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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这是为什么?》第十二章 重大转折,大事联串 (一)天下情人谁更痴? (二)血泪换来知识青年大返城

(2025-12-22 06:55:05) 下一个

                                 第十二章  重大转折,大事联串

                                                                                                      

一、天下情人谁更痴?

郦静月向东方泥说:“蒯医生的老公是个科学家,一生都迷在他的科研项目中。他经过七八年的苦苦钻研,终于有了重大突破,成果在望,高兴得哈哈一阵大喜,突然的兴奋与激动,暴发脑溢血,倒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经抢救无效,走了……

“后来我曾劝她,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和逯笛结合了,蒯医生说,唉!他还年轻,我不能再害他了,让他去找一个更合适的吧!我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年龄大了,不合适?年龄算得了什么啊!他明知道你的年龄,但他愿意用生命为代价让他在你身上试一试。他试过了,美不可言,他才那么死心踏地用生命死守着你的幻影,矢志不渝。你们还有后半生嘛!这种结合有什么不好?”

东方泥说:“自从逯笛被贬到穷乡僻壤,一去就杳如黄鹤,难道你要蒯医生千里寻(?),去找他。”

郦静月说:“去年他来过了。”

东方泥惊异地啊了一声。

下面就是蒯晓情和逯笛演示的一段故事:

每当蒯医生看门诊时,来就诊的病人就特多。后来就限号,号拿完了就停止,病人只好等到下一次蒯医生值班时再早点来排队挂号。但是有些病人是等不得的,有的病人来得很远,等了半天看不上病,这都叫蒯医生于心不忍,于是就临时加号。这样一来,有时要到中午一点多钟,蒯医生才能下班,她不仅不烦,反而觉得很欣慰。得到患者的认可和赞许,是医生的最大荣誉。赠给她的锦旗挂满一面墙。越是这样,她的病人越多,病人越多,她碰到的疑难问题也越多,这样就逼得她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吸收国内外新的知识,不断地总结经验。实践出真知,医术也就越来越精湛,形成良性循环。各行各业的家专、能工巧匠就如此这般地不断涌现出来。

待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了,蒯医生将白大褂往衣架上一挂,弓身换鞋子……。

(一)帅小伙子突然造访

“晓情!”有点胆怯而小声、动情的呼唤。

心里想是谁呀?往门口一看,愣了一下,才认出。“啊!是你呀!什么时候来昆明的?快进来!”声音也不大,有点激动。待他进到屋里,晓情随手把门虚掩着。

“我是来昆明为卫生所买几件医疗器械,事情办完了。我明天就要走了,特来看看你。其实……我来过一次,看你门诊的病人太多,我无法单独接近你,就走了。今天我来得比较早,一直等到现在。我带来两包东西送给你,一包是天麻,一包是虫草,都是我在野外自己挖的野生的。到目前为止虫草还无法工人繁殖,野生的质量都比较好。”他的话说得急切,极力想表明他来看望她的动机,遂从背包里拿出两大包。

“唉呀!你送我这么多干什么?”

“你留着吧!有用的。我来一趟不容易,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好送。”

“最好的不一定最贵重,但一定让人刻骨铭心。这是你用血汗换来的,这就很珍贵了。况且这两样药也是有特效的稀缺药。谢谢你还惦记着我。”

这几句话是他未曾料到的,一下子就启开了他的心扉。

“晓情!说真话,我天天都在想念你!”这才是千金难买的一句话。这句话在他心里埋藏了九年,这是被时间证明了的,今天终于当着她的面一吐为快了。

“你在基层生活得还好吗?”晓情深情地问。

“还好,领导、群众对我都很好。农村,特别是山区,缺医少药,农、牧民又没有公费医疗。在农村或山区,能少花钱和不花钱就能医病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针灸、一个是草药。一个方便、一个就地取材。我就钻研中草药和针灸。用针灸和中草药医好了不少患者的病。我认识一个和尚,善于推拿。农村的患者多为体力劳动者,骨伤比较多,骨骼错位或脱臼。患者弯着腰哼哼叽叽进屋来,经他一推一按一揉,直着腰笑咪乐嗬地出去。头疼、腰疼、腿疼的患者经他七揑八揑,好了,高高兴兴地走了。农村就最需要这样的医生,真所谓手到病除,妙手回春。开始我要向他学习,他不太愿意教我。后来我得到领导的同意和支持,就搬进破庙里和他住在一起,在生活上、医疗上诚心诚意地照顾他,协助他,他终于同意教我了。现在,我已经可以用针灸和推拿独立处理患者有关病症了。关键在于要多实践,在实践中总结经验教训……。”他有好多话想向她说啊!

“这一点很重要,你要把你行医过程中的经验教训很好地总结出来形成文字,以便很好地传承下去。”

“我现在正在干这个事。”

晓情拉开抽屜拿出一本书来递给逯笛,说道:“这本书送给你,会有用的。”她用这种方式来支持他、鼓励他。逯笛接过来一看,是本《针灸治疗手册》,顿时眼睛一亮,随手一翻:上篇有各种针灸法知识,如针刺法、电针法、穴位注射法、皮肤针法、拔罐法、刺络拔罐法、灸法、耳针法;中篇写的是穴位,共计穴位150余种,并附有详解图;下篇是治疗,有常见病症的治疗57种,等等。翻翻看看,简直不忍释手。

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雪中送炭啦!晓情!我太感谢你了。我一定好好地干,我的医术一定会大大提高一步…,不是一步,是大大提高十步…,不,是一百步!”

晓情说:“你慢慢看吧!接合自己的经验,还可以进一步总结和丰富祖国的医学宝库。你一定会成为一位专家。”

逯笛说:“是的,我还想过,我搞好本职工作,就是对你的最好回报。”

晓情说:“你在基层工作,生活还是艰苦的,工资够用吗?”

逯笛说:“还不是那38.5元,大家的工资都没有动,我的工资也够用了。在农村医生是最受欢迎的。都要拉你去吃饭。当然也不是吃什么好的,无非吃点烧洋玉呀!酸菜汤呀!藏族就请你吃糌粑。用青稞麦炒熟后磨成面,吃时用酥油拌和,在碗里揑成小团吃。过年过节我都不敢到农村去,彝族过年杀猪,要吃大块肥肉,否则不过瘾。肥肉的膘有手掌那么厚那么一大块。”说着就伸出他的大巴掌。“盖在你碗里非吃下去不可,不吃是看不起他。一口咬下去,那油会从嘴的两个角淌下来。”俩人都笑了起来。“用大竹筒装满米酒,大家传递着顺着喝,一人一口。你随便抿一口都不行,你要喝一大口吞下去,要大家能听见咕咚一声才行。转了一圈又一圈,几圈下来就把人撂倒了……那些彝族妇女都能喝酒,笑我不行,白长这么大的个子……”俩人又笑了。他有很多话想向她说啊!

“这些少数民族都好得很,对人热情、忠诚、舍己为人。”晓情说着露出温柔的笑脸。他非常喜欢她这张笑脸,特别使人感到亲切,具有磁石般的吸引人。

“是的,你若到彝族家里去,不管他们有多困难,都倾其所有来款待你。所以我一般都不到彝族家吃饭。我一个人好办,多半是到马店里跟赶马帮的人一起吃住,只要不饿着就行。”

(二)他守着她的照片孤身不娶

“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啊!你在事业上做出了成绩,这当然很好。但是也应该有个家,应该有一个与你相亲相爱、与你同甘共苦、与你互敬互助的好姑娘;你们相依为命,共度人生。”说话时眼神里流露出深切的关怀,无比的同情,关不住的疼爱。他非常喜欢她这样的眼神,能暖人心,能融化心灵里一切苦楚。

“我把你送给我的那张披着纱巾的照片放大了,挂在我的床头。有你天天和我作伴,我感到十分欣慰。”

“你还年轻啊!难道一辈子就这么干熬着吗?”

“我望着你的照片,想着我们在一起所发生的那些生活细节,那种美感一直荡漾在我心头,这就足够了……”说着眼白就红了。他被她对自己的理解和同情而感动。

“唉!你也可怜!”晓情疼爱地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

逯笛怕难为她,忙解释说:“我只想来看看你。我见你一面就满足了。”

隔了一会儿,晓情含情默默地说:“难道我本人还不如那张照片吗?”

逯笛这才把晓情搂在怀里匆匆接了一个吻,因为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晓情笑着说:“你饿了吧?我们都忘了吃饭。”

逯笛笑答:“三千日时得一吻,飘然不知肚肠饥。”

晓情说:“走吧!现在去吃饭吧!”立即戴上茶色眼镜出了门。

在《望江楼饭店》二楼一个角落里坐下,蒯医生点了几个议价菜,贵一点,但质量好些。

“你当医生为什么不戴手表,有些需要计算时间的诊断,你怎么办?”

