑跪,膝盖磕在结冰桥面发出脆响,露出吕师圣甲缝间汩汩飙出的热血。

范天顺半个身子探出雉堞,眼见三里坡蒙军火把如毒蛇吐信,佩刀锵啷啷砸在箭垛迸出火星:“混账!没见少帅甲缝都在飙血吗!”千斤闸才升半人高,三个血人骨碌碌滚进城门洞。最后那名亲兵后心断箭颤动,箭羽扫过瓮城石壁簌簌回响。

范天顺冲下马道时铁护腕刮落墙砖,攥住吕师圣手腕惊得倒抽冷气——那脉象如游丝将断,湿黏鲜血顺着指缝滴答成线。“快传医官!”他吼声撞在甬道石壁激起回响,“再晚半刻,少帅这脉就要断了!”
医官提着药箱踉跄奔来时,范天顺正撕开吕师圣的棉甲。只见三道箭创深可见骨,最险处距心窍仅半指,凝冻的血沫随呼吸噗噗作响。“金创药!”老医官抖着手倒药粉,却见范天顺突然按住吕师圣眼皮:“少帅且醒着!你说清楚,蒙军砲车可已运过鹿门山?”

吕师圣齿间溢出血沫,喉头咕噜作响:“范…范统领…砲车三百具…已抵虎头岩…”话音未落,城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砲石砸墙声——轰!瓮城女墙应声塌落半幅,碎砖裹着冰霜暴雨般倾泻而下。

范天顺猛地起身按住佩刀,甲叶铮铮作响:“传令四门!所有床子弩换上火药箭!”他掠过吕师圣惨白的面容时,声音陡然嘶哑:“少帅撑住…你带回的消息,能救满城二十万百姓!”
寒夜中风雪更急,敌楼望斗上的铜壶滴漏声愈来愈急,如襄樊城即将断裂的命脉。

凛冬已至,襄阳城的夜格外漫长。戌时三刻,知府衙门内烛火摇曳,将吕文焕的身影拉得老长,在青砖墙上投下一道森然的剪影。
“叭!”
烛花爆裂的声响与掌掴声同时炸开,吕师圣一个踉跄跌进太师椅中,冠缨斜坠,面颊上赫然浮现五道指印。少年郎君惊惶抬眼,恰如受惊的幼鹿,撞上父亲雷霆震怒的目光。
范天顺青筋暴起的手紧按剑柄,指节泛白,却只敢盯着地上青砖缝隙。砖缝里积着白日带进的雪沫,此刻正化作细细的水痕,蜿蜒如泪。

“官人且消雷霆之怒。”吕妻急扯丈夫衣袖,用身子护住儿子,“纵有千般不是,何至动这般肝火?”
吕文焕须发皆张,官袍宽袖无风自动:“违抗军令如欺君!擅自出兵似叛国!这孽障脖子上顶着几颗脑袋?!”
少年攥紧母亲衣角,声音发颤:“娘亲救我!爹爹真要打死孩儿不成?”
“圣儿若有错处,也是你这严父平日疏于管教!”吕妻挡在父子之间,锦缎衣袖如展翅的蝶。

吕师圣梗着脖子辩解:“那蒙古鞑子日日辱骂爹爹,孩儿不过想替……”
“想什么?”吕文焕一掌拍碎案上茶盏,瓷片四溅,“想用百具士卒的尸骨替你挣威风?!”
少年顿时哑口无言。范天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掌纹渗出,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百十条性命葬送在你手里,如何让为父向他们的家眷交代?!”吕文焕戟指怒喝,官袍袖口露出内衬的锁子甲,寒光凛凛,“为父早说过那是诱敌之计,你们偏要往狼嘴里送人头!”

吕师圣缩颈欲辩,被母亲急掩其口:“小祖宗快闭嘴!没见你爹气得手都抖了?”
“来人!”吕文焕一脚踹翻案几,紫檀木案轰然倒地,“把这逆子押赴死牢,明日午时…”

两名侍卫钢刀半出鞘的刹那,范天顺横臂拦住,倏然跪地:“叔公三思!”转头对侍卫低喝:“先送少帅回房疗伤!”
额角重重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声响:“末将愿替少帅受千刀万剐!”
吕文焕冷笑:“果然是你这教头撺掇!天顺啊天顺,你让我如何向将士们交代?”

范天顺抬头时泪涌如泉:“末将愿自领三百鞭刑!”
更鼓声咚咚传来,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吕文焕忽叹一口气,声音里透出无限疲惫:“鄂州吕帅为蒙古背盟之事,已呕血卧床,若再听闻…”
范天顺喉结滚动:“末将万死难赎。”
吕文焕摩挲着城墙布防图,指尖划过樊城、鹿门山、岘山诸要塞:“当务之急是死守襄阳,你们却……”

北风忽作,撞得窗棂乱颤,雪粒子簌簌扑打窗纸,如万千箭矢破空而来。吕文焕猛地推开支摘窗,但见鹅毛雪片倒卷如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转眼化作冰水。
“襄阳遭受暴雪来袭,寒冷的冬天来了。”他系紧貂裘大氅,雪光映得面色如铁,“随某上城楼。”

三人踏雪而行,范天顺紧随其后,吕妻搀着儿子落在最后。穿过重重院落,但见襄阳城浸在雪雾之中,箭楼如巨兽脊背起伏。万千雪羽倾天而下,城头灯笼在风雪中化作晕开的血点。
巡卒踏过积雪,咯吱声里忽夹杂着冰裂脆响。吕文焕俯身拾起一段坠落的冰棱,寒光在他眼中流转:“蒙哥已亡,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汗位,此乃天赐喘息之机。若因尔等妄动,破了襄阳六年守城之势…”

话未说完,忽闻城北号角长鸣,雪幕中升起三道赤色狼烟——这是蒙军夜袭的讯号!
范天顺猛地握紧佩剑:“莫非是白日败退的蒙军去而复返?”
吕文焕将冰棱掷于雪地,冷笑出声:“好个雪夜奇袭。天顺,你领三百鞭刑的时辰到了——即刻点兵,随某迎敌!”

少年郎君望着父亲踏雪而去的背影,突然挣脱母亲的手,抓起跌落在地的冠缨,狠狠抹了把面颊的血迹。
雪愈急,城头上吕字大旗猎猎作响,如困兽怒吼。(末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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