逯笛答道:“我有一个小闹钟,可以计时嘛!”

晓情笑道:“难道天天背着闹钟跑。”

逯笛说:“嗯,是的。”遂从背包里掏出闹钟给晓情看。

晓情忙把自己手腕上的表取下来说:“来,你戴上,用手表比较方便。”逯笛一个劲推辞。

晓情说:“这只英拉格表是男式的,适合你戴,我家里还有一只女式的罗马表,我戴那只比较合适。”说罢硬给他带上了。

在望江楼饭店吃完了饭,晓情意味深长地说:“箪食瓢饮三千日,一吻难填九年饥。你跟我走。”

他们离开饭店,回到医院门诊部,已经两点多钟。

“你在门诊部挂号处靠墙的那排椅子上坐一会儿,我到楼上去一下就来。你等我。”晓情说。

上到三楼医管处敲敲门,郦静月打开门,只见门前站着一位身穿套头浅蓝色薄毛线上衣,白色西服裙,戴茶色眼镜的女士。

“你……”郦静月正疑惑着。

蒯医生摘下眼镜,郦静月这才认出来,打趣道:“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位老外哩!好洋气啊!”

“现在哪有老外到你这里来。”蒯晓情说。

“你这一身打扮,不怕别人给你贴大字报,说你是资产阶级的臭小姐。”

“贴过了,批我穿西服、穿连衣裙等等,孙二娘写的,充满诟谇谣诼之词。我在他的大字报上批注道,马克思、恩格斯也穿西装,马克思夫人也穿连衣裙。江青为出国人员亲自设计的‘江青服’就是连衣裙,这怎么说?请回答。她不敢回答。”两个人都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

“他来了!”

“哪个‘他’啊?”郦静月二丈金摸不着头脑。“啊,”一拍脑袋,“是不是那个‘小死鬼’?”郦靜月睁大眼睛惊奇地问。

“现在不小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他来了找我干什么?”

“把你的办公室晚上借我用一用。”

“你是要……”

晓情坦率地说道:“他仍然是个单身,一直守着我送给他的那张照片干熬着。他来一趟不容易,明天就要回乡里去了,我要回报他。”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

“我看你是情令智昏啊!我办公室对面就是院领导值班室,24小时都有领导人值班,接电话,出出进进处理一些急事。当然有时也安排我值班,但今晚不是我。你这不是自投落网吗?”

“怎么办?我们的办公室都是共用的,而且二楼值夜班的人更多,更容易被人发现。又不能去旅馆开房间,那是要证明的。”

郦静月考虑了一下,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才两点多钟,离下班还有三个多钟头,我们宿舍楼道里不会有什么人。你们到我家去吧!我老公出国了,到阿尔巴尼亚去了,大女儿下午放学较早,我都是让她在我办公室做完当天的功课,与我一道回家。现在去我家没得事,既安静,又安全。”遂把一串钥匙交到蒯晓情手里。她佩服晓情这样一个温柔的弱女子,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蒯晓情橐橐橐地下楼了。郦静月跟了下去,想看看这个“小死鬼”现在怎样了。

蒯晓情走到一楼挂号处的一排椅子旁,轻轻一挥手,逯笛就起身跟着出了大门。

这小子的确变了,变得更帅了,更有气质了。

(三)她舍命陪君子予以回报

进到郦静月的家,逯笛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你的家吗?”

“这怎么能是我的家,是郦静月的家,是她安排我们在这里幽会的。只有三个小时了,在这三个小时内,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完完全全都属于你了。”她那双眼皮的媚眼,她那欲擒故纵的微笑,她那柔情蜜意的声调,充满了性感的诱惑。这种安排是逯笛万万没有估计到的,情绪都来不及转弯。逯笛伸手过去搂着晓情的柔软的腰,嘴啄起正要贴上去,晓情仰起头迅即把她那丰满的嘴唇迎了上去。两个人紧紧地搂着,嘴唇紧紧地粘着,双方由于激动而喷出的气息,温热地拂着面颊。这种氛围使他们像是喝了一杯醇香的浓酒,微醉微醉的。站在那里相吻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问君一吻有多长?恰似余音绕栋梁。不!久已梦想的,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得到的这神聖的一吻,将永恒地留在记忆里,是历史的丰碑,“恰似始皇建城墙”。慢慢地他们才从幽深如谷的思绪中走了出来。晓情吱的一声挪开嘴唇悄声地说:“你没有刮胡子吧?”逯笛说:“嗯,是的,在农村也不讲究这些,扎着你的脸了吧?”晓情动情地说:“不是,我觉得这样反而好,你是个男子汉了。”逯笛顾不得地搂着她吻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握着她那明显地凸出于细毛线衣表面的乳荷苞,轻轻地揑、轻轻地揉。嘴里喃喃地说:“我一接近你、搂着你,我的一切烦愁就都烟消云散了。你的肌肤有一种化解我灵魂的神奇力量。”

晓情时现时隐的酒窝一闪,露齿一笑说:“等一等,还有更好的东西献给你。”于是脱去了细羊毛衫和西服裙。逯笛“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在他眼前是一尊象牙色的、光艳照人的玉雕女神。迫不及待地上前将晓情搂在怀里细细地抚摸着,惊奇地说道:“你今天的肌肤有点儿微微发光,皮肤好像绷得有点儿紧……”晓情笑道:“我今天穿了一身飞薄的真丝内衣。下身是裤袜,内裤和长筒袜子是连在一起的;上衣是紧身胸衣。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是穿着内衣的吗?逯笛仔细一看说:“真没有发现,我是个土包子。”俩人都笑了。“不过,这样也很好。紧身内衣收紧了你的腰,托起了你的乳峰,绷紧了你的臀部和大腿。唉!……”晓情有点不解地问:“你叹什么气?”逯笛说:“我是叹为观止啊!你今天展示的不是裸体,胜似裸体,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形象,这种美是短暂停留的,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这才动情地欣赏她,抚摸她。晓情笑笑说:“终归隔着一层,中看不中用。莫慌,还有更好的东西献给你。这样站着多不方便,你坐到床上去。”逯笛坐到床边,晓情退去了紧身内衣说:“你现在成熟了。”站在床前让他欣赏了几分钟之后,搂着他的脖子,半卧着躺在他的怀里,把双腿搭在床边。光艳、丰满、柔润、弹动、滑溜的冰肌玉体任他摆弄。逯笛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背,嘴吻着她的嘴,一只手紧紧捂着她那又白又嫩又柔软又坚挺又丰满的乳荷苞。一只手都捂不住,捂住上面露出下面,捂住右边露出左边。晓情被他揉得浑身鼓胀而成熟起来,像秋天的果实享受金色的光。当她深深吸气的时候,她的乳荷苞坚挺地膨胀起来,会把逯笛捂住的手撑开;当她深深呼气的时候,膨胀的乳荷苞会软下来让他捂住。就这样,乳荷苞在她一呼一吸中一松一胀,一胀一松,生动活泼,一种有生命力的牵引,使他的性兴奋一浪高过一浪。晓情是心内科医生,她靠近逯笛胸脯的耳朵也分明感到他心跳的急切。从这种速度和力度里,她可以探知他的需求,理解他的渴望和激情。逯笛的手指在她圆滚而富有弹性的大腿上轻奏着一首“幻想曲”,嘴里低呤着,真是太美了,我怎样才能回报你呢?晓情嗔怪地说:“你也该把衣服全脱了嘛!”逯笛这才脱了衣服,不好意思地说:“我太冲动了。”晓情说:“这是好事啊!自然的生理上的冲动,才能享受性的美。在这样的接触之下还不冲动,那就可悲了。”逯笛想把晓情抱上床享受性的完美胶合。晓情轻显一丝笑意说:“莫急,我还有更美的东西献给你。”她让逯笛仍坐在床沿,就面对面地张开双腿骑在他的身上,她的一对乳荷苞正好贴在他的脸上,他顺势亲吻着,并张开嘴含着乳头吮吸着,引起晓情全身一连串的颤栗,她就不断地嗯…嗯…地深深呻吟着,来化解难忍难舍的美的结晶。这种前奏让人一阵阵响往…响往…响往…,一步步追求…追求…追求更高层次的美。

晓情侧着身子倒在床上,然后放平身子,轻声地说:“逯笛,可以进入游乐园了。”

逯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心的急跳才说道:“是魔窟啊!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终于得到久已响往的体验之际,略有醒悟地说:“这种魔窟给人生理上和精神上所提供的感受、滋味是极度罕见的,不可言传的,即使是道仙也心悦诚服了。”

“比看着我的照片,回忆我们曾有过的那些接触细节更美吧!”

“那当然要美得多,回忆是虛幻的,眼前是实感。肉体与灵魂的胶合是深入的、全面的、立体的,不可比喻。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难以探知的境地。唉呀!晓情!我怕是要‘走火’了……”

“慢点、慢点,要稳住,暂时莫动一下,我还有更美的东西献给你。”晓情细声地嘤吟地说。

逯笛没有动,翻滚着的细胞像是缓和下来一点,但是扑在她柔软的身上,特别是那个兴奋点使快感的波浪仍在涌动着。这时晓情突然把舌尖伸进逯笛的嘴里,他们上下一通电,串连起来,全身的细胞狂奔着,逯笛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

晓情半闭着眼慢声细气地叮嘱道:“现在是我最舒服的时候,你不要性急。”

可是逯笛像是被魔鬼推出了陡峭的冰滑道的口,直向前猛冲。

一种神奇的飘飘欲仙的忘我的感觉,变成了一团烈火在全身燃烧。一番云奔雨骤,晓情感到一股热能冲进体内……。

“你现在就‘走火’了?”晓情娇嗔地问道。

“嗯!”逯笛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怪你。”

“怪我!?”晓情睁大眼睛,显得莫明其妙。

“你给我的美的牵引是无法抗拒的,即使是狂风骤雨、即使是昙花一现、即使是魂不附体,也是生命中的一次难得的体验。啊!一切都在所不惜了!”

“是,是,不能怪你。唉!你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才打一次牙祭……”说着嘴角显出笑意,眼角含着泪珠,他那种由于极端饥渴而引起的盲动令人同情。

“你的脸色白里透着淡淡的粉红,非常美,是天然的不施粉黛的美。”逯笛做着细小的抚爱她的动作,找个话题安慰她。他知道,晓情原想说句逗笑的话来减轻他孤家寡人的苦楚,却情不自禁流露出自己的心酸。

“性的巧妙融合是能增加人的美色。”晓情紧紧搂着他说,这是在赞赏他。

“你的双腿皮肤细腻,腿形美极了,大腿丰满,小腿圆润,不粗不细,十分诱人。”逯笛说。

“你说对了,女人的双腿是人体美的重要部位。国外选美,女人是要穿泳装的,主要是看腿。太粗像双节藕,太细像两根香棍,有什么美感。”晓情自信地说。

“你的眼神和微笑,表情极为丰富。当你看普通人的时候,你的眼神和微笑是大气、大度、文明、礼貌;当你看病人的时候,你的眼神和微笑是温和、关怀、热情、耐心;当我拥抱你、亲吻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和微笑是妩媚、温柔、多情、体贴。这种眼神和微笑是在特定环境下才产生的,是独特的,是让我独享的。我现在才发现你的眉毛一根一根的那么整齐、那么服贴地衬托着你的眼睛,比画的还美。逯笛好像现在才清醒了,才有功夫细细地欣赏她,品评她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你没有提到。”晓情从眼神里表现出她内心不露声色的深沉。

“哪一条?……”逯笛想进一步探索她的心灵。

“性!…感!…”晓情两颊闪现出浅浅的笑靥。

“啊!是,是,”这是自己埋在心里,在大众口里不便说的两个字,想不到会从晓情嘴里说出来。于是说道:“容貌、身材、体态、健康等是硬件;性格、人品、文化、气质等是软件。两项一结合就是性感,性感是自然美的流露。两性相爱是性感的吸引,性感难道能离开这些硬软件吗?几年来,你的性感融入了我的意识里,我的细胞里,我的灵魂里。这一次又注入了一些新的元素,给我的生命增添了新的活力。”

晓情说:“我同意你的分析,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晓情想到卫生间去看看,能否洗一下,起身进了卫生间。逯笛像是在梦游里也跟了进去。卫生间很小,两个人在里面打不了转身,就光着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卫生间虽小但可以冲澡。中国人都有穷办法,在蹲坑上加一块能漏水的塑料板,头顶上安裝一个水箱和喷水头,通上电,就可以烧热水洗淋浴了。水箱没接自来水管,水要现加进去。晓情用脸盆端着水,逯笛抱着她的丰满柔润的双腿举起来,把水倒进水箱,一共倒了三盆,够了。倒水的时候,冷水洒了一身,有点冷,逯笛就紧紧地抱住她。因为有水做润滑剂,两个人都显得更润滑了。晓情得意地说:“比刚才还要惬意些。”逯笛就搂着她,亲吻她,抚摸她。一只腿跪下来,抱住她的双腿,吻她的臀部,用嘴唇摩挲她白皙的肌肤;用牙齿轻轻地咬她肉感极强的大腿。弄得她痒咪兮兮的,痒得她嘶嘶地倒吸气,又无处躲避,难忍得特美。管他的,她欣赏他这种爱到极至的举动,动情地说:“任你吻吧!任你摩挲吧!任你咬吧!”。逯笛紧紧地搂着她,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防寒,这就一举三得了。

逯笛问:“你是怎样感受的?”

晓情坦然地说:“当然也感到很美,肌肤与灵魂的胶合是互动的,是相互牵引和奉献的,美感是双方的,否则不会有美感。我们前前后后一共有九次肌肤与灵魂的胶合,激情奋进、和风细雨都经历了。”晓情沉思一阵说道:“中国人认为‘九’是最高境界,天有九重,那最高的第九层是神仙住的地方,即所谓天堂。因为九次胶合的方式不同,妙处各异,美得我有如‘柔顺幽香春風轻洗面’。九个字,每个字都是九划。人生足矣!不过风字要用繁体字。”

逯笛寻思了一会儿,搂着她,赞叹地说:“我在你唇际、舌尖、脸颊、手臂、乳荷苞、小腹、臀部、大腿、神妙腹内九处,体验到柔、软、滑、香、麻、酥、颤、迷、瘫九种感受,构成一个字——羊大,古人认为羊长得肥大就是‘美’,也是九划。美得我全身九窍生津。不枉此生矣!”

俩人都笑了,在逯笛浑厚的笑声中,浮荡着晓情戛玉的笑吟,然而眼神里分明现着苦涩。直到水烧热了,他俩冲冲洗冼,揉揉摸摸,拥拥抱抱,含含吮吮,亲亲咬咬,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冲了个洁洁净净。

正是:九年相思酿一梦,天下情人谁更痴?

回到卧室,急忙穿上衣服,一看表,五点半,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限了。时间是把利刀,不留情。

(四)别时容易见时难

“逯笛,你先走吧!”声音说得很小,牙缝里仍锁不住不舍之情。

逯笛不愿松手地搂着她,“唉!是的,我该走了`……”一种茫然自失袭上心头。日日魂牵盼相逢,一度相逢几多愁啊!

“逯笛,你走吧!不能再耽误了!”眼神难舍,语调又不得不舍。

“晓情,过几年你要允许我再来看你。我是个孤儿,你是我在世间找到的唯一亲人。”

“好!我等你……”泪光闪闪,声音哽咽了,忍住,不能再说什么了。

逯笛急匆匆地走了。五分钟以后晓情出来,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

别时容易见时难,愁随人去难报还。

蒯晓情回到郦静月的办公室,交还她的钥匙。

“脸红喷喷的,精神焕发哩!怎么样?很缠绵,很动情吧!”郦静月问。

晓情伸出中指和食指,做成个V字形。

“耶!又不是打仗。”郦靜月笑道。

“比打仗还剧烈。”

“啊哟!”倒抽了一口冷气。郦静月朝向寒梅:“你的功课做完了没有?”寒梅说:“做完了。”郦静月说:“你先回去,不要跑远了,妈妈一小会就回来,在食堂打饭吃。”

关上门,晓情就把今天下午的事详细地向郦静月说了。

“晓情,你这样藕断丝连怎么得了啊!”郦静月担心地说。

“唉!静月呀!我是有口难辩啊!我的老公是个好人,为人正直,善解人意,他是个勤于用功、勇于探索的好知识分子,我作为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很欣赏他这一点,也有共同语言,我嫁给了他。他是个科研迷,全心身地投入他的研究,这没有错,一个人没有这点精神怎么能成为科学家呢?我非常理解和支持他。但夫妻生活还应该有更丰富、更多样的内容,生理上还有更美的追求。新婚之初,性生活过得也还可以,后来我发现在这方面他比较淡漠,加上他又得了胃溃疡,经常出血,造成贫血,贫血对性欲也是有影响的。他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偶而来一两次,也是草草了事,不能尽兴,他觉得很对不起我。对这一点我婚前并不了解,我们没有西方认可的那种‘试婚’阶段。结婚嘛,就是在一起普普通通地过日子,也未尝不可。结婚是走路,恋爱是跳舞,所谓吃飯不如吃菜,结婚不如恋爱。菜比饭有滋味,跳舞比走路美,但你总不能光吃菜、跳舞,不吃饭、不走路嘛!这样,我就成为一块未能很好开垦的处女地,不防碍过日子,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我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与逯笛相遇、相处。他是个很单纯、对人诚恳、热心助人、虚心好学、追求进步的青年。我们很谈得来,彼此产生了好感。他正在性欲的发展期,对性爱充满了好奇和幻想。他第一次和我这样的女性有了非常近距离的接触︰有时候他牵牵我的手跳过小洼地,有时候他搂着我过溪,有时候他抱我下坎。这种突然降临的异性的肌肤相吸,对他的诱惑太强,他竟深深地爱上了我,别无旁顾。这种童身之恋,不参任何杂质,是值得尊重,不能伤害的。这种年龄的人,其爱十分真诚,凡是真诚的爱都大胆、毫无顾忌。性的冲动是追求性交合美的前奏,他大胆地……,当然他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作出的决定。他钻进我的被窝,说他愿意用生命的代价让他在我身上试一试,那怕试一次,这个大男孩只是想尝尝性交合是什么滋味。

“我思想毫无准备,但是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要求是感人的,他的冲动也撩开了我的防护意识。就像是抓痒一样,一启动了,越抓越舒服,就很难停止,我让他试了。他尝到了美,我被开垦了,在他奋不顾身地开垦过程中,我也得到未曾感受过的满足。他发现我、研究我、欣赏我、品尝我,虽然没有付出生命,但却跌入扼运的深渊,一生都空守着对我的爱,经受着感情和生命的凌迟……,是凌迟啊!这比付出生命更艰难了。这次他好不容易来了,我应该好好回报他……,我也乐意舍命陪君子。我是干柴他是烈火,这种结合令人震撼。我们尽力了,尽心了,尽兴了,尽献了。”

郦静月感慨地说:“性爱的结合不像算术那样简单,只有一个答案 ,1+1=2。两性相加,可能要生出很多负数。”

蒯晓情说:“是的,被开垦的田野也会变得美丽,也会开花结果。嗯……有些情况待以后再告诉你吧!”隔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我真羡慕你们俩口子,凡是认识你们的人,都说你们在容貌、年龄、文化程度、性格、人品、素养等方面都很般配。我相信你们的性生话也一定非常美满,这对夫妻和家庭来讲,太重要了。”

郦静月报以微笑。

有一天谈起蒯医生的事。

东方泥疑惑地说:“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了孩子?”

郦静月说:“蒯医生从农村回来之后是生了一个女儿。大家曾猜测这个女儿不是他老公的。但是根据不足,因为蒯医生也是会算的,不至于挺着大肚子回来。再说,她女儿处处都像蒯医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磕出来的,就没有什么可议论的了。她女儿叫辛玉屏……”

“啊!”东方泥翻然醒悟,那……这个女儿肯定是逯笛的了。“

“你有什么根据?”郦静月问道。

“贵州玉屏县出产一种竹子,用来做笛子音色最好,全国闻名。这就是蒯医生深沉的用意。”

“嗯,你说得有道理,但是算了,这个分析我们不要说出去。”郦静月嘱咐道。

“他不会再来了。”东方泥说。

“他不是要求晓情过几年允许他再来看她吗?”郦静月提出他还要来的根据。

“逯笛的确真心实意地爱晓情,这是用九年的时间证明了的。”东方泥分析说,“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想得到晓情的承诺,给他一线希望作为今后生活的精神支柱,是一种精神安慰。他不能再来了,又得到晓情的一个承诺,他就可以在这种精神安慰中,在怀念中,在响往中、在与她的照片的亲近中度日。相聚不如思念,这种感情是真爱、深爱才能支持的。他这样做是唯一的选择。你想想,他这次来,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来看她一眼,为什么千里迢迢只为看他一眼?我分析,他已感到自己对她的记忆逐渐被岁月洗刷得模糊,他要再看她一眼,注以新的印象,以保持视觉残留,让她永远活在自己的灵魂里,说明他爱晓情之深。可是来了以后,晓情得知他牺牲自己的青春来坚守对她的爱而十分感动,定要回报他,三个小时把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完完全全’都交给他。她做得尽善尽美。他得到的不仅仅是视觉残留,而是各种滋味的通感残留,全心身激动魂魄的新鲜记忆,让他永生不忘的记忆。但是,这样做,给晓情造成极大的风险,她不得不借—个地方幽会,以便满足他,所以他决定不再来了,这才是真爱。

“他为什么对晓情爱得这么深,因为她是‘性感’的硬件和软件比较完美的女性,她是把他领进性爱天堂的唯一女性;她为什么要以牺牲自己的节操来回报他,因为他是她亲遇的第一个对爱情如此忠贞的男性,他是开拓她性感,让她享受性爱极至的唯一男性。”

郦静月说:“性爱的极至不是每对夫妻或男女都能享受到的。能享受到百分之七十的乐趣就不错了。性的冲动和快感是有,一次原始的、自然的性交就过了。没有经过酝酿、发酵、提炼;没有经过巧妙的方式充分挖掘‘性趣’;没有把性高潮保持在一定高度的精神准备;缺乏从肉体的初级美升华到精神的高级美的素养。”

东方泥说:“是,是,有一年我出差到一个矿区,中午吃饭以后,一帮青年男女在树阴下吹牛,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有人说某某男人如何如何好,这个男人的媳妇就在那里织毛衣,是个有四个男孩的妈妈,一听到这话,就粗声大气地嚷道:‘他好个屁!白天叫他做点事,他无精打采,死眉怏眼的;到了晚上他的劲头来了……像挖祖坟!’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特别是那些小媳妇简直笑得前倾后仰,笑这位大嫂说话毫无隐私。这些工人说话直白得很,绝无顾忌。你说这是‘做爱’还是‘做恨’?”

把郦静月也逗笑了,说:“即使是挖祖坟,也不是说没有一点爱和乐趣。她不是也被挖出了四个孩子吗?挖祖坟也有做得很细的,那些埋在祖先坟墓的文物,不是一点点细细地刨出来的吗?只要不是用挖土机瞎挖一气就行。这位大嫂是说的气话,她的丈夫的动作可能粗糙一点,不够细腻。只顾自己不顾女人,不了解女人的情绪和需求,这恐怕是中国家庭常发生的问题。其实深入、细致、高质量地做好肉体与灵魂的胶合是最美的事。是夫妻之间感情的纽带,是夫妻互相忠诚的保证,是解决夫妻之间一切矛盾的良方,是夫妻间终生幸福的支柱。我们每个人都有做好这种美事的天然禀赋,为什么有的人没有做好呢?中国的‘性学’不够开放,谈性色变,大逆不道,其结果是性关系在暗地里乱象丛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是爱是恨,是对是错,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是良是窳,这就取决于各人的认识、觉悟、素养、动机、行为、结果了,缺乏理论的指导和政策的制约。性学是需要很好地学习和研究的。”

“对于蒯医生的事,从道德层面上讲,你似乎在提醒她,‘这样藕断丝连怎么得了’;从感情层面上你又同情她、支持她,把钥匙交给她,让他们到我们家去幽会。怎样理解?”东方泥提出这个问题。

“我规劝她正是同情她、支持她。性爱是个人的,道德规范是集体的,个人的最佳选择,不一定是集体认可的最佳行为,这就是矛盾。”郦靜月解释说,“目前,我们的道德修养、社会的行为准则和规范,还不完善。”

东方泥说∶“是的,性学是需要好好研究的,性知识不仅是关于自己的知识,同时也是关于人类的知织。我国的性学专家凤毛麟角。昆明市曾经举办过一次“性知识的展览”,这是有史以来破天荒的一次。在社会上大家‘谈性色变’噤若寒蝉。性爱的根本基础在于身体的相关性,那是说不得的。然而中国的性事的大逆不道却世人皆知。皇宫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宫女、美女如云,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这些民间的美女应召到皇宫里来,原以为十分荣耀,殊不知在皇宫这狭小的天地里,她们不仅仅失去了自由,相当一部分妃嫔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因为能安排与皇帝同房的仅是少数得宠的。被冷落的这一部分中,出色的妃嫔还大有人在,然而她们的青春被埋葬了,她们的性欲被窒息了;为皇帝服务的男士们,因怕他们与妃嫔们发生性关系,象对待牲畜一样,残酷地将他们的睾丸骟割掉。对性事采取最摧残手段的行为在中国,并有数千年的历史。性事是最高端的、最广泛的、最具综合性的、最有吸引力的美,需要维护、引导、指导。性事毕竟是属于青年人、成年人的事,分一下年龄段处理是必要的。而非禁忌、压制和摧残。”

郦靜月插话说:“我在《京华时报》上看到一则短文。正文报道:近日,教育部发布了普通高校学生心理健康课程的基本要求,包括性心理和恋爱心理等心理健康课成为大学生的必修内容。”

东方泥急切地说:“这是英明之举。我们的上几代人对性知识抱残守缺,连《红楼梦》都不让读(少不读红楼),认为这是部淫书;我们这一代人对“性”无知,对这方面的指导性文章和书籍少得可憐;我们的下一代人会好些。男女、公母、雌雄,都是对立的统一,在统一的结合中创造了美,从而孕育了新的生命,所有动植物都概莫能外。对立统一的规律是自然的辩证法则。性无处不在,是回避不了的。”

 

 二、血泪换来知识青年大返城。

1976年东方泥的大女儿东方寒梅高中毕业了,当时学校执行的是十年制,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二年。究竟学了多少东西,谁也说不清。“文革”期间,学校是重点清查的单位,校领导、教师都自顾不暇,教学质量普遍下降是明摆着的。作为家长也大多数处在挨整和反抗的激烈斗争中,哪有时间和心思对子女进行辅导,什么都是受大环境左右的,要想扭转这种局面,难。

这一年高中毕业的学生也面临下乡。鉴于前几年安排知青上山下乡的教训,218号信箱这次将本单位职工的子女统一组织到昆明市官渡区农村插队。单位出钱盖了一栋宿舍,解决了住的问题,并派了一位干部当知青的指导员,加强知青的组织管理与队领导的勾通。队领导拨了一份土地给知青种菜,自己还可以搞点副业,这就比分配到边疆地区插队要强多了。过集体生活,菜一下子长不出来,也不会养猪、喂鸡,吃的当然不如在家里,靠家长给点钱到集市上去买。另外,劳动强度大,这是肯定的,接受再教育嘛,否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怎么行。

到目前为止,前前后后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大约有3000万,一部分是到农村插队落户,一部分到生产建设兵团。1976年10月6日逮捕“四人帮”,全国的政治形势出现重大转折,对“文革”中取消和破坏了的许多政策、制度,开始进行全面的整顿、拨乱反正。

(一)一石激起千层浪

1977年秋季,中断了11年的高考将再度恢复,这真是关乎个人命运、关乎一代青年人前途的天大喜事,广大青年及其家长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就差下跪磕头喊万岁了!东方泥决定立即行动,把寒梅接回到昆明,准备高考。说实话,生产队的领导及农民们也欢迎,省得这些知青来抢工分以及其他一些麻烦事。218号信箱派下去的指导员也巴不得大家都走,走一个立即转一个人的户口,知青走完,他的任务也完成,就可以回单位了。

寒梅回到昆明以后,东方泥就把他当年没有上交的数、理、化的辅导材料翻了出来,并把同事家一间单独堆放杂物的小房子借来,让寒梅闭门静心苦读。爹妈就像当年蒙自县送过桥米线的故事一样,给她送热饭菜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数、理、化经东方泥测试,效果良好,但语文不行,特别是作文,没得普气(方:心中无数),不知怎么下笔。数、理、化有公式,答案只有一个。公式记住了,演算的方法会了,可以得出正确的答案。而作文没有公式可套,尽管东方泥也讲了如何破题,破题要巧,突如其来,出乎意外;如何承上启下,这部分是作文的主体,多采用抒情散文的形式,夹叙夹议,掺杂一点人物、小故事,易于抒发感情,不至于空泛,文字要简明生动;结尾要画龙点睛,带有启发性。找了几篇好的散文给寒梅作范本。道理寒梅倒是懂了,但作文还是做不出来。平常书读得太少,思路贫乏,词汇也不丰富。在学校的时候,一到做作文就束手无策。等到东方泥下班,一进门,郦静月就叫道:“快点!快点!姑娘正等你回来,作文做不出来,快帮忙!”这一次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寒梅说:“我的一些同学都是爹妈帮他们写了几篇,让他们背熟,到时候过碰。”嗯,这也是个办法。到了考场现写作文,构思、打草稿再誊清,来不及。临时构思,不打草稿,一挥而就,除非是“读书破万卷,下笔若有神”的人,他们达不到这个水平,弄不好就是“双手抱白纸,两眼望青天,爹妈喊不应,穷思急死人!”。东方泥给寒梅也写了一篇,这就要抓题目,就写歌颂粉碎“四人帮”以后,形势大好,群众干劲倍增,建设社会主义,前景无限美好。并告诉寒梅,不管出什么题目,你就写上这些内容,这是大方向,不会错。开头、结尾的文字不多,要记牢,中间的部分有好几段,时间够,你就全写上,时间不够,你少写一、两段也可以。语文试卷拿到以后,你先做作文,再做小题目。小题目来不及做不要紧,丢分少。作文不要怕,既得不到一百分,只要你写了也不会得零分。作文没有标准答案,要看评卷子老师的喜爱。数、理、化试卷拿到手以后,大致看一遍题目,先做容易的,后做难的,不要卡在一道难题上,把时间耽误了。知道多少尽量做,把你知道的知识全挤出来,争一分算一分,说不定上分数线就在这一两分上。

这次是“文革”结束以后的第一次高考,东方寒梅考取了医学院,作文的题目抓对了,语文共得了78分,马马虎虎。双喜临门,全家都非常高兴。次女东方清菊也进了初中,现在中学也开始重视教学质量了。学生有了奋斗的目标,有个奔头,姐姐就是个样板。学生嘛,就是进学校以学习知识为主。机会均等,要靠自己努力了。

这次家长们议论道考试,不仅仅是考学生、考家长,更重要是考了我国的相关政策。

据1977年12月11日教育部的《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简报》,桐乡县考生四门科目总平均分数60分以上的,只占考生总数的9%。百色县的语文试卷,错别字多到惊人的地步,比如把“繁荣富强”写成“凡容负强”,把“核武器”写成“黑武器”。

有的考生,在政治考卷上把“形而上学”解释成“不论文化高低,照样上学”(妙,虽然解释错了,却是对现实的一个总结——笔者注)把“剩余价值”解释成“东西卖不出”,把我国民主革命时期的三大法宝答成“海、陆、空”。

史地试卷里,有的考生把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答成“黄河、长江、珠江、淮河”。把我国四个领海的名称答成“上海、青海、北海、中南海”。

看到这份材料的人不免有些议论:这种答案不能引为笑话,不可笑,而是可叹、可惜、可悲、可怕。

这能怪学生吗?

 

这次恢复高考,真是一石击起万层浪,很多知识青年看到了出路、看到了希望。像东方寒梅这样的境遇算是最幸运的,下乡一年多就喜逢高考,考试题目并不算难,考取了。

这就引起更多在乡青年的躁动不安。东方泥的表弟从上海来到云南西双版纳景洪农场的一个分场当知识青年,属于生产建设兵团。过着准军事化的集体生活,有最低限度的工资。他利用春节的假期回上海时,路过昆明,都到东方泥家里来,打尖、歇脚、转车,谈到一些面上的知青情况。在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有的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当了领导的人,利用原来在部队的关系,将子女安插到部队,也叫插队,插部队。已下乡的知识青年,在招工、招干方面也有地方优势,好找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多数一般职工的子女,特别是京津沪以及一部分省城的职工子女来到边疆地区,安置在建设兵团,不能被招工、不能被召干,回不了城。这就在心理上引起极大的不平衡。

(二)知青怎么办?

省级机关下“五·七”干校的职工,一年半以后,干校撤销,一部分干部回城分配了工作,一部分下乡插队的干部经过两年也回城分配了工作;走“六·二六”道路下乡的医务工作者,因工作效果并不好,虽没有经组织决定成批地回城,但各人自奔前程,陆陆续绝大部分都回城了。知青呢?怎么办?这一部分人尚有上千万在边疆、在农村。粉碎“四人帮”已经两年了,国家的整体形势好转,高考也恢复两年,然而相当一部分知青却被钉死在原地,对一些机会可望而不可及,看不到前途,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激情,对政策不公的激愤,像火药桶一样,膨胀起来,一触即发。

不出所料,1978年底,云南知青的反抗行动暴发了。

东方泥的表弟是这次运动的积极参与者,根据他陆陆续续讲的情况和看到的有关资料,情况大体如下:

(三)不合理的政策引起知青不满

1978年秋天,全国上山下乡会议在北京召开了40多天,经过多次的讨论甚至激烈的争论,最后形成了一个决议,即《知青工作四十条》(简称《四十条》),这个决议不仅肯定“文革”以来上山下乡工作取得了“伟大成就”,而且强调指出今后仍然要“有计划地动员城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与工农相结合。知青对这条不满意的是,还要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别指望回城了;既然动员知青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为什么又要恢复高考呢?招考的对象是谁?招考我爸妈吗?只有他们回城了。家长不满意的是,我们已经有子女上山下乡了,成为被耽误的一代,还要继续耽误下去吗?什么是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是否应该总结一下?

在《四十条》里还明确规定,,今后农场(建设兵团)知青一律按照国营企业职工对待,不再列入国家知青政策的照顾范围。正是这一条彻底砸碎了仍留在边疆的200余万建设兵团知青的期望,知青们无法容忍了。

(四)徐玲先之死引爆知靑反抗

徐玲先是西双版纳橄榄坝农场七分场上海女知青,这时她分娩面临难产,如果处理及时,送到县或州医院,是可以保全母子性命的,恰巧农场赤脚医生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耽误了救治的时间,母子不幸双亡。噩耗立即传遍农场,知青们急匆匆赶到现场,把停尸房团团围住,个个戴上黑纱和小白花表示哀悼。大家议论纷纷,认为这一现象深刻暴露了知青的处境,必须以此事件引以为训。要求场领导同志同意举行追悼会,要求对造成徐玲先母子死亡的人员进行严惩,后来又提出一些改善知青待遇和医疗卫生条件的要求。于是,这一由女知青之死而引发的不满情绪,最后导致为针对知青普遍命运的反抗行动。

(五)抬尸大游行

与农场坚持了两天未果之后,知青们不得不采取另一种更为激烈的做法,以便引起各级领导的充分重视,不要把两条人命当作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抬着徐玲先的尸体直奔西双版纳州府而去。

不出所料,云南省委紧急指示:要多做思想工作,不要激化矛盾。一位中央领导也为此事讲了话。全国各建设兵团、边疆农场都接到上级有关部门的通知,加强了知青动态的密切注视,以防出现连锁反应。

知青向西双版纳州提出以下三点要求:

第一、惩办肇事医生,追究其法律责任;

第二、改善农场的医疗卫生条件,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第三、给死者开追悼会,追认烈士,优抚死者家属。

然而,这种并不过分的要求,却没有得到州领导的认可。于是,知青们在景洪抬尸游行。高唱着毛主席的语录歌:“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这种事情景洪从来还未曾有过,引起无数的市民围观和同情。

第四天,领导终于出现了,他们带来了上级的有关答复:第一、对肇事医生严肃处理,追究责任;第二、徐玲先享受因公死亡待遇,同意开追悼会;第三、进一步落实知青政策,责成农场尽快改善医疗卫生条件,并统筹解决知青生活中存在的多方面的问题,等等。知青的要求基本上得到了满足。

当这支请愿队伍离开景洪打道回乡时,他们却在路上遇到另一支知青队伍。这是一支罢工的大军,他们的两块横标上写着两行震撼知青的大字,“知青要做人!”“知青要回城!”

领导这次大罢工的知青叫丁惠民,上海人,知识分子家庭出身。

丁惠民对一些犹豫不决的知青们说:“你们情愿当一辈子知青吗?现在命运就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你们要么一辈子当知青,要么横下一条心,除了回城,别无选择!《国际歌》唱得好,不靠神仙和皇帝,全靠我们自己救自己。想一想十年青春付之东流,你们还等什么?”几天以后,景洪农场12个分场的知青都被串连起来,成立了“声援橄榄坝知青领导小组”,通过宣言,丁惠民被推选为总指挥。这一事件令云南省委十分头疼,立即派出省、州联合工作组,与罢工的知青进行了一次正面接触。

省、州工作组的领导们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与知青代表见面,颐指气使地讲了一番大道理。丁惠民看出这些领导人并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便突然提出一个让领导们不好回答的问题:“各位领导,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需要你们回答,你们是不是可以向我们交交底,你们的家里都有几个子女在乡下当知青?”这个问题的确让领导们不知所措,支吾其词也难以搪塞。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有子女此时还在乡下当知青。领导们恼羞成怒,对着丁惠民和知青谈判代表拍桌子,怒斥他们胡闹。

知青罢工代表立即全体退场,表示抗议。

也就是在这罢工的关键时刻,中央知青工作会议在北京闭幕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把会议决议播发后,犹如在火堆上又拨了一瓢油,知青们的愤怒更加强烈了,要求回城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1978年12月14日,罢工知青向州委正式提出北上请愿,并在未获得同意的情况下,依然决然组织队伍北上。

正在此时丁惠民收到一封寄自北京的匿名信。写信人显然熟知基层发生的一切,他向罢工决策者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北京最高层对上山下乡运动存在着不同看法,分岐很大。《四十》条并不代表许多老同志的意见,据说邓副主席对知青问题已另有指示,云云。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位上海知青收到朋友的来信,朋友的父亲刚刚参加了北京全国知青工作会议,他将这次会议中的种种内幕和细节透露给了远方的这位知青朋友。信中说:“我父亲说,知青问题迟早是有希望解决的,但是切忌操之过急。”

这两封信给了罢工的组织者极大的鼓舞,更加坚定了他们的信心,他们决心继续北上,并写了《北上请愿并致党中央、华主席、邓副主席一封公开信》。在北上请愿团成立大会上,丁惠民讲了话:我们的目的是代表云南农垦十万知识青年向党中央、国务院负责同志当面呈交请愿书,并作口头汇报,反映十年上山下乡道路存在的错误和问题。我们唯一的宗旨和使命,是将全体农垦知青的最高心愿——大返城的要求转达给敬爱的华主席、邓副主席。我们的要求是合理的,是順应党心民心和历史潮流的。我们坚信党中央在了解农垦知青真实情况后,是会同情和理解我们这一正当要求的。

经过一番较量,知青请愿团战胜省、州工作组,顺利到达昆明,正式进驻云南农垦总局招待所。

云南省委派人会见了知青代表。省委某领导并没有好好看《请愿书》,瞄了一眼便交给了秘书。然后他就郑重其事地指出,知青们赴北京请愿的做法是错误的,并向他们传达了中共中央办公厅的一个电话指示:“云南省委办公厅并转知青代表请愿团,中央原则上不同意你们来北京。希望你们立即返回农场抓革命促生产。并配合当地党委做好落实知青政策的工作。”

省委这位领导的脸上出现严肃的表情,口气严厉地接着说:“同志们,你们必须立即停一切不利于安定团结的错误行动,无条件回农场去,抓革命促生产,否则你们就要犯更大的错误。”

(六)卧轨示威

几个知青代表小声地耳语了几句话,丁惠民站起来宣布道:“请领导同志转告中央,我们肩负云南边疆十万农场知青的重任赴京请愿。我们的决心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12月28日下午,知青北上请愿团近百名代表,打着旗帜,义无反顾地踏上铁路路轨,在昆明火车站以东两公里处一个叫做羊方凹的地方卧轨示威。羊方凹是昆明货运的枢纽,许多单位的大型仓库就设在那里,每天数十趟货运列车受阻,极大地影响昆明市的生产、生活,甚至影响到几条干线的铁路运输。

消息传出,全国为之震动,数以千计的昆明市民和学生冒着严寒,纷纷赶到羊方凹,有的是家长、亲朋好友,表示支持、慰问,有的围观,显示了声势的浩大。东方泥也去了,找到了他的表弟,送了食品给他们。当天晚上,省、市委组成工作组赶赴现场,进行说服劝阻工作。大批军警也奉命开进羊方凹,待命行动。

60个小时过去了,铁路依然中断,连秘密开往中越边境的军用列车也不得不停在那儿。3天3夜后,云南知青大卧轨的严重事态,终于惊动了中央领导。12月31日凌晨,北京方面电告云南,同意知青请愿团赴京反应情况,但人数须限定在30人以内。

喜讯传到羊方凹,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欢呼后,他们又抱头痛哭。他们终于用自己的行动震动了北京,换得了一份应有的权利。1979年1月2日刚下过一场大雪的北京火车站迎来了这批衣衫单薄的云南知青。丁惠民在月台上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任何人前来同他们接洽与中央首长见面的事宜。他心里被这种怠慢与冷遇暗暗地激起了一团怒火,于是下了命令:“全体集合,打出我们的旗帜,列队前进。目标,人民英雄纪念碑,出发!”

30位皮肤黝黑、衣着不整的男女知青,风尘仆仆、表情肃穆地列成两队,踏着吱吱作响的积雪,朝着天安门广场走去。一面皱巴巴的大旗在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上面醒目地写着“云南农垦知青首批赴

京请愿团。”

一连两天,越来越多的北京市民、知青家长和从各地回家过节的知青,纷纷赶到广场来声援云南知青请愿团,食品、饮科和御寒衣物援援送来。许多外国记者忙不迭地按动快门,把罕见的中国知青在天安门游行的新闻发往世界各地。

1月3日下午,两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分开人群,走到知青跟前。他们掏出工作证自我介绍说:“对不起,哪位是丁惠民同志?请你们先到招待所住下,中央首长明天接见你们。”

云南知青赴京请愿团代表终于等来了中央首长。国务院副总理王震和民政部部长程子华听取了知青代表关于边疆农场存在的严重问题的汇报后,说了许多感慨之言。首长讲话说得很诚恳,很感人,也有鼓励与小小的指责。

对于上山下乡的道路正确与否,首长们没有评说。他们只是让知青回去后,“把生产搞好,把公共食堂办起来,把猪养起来,还可以养鸡,把菜也种好……你们要在那里安家立业,以那里为家,创造新乐园……”首长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是新时代的人,眼光要放大一些,远一些,我们把希望寄托于你们。你们的意见,我们负责转达给党中央。中央已经派农林部副部长、国家农垦总局局长到你们那里去。你们回去以后要帮助农场某些干部转变作风……”

会见后,首长与知青代表一一握手,最后,还直呼其名地把丁惠民留下来,嘘寒问暖。1月4日,丁惠民等3名知青代表以个人名义致电王震,以检讨的口吻说了一些话。

没过几天,中央首长接见云南知青代表的谈话,以及知青的检讨的电报同时刊登在全国各家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

元旦过后不久,云南省的一个工作组来到勐岗农场,要在场部召开知青代表大会。工作组组长是省知青办的副主任,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干部。他走上台后,看了下面一眼,然后念起了讲稿:“国营农场广大青年职工同志们,战斗在农场生产第一线的广大青年工人、干部、党团员同志们……

下面的知青一下子愣住了:“你再念一遍,开头那几句话是什么?”

副主任没有听出台下的话中之意,把开头那几句话又念了一遍。台下顿时哗然,会场一下子大乱起来,有人吼叫道:“知青就是知青,你们搞什么鬼?怎么干了十年,连知青也不是了吗?”

知青们情绪激愤,有人当场痛哭起来,更多的人则冲上台去质问,副主任这才知道自己头一句话便出了问题。可是,面对质问他仍强辩说,这是中央最新的《四十条》里规定的,自己没有错……

颇有见识的知青指导员尤胜云胸有成竹地站了出来,慎重地说:“知识青年同志们,战友们,我们的真实身份是兵团知青,我们是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到边疆来上山下乡插队落户,而不是来找工作的。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现在兵团撤销,‘文革’也结束了,为什么还有人任意篡改我们的知青身份,剥夺我们落实知青政策和回城的权利?《四十条》是不能接受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管什么人讲话,哪一级领导的指示,如果不尊重事实,不遵循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的原则,我们都不能接受!”

“对!”知青们大声吼叫道,“不接受《四十条》!”“我们要回城!”

新一轮的知青罢工高潮又掀起了。

此时,有一行自称中央调查组的六人小组来到勐岗。

勐岗农场的知青对中央调查组给予了最高规格的欢迎:成千上万的知青走出农场几公里,在公路上夹道欢迎。农场大门口搭起了鲜花

牌坊,插起彩旗,挂上“欢迎你,北京来的亲人”大横幅标语。

每一个知青都很激动,他们相信,当中央调查组了解到农场知青的实际情况后,《四十条》里不公正的条款一定可以改变。

这种场面倒使调查组成员心虚起来。他们的使命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而是来宣传《四十条》,解释有关文件的,只是借调查走走过场。更加麻烦的是,他们并非真是从北京来的。

发觉受骗的知青们怒不可遏,有许多知青甚至要冲上台揍这些冒牌的中央调查员。好在罢工指挥部紧急决定,将冒牌调查组的人护送出会场后,便将他们驱逐出境,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混乱。

(七)绝食抗争

罢工指挥部决定即日起罢工升级,并通电中央和省委,如果真正的中央调查组3日内不到勐岗农场答复知青的要求,勐岗农场知青将进行共和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千人大绝食运动。

3天很快就过去。1月23日晚上7点钟,通电的最后时限已到,中央调查组依然杳无踪影。

当晚9时,首批绝食的男女知青,共计331人,在场部露天会场集合,采用中国古老的方式庄严宣誓:每人一碗酒,歃血为盟,然后齐刷刷地跪下,面向家乡,右手举拳,誓言铿锵。他们提出了一个口号,“不回城,毋宁死”。让当事者与送行者都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壮烈之情,万余名知青向绝食现场一路走去,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慨,顿时泪如骤雨,哭声恸地。

几分钟之后,一份事先拟就的电报稿通过电话传到县城邮局值班室。以后,每隔两小时,勐岗农场知青以罢工指挥部名义向当地县、州、省委以及北京通报一次绝食现场的情况。

就在知青开始绝食时,中央派来的调查组一行数人向勐岗急速赶来,组长是魯田,农林部副部长兼国家农垦总局局长,还兼任着国务院知青领导小组副组长,是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浴血奋战过的老干部。

他在年初便接到中央领导同志的指示,到云南调查并妥善处理农场知青大罢工的非常事件。他先去了西双版纳,在那里亲眼目睹边疆农场的落后与混乱状态,感慨不已。

在橄榄坝农场,知青们给鲁田做了一锅“鲜鱼汤”,锅里只有汤没有鱼,味苦涩,腥臭扑鼻。原来这是知青将河里长满绿苔的鹅卵石捞起来下锅熬的汤,还给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鲜鱼汤”。那里的知青就常吃这种“鲜鱼汤”。

鲁田看到那些低矮潮湿的草房,屋顶发黑,漏了许多窟窿,屋里的墙角和床底下竟长着一簇簇的野蘑菇。就在这样简陋不堪的屋里,每间同时住着两对甚至更多的男女知青,他们大多属于未婚同居,有的孩子都有两三岁了……

在勐腊农场,鲁田得知一个统计数据,知青中伤病率高得惊人,贫血接近百分之百,营养不良达百分之百,患胃病、肠炎、风湿性关节炎等急慢性疾病的达百分之百,另外女知青患痛经与月经不调等妇科疾病者近百分之百。更可悲的事,知青中非正常死亡率逐年上升,自杀率高居各项死亡率之首……

这就是全国知青生存环境的一个缩影。知青上山下乡到底有多少价值,是否成功,今后还要再坚持下去吗?鲁田想起,全国知青工作会议上,产生了巨大的矛盾,最后才勉强通过了那个决议。鲁田也听说了,最近北京流传着邓小平的一句话:“我们花了300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也不满意。”也许这就是一个信号。

应全体知青的强烈要求,中央调查组与知青见面的大会立即在山坡的露天会场举行。调查组的首长被请上主席台就座,罢工指挥部成员坐在台下知青队伍的最前排。

放眼望去,会场与山坡上黑压压的知青,少说也有四五万人,主席台就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岛,被知青的汪洋大海包围着。

当他走上台,说出第一句话,也就是按规定把知青称为“青年职工”时,台下更咆哮起来:“我们不是青年职工,还我知青!”

鲁田有点发急,但他必须按照中央指示,“妥善解决”此事,便对着话筒苦心婆心地劝慰起来,从罢工的危害讲到中央的决定,试图唤起人们的理智,让他们耐心等待将来的好前景。

(八)割腕抗议

台下的知青不想听下去了。知青罢工副总指挥、北京知青吴向东走上台,拿起话筒,才说了首句:“北京来的首长同志们,我亲爱的知青战友们,兄弟们,姐妹们……”喉咙便颤抖了,话不得不停顿下来了。

台下一片寂静,鲁田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山野会场。

吴向东终于又开口道:“我,吴向东,1969年下乡的北京知青,今天站在这个讲台上,当着我的故乡北京来的首长和亲人的面,当着我患难十年的知青朋友的面,说几句公道话。请你们记住,这是一个30岁男知青留给这个世界的肺腑之言。说完这些话,我想我从此问心无愧,因为我已经尽了我的最大努力来报答大家的信任。”他尽情诉说了知青的种种苦难与不幸,讲出了一代知青的心里话,说出了大家要求返城的迫切愿望,最后,说:“在我的发言即将结束时,为了捍卫一个真正的知识青年,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尊言,也为了拒绝刚才强加给我们的‘农场青年职工’的不真实身份,我决心以最后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抗议!”说完,他转过身,面对全体调查组成员,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就切开了手腕,刹那间一股血柱喷涌飙出,不等人们清醒过来,这位勇敢的知青便晕倒在地上。

响着凄厉警笛的救护车将伤员载走了,全场已无法平静。鲁田早已老泪纵横,他绝没有想到,现行的知青政策对知青伤害那么深那么致命。他几乎有了一种身为刽子手的负罪感。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话筒说:“我要郑重地、负责地和全心全意地为了刚才的话,也为了那个不公平的称呼向你们道歉。我这里正式向你们说一声:“你们,知识青年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台下的知青猛然爆发出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掌声。

接着,鲁田告诉台下的知青们,他也有两个在农村插过队的孩子,他被打倒多年,去年才重新出来工作。他了解也能理解知青的苦难与迫切心情,但还是要请大家耐心等待一阵,让中央有个全盘考虑,分批解决的过程……

(九)数万名知青下跪哭喊求救

然而,知青们不想再一天天一年年地等待下去了,一个身患严重心脏病的四川女知青,慢慢走上台,突然扑通一下跪到鲁田面前,大哭起来:“伯伯,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

女知青的哭声和乞求声,唤起了在场的知青们的同感,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朝着台上的中央首长跪下,四周满山遍野都跪着黑压压的知青,呜呜地哭得惊天动地。这种令人撕心扯肺的场面谁能无动于衷?

鲁田的灵魂深深被触动了,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面对眼前这个女知青和台下数万名长跪不起的知青们,他感到自己心上如同压着一座耸入云天的大雪山,难以承受之重。

他慢慢扶起女知青,面向话筒说道:“知识青年同志们,孩子们,你们都起来吧!我决定,现在就通过电话向党中央请示,反映你们的回城愿望与要求。”这位老人决心冒着政治生涯中最大的风险,挺身而出,为苦难深重的知青们请命了。

凌晨5时许,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通话,满脸倦容的鲁田重新走进了会场,登上主席台。他对着话筒,用略带嘶哑的嗓音对着下面静寂中的知青们说:“知识青年的同志们,现在让我负责地回答你们的问题,首先,我希望所有绝食的同志立即恢复进水进食,全体知青停止罢工,返回原单位抓革命促生产。因为中央领导同志已经明确表态……”他提高了嗓门说道:“知青同志们,你们的合理要求是应该得到满足的!”话声刚落,一阵窒息般可怕的静寂后,全场爆发出惊雷、巨雷、劈雷、轰雷、炸雷般的绕天遏云的次呼声,疯狂的蹦跳声、鼓掌声、号啕大哭声、狂欢声汇成一片,真是悲喜交加啊!

许多知青冲进绝食现场,把他们的英雄高高地抬起,抛向空中。

(十)知青返城势如潮涌

返城的大门打开了。国务院批准了知青办的一个包括“六条”办法的请示报告,于1月下旬下达各省市自治区。“六条”大致内容如下:

其一、积极办好农场,尽可能把知青稳定在农场中;

其二、需要商调回城的,可以参照以往办理病退、困退的规定;

其三、城镇职工退休后,可以招收其在农场的子女;

其四、从国营农场参军的知识青年,从1979年起,退伍复员后可以回父母所在地分配工作;

其五、城市招工时,允许到农场商调本市下乡知青;

其六、上海郊区去云南农场的青年,本人愿意回原籍社队,可以允许。

1979年2月上旬,云南召集北京、上海、成都、重庆、昆明等市有关领导商讨如何落实国务院“六条”的精神。此消息很快在云南垦区各农场传播开了,知青们闻风而动。很快,知青返城大风暴就从云南刮到了全国。

社会需要知识开发,国家需要青年传承,历史的潮流不可阻挡。

“文革”期间涉及几千万人的三大群众运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机关干部下五·七干校、插队;医务工作者走六·二六道路下农村,通通都结束了。在这场运动的大动荡、大迁徙、大变动、大换班之中,各人的背景、能耐、机遇、命运、前途各不相同,人的位置、职务、环境、人际关系等还不了原了。机关干部、医护人员不管怎么动荡,尚在体制之内,知青呢?

一部分知青知走上了“知识改变命运的道路”。

东方泥的表弟考取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十多年以后,云南要建水电站,他作为有资质的高级工程师被请到云南来“选线”。他回到曾经苦干过八年的故土,感慨万千。有的从政、有的从商,当年在农村被推荐上大学的工农兵学员,政府又保送他们再返回大学去“回炉”。这当然是好的,成功的,成为“青春无悔”的一代。

(十一)中央候补委员、知青典型朱克家的境遇

1966年4月,朱克家来到云南西双版纳勐仓公社勐掌生产队插队落户。当朱登上去云南的火车时,看到母亲在月台上哭得当场昏倒。

朱克家放弃推荐上大学的机会,独自在偏远的爱伲族山寨教书,为乡亲当裁缝和木匠。

朱克家放弃上大学的事迹被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云南慰问团相中。朱克家进入了姚文元的视野。姚马上派出专门的写作班子,到云南采访报道,不久后,署名朱克家的《我深深爱上了边疆的一草一木》、《农村也是大学》等通讯大量见诸报刊。一夜之间,典型就这样炼成了。朱克家感到骑虎难下,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一辈子呆在农村,现在都被拔得这么高,“爱上边疆的一草一木”,就只能接着干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1972年,姚文元在布置采访时得知,朱克家不是党员。姚当即表示,这样的人不入党,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党。1972年4月27日,上海上面火速打电话给云南有关部门,要求突击解决朱克家的问题。电话传到山寨,当晚,朱克家被突击入党。从打电话到入党,期间共11个电话,历时9个小时。

1972年6月,“四人帮”在加紧物色中共十大人选,张春桥以“支持新生力量”为借口,要求云南省委让朱克家作为知青代表参加十大。8月下旬,朱克家在十大期间,当选中央候补委员。朱克家心里很虚。

身为中央候补委员的朱克家参加了北京第二次“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打招呼会”。会议期间,王洪文到了云南会议组。王洪文当场训斥了云南省委第一书记,并鼓励朱克家回到云南仍然要坚持斗争,帮助省委转弯子。王洪文的严厉令朱克家又惊又怕。回到云南后,朱克家迅速成为云南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领军人物。

1976年10月“四人帮”倒台,知青典型纷纷倒掉。他们几乎都被认为是“四人帮”的人,受到审查甚至判刑。曾经的政治地位瞬间土崩瓦解。

1976年11月,朱克家在昆明被隔离审查。朱曾经与专案组激烈对抗,他拒绝承认自己有政治野心。他坚称自己仅仅是被上面推到高位,然后按照上面的意图做事而已。

(摘自《凤凰周刊》2008年第24期)

后来就没有听说关于朱克家的事了,群众中只是有些猜测。

偶然发现庞守义在山东画报出版社2012年8月《老照片》第84辑发表的照片及一篇文章——我和朱克家的一段交往(《文摘周报》转载)。其中谈到朱克家的近况。现摘要如下:

“粉碎‘四人帮’后,朱克家成为云南省批判的主要对象,被隔离审查。但最后处理时,考虑他犯错误的历史背景,给予了宽大处理,开除党籍,下放到恩洪煤矿当了一名掘进工,后来又到洗煤厂当工人。1987年调该矿电视转播台做电工。1994年又调到该矿在曲靖的一家综合性商厦任经理,2004年退休。他一直回避媒体采访,从不参加知青们的活动,绝口不谈当年的那些事情。”

朱克家真正实践了“爱上边疆的一草一木”,扎根云南边疆。

他仍然是一个典型。

有少数知青在边疆农场走了真正“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成了家,有了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一种归宿,合乎情理。平平静静,安安心心地过着小日子。但是当知青经过艰苦的抗争,中央同意知青返城,上山下乡运动从此告终以后,几百万知青返城势如破竹,一下子身边的知青都走空了,这引起已扎根边疆的少数知青思想上极大的波动。空虚、彷徨、无望、悔限……终于忍耐不住,有的离了婚走了;有的不辞而别,造成了家庭的破裂。孩子长大了,又到城里去寻亲,成了这种家庭悲剧的“孽债”。

一部分回城的知青,由于学业荒废,年纪偏大,未能走上“知识改变命运”的道路,有的就业困难,或下岗待业;有的工作不稳定,经常手头拮据,需要父母接济,成为“啃老族”;有的从事小买卖、在医院里当护工、为老人作钟点工等等,成为“被耽误的一代”。

知青的生活是农村广大农民、农场工人生活的一个缩影。不要忘了,中国的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

社会的进步是以一部分人的牺牲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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