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破曉,一名獄警匆匆趕到禁閉室,鑰匙在他手中叮噹作響。他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緊張,彷彿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
獄警打開鐵門時的動作顯得異常急促,沉重的鐵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所有犯人,立即到大院集合!」他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快!這是緊急集合!」
獄警叫來兩名犯人,手持大鐵鎚和鋼鏨。他們蹲在符國祥面前,將他腳上的鐐銬敲開,沉重的腳鐐落地時發出哐當的一聲悶響。
符國祥揉了揉淤青和勒痕的腳踝,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腳腕,血液重新流通帶來一陣陣刺痛。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徹底的自由,儘管這自由來得如此突然,伴隨著不祥的預感。
監獄大院裡已經擠滿了犯人,黑壓壓的一大片。每個犯人都戴着藤编安全帽,穿著長統水靴,背著氧氣瓶。整個院子籠罩著一種緊張的氣氛,人聲吵雜。
高隊長在院中來回踱步,眉頭緊鎖,面色陰沉。身為監獄負責人,他深知礦井發生瓦斯爆炸這樣的重大事故意味著什麼。這不僅需要向陸東煤礦總部匯報,也要向省委通報。每一步都可能影響他的仕途前程,讓他的升遷之路蒙上陰影。
高隊長開始向犯人們訓話,語氣中透露出焦慮和不安。他不再像往常那樣趾高氣昂,省略了那套"接受改造從寬,抗拒改造從嚴"的說辭。他直截了當地說:「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昨晚礦井發生了嚴重的瓦斯爆炸。這起事故暴露出我們在安全管理上存在重大漏洞。」
但隨即,他的語調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明顯是在為自己開脫。 "特別是有些犯人,根本不把安全規定放在眼裡。礦井裡明令禁止任何可能產生火星的行為,可還是有人鋌而走險,竟然還有人在井下抽煙。這種行為,說到底就是階級鬥爭的新動向!
聽到這番話,在場的犯人們面面相覷。誰都明白,在充滿瓦斯的礦坑裡抽煙,無異於自尋死路,根本沒有人會在井下冒險抽煙。高隊長這種轉移責任的說辭,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失職找藉口罷了。
他接著說:「今天,我們請來了負責礦井安全檢查的干部,為大家講解煤礦瓦斯爆炸的原因和防範規則。每個人都必須認真聽講,這關係到你們的生命安全。」
安全幹部走上前來,環視了一圈犯人們緊張的面孔,開口道:「 煤礦瓦斯爆炸是最危險的礦難之一。在瓦斯濃度達到危險水平時,只要有一點火星,就能引發災難性的連鎖反應。都會引發瓦斯爆炸。」
他神色凝重地繼續說:「 一旦發生瓦斯爆炸,後果不堪設想。瓦斯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能將數噸重的設備掀翻,將人員拋飛。最可怕的是,瓦斯爆炸後,未完全燃燒的氣體衝出井口,遇到冷空氣後會回流到礦井下,引發第二次爆炸。」
安全幹部繼續說:「 除了預防措施,我們還必須熟悉緊急處理流程。一旦發現瓦斯濃度異常,要立即停止作業,撤離危險區域。發生爆炸後,救援人員必須等待瓦斯濃度降至安全水準才能進入。 」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 在礦井救援中,最重要的是救援人員自身的安全。盲目冒進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造成更大的傷亡。每個人都要記住:安全第一,生命至上。要深刻地體認到了即將面對的危險。」
夥房送來兩大籃子玉米窩窩頭,每位犯人領兩個。這次不用打卡,作為犯人們下礦井救災搶險的獎勵。
高隊長繼續說道:「 這次任務非同尋常。礦井裡的瓦斯濃度仍然很高,我們必須格外小心。每個小組都要攜帶瓦斯檢測儀,一旦發現異常立即撤離。」
犯人們聽著這番話,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雖然他們都是身陷囹圄的囚犯,但此刻,每個人都深深意識到,這不僅是普通的勞動改造,更是一場與死神賽跑的危險任務。
帶頭的犯人整理了一下隊伍,確保每個人都穿戴整齊,然後以沉重的步伐走向監獄大門。在晨光中,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彷彿預示著即將面對的未知危險。
帶頭的犯人帶領大家走到監獄大門,報告道:「 報告大軍,陸東煤礦第三中隊110名犯人,請求出監獄勞動改造。」
出了監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廢墟。瓦斯爆炸的威力將礦井內的碎石和煤塊噴射而出,如同一場黑色的雨,覆蓋著整個礦山,猶如一幅末日景象。
礦井入口處,一根巨大的鋼樑被爆炸的衝擊力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濃烈的硫磺味和煤塵味道充斥著空氣,嗆得人喘不過氣來。爆炸產生的高溫將周圍的岩石燒得發黑,形成一圈圈擴散的焦痕,彷彿地獄之門被強行打開。
幾名救援人員正在搬運傷員,他們的臉上佈滿煤灰,眼神中充滿了疲憊。
整個礦區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彷彿時間在這一刻靜止,留下一片死寂。
犯人們在礦燈房領取礦燈後,邁著沉重地的步伐走向主礦井。
主礦井入口像猙獰的裂口,焦黑的電纜如同枯萎的藤蔓懸垂而下,整個礦場的供電系統已被摧毀。
礦井下一片漆黑,犯人們排成縱隊,沿著蜿蜒的階梯走向礦井深處。礦燈的光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晃動的光線,照亮了狹窄的坑道。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和煤塵的氣息,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隨著深入,礦井下的溫度逐漸升高,潮濕的空氣讓人感到悶熱難耐。坑道在礦燈光束下泛著幽暗的光澤,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滴水聲,迴響在寂靜的坑道中。
帶班獄警在前方帶路,不時用手電筒檢查井道的狀況:扭曲的鋼軌、碎裂的支撐木、散落的煤塊。
犯人分成若干個小組,分別檢查不同區域的坑道。任務包括清理廢墟、修復設備、加固支撐,以及搬運損壞的設備。
符國祥和苗松林被分到一條偏僻的坑道。這裡比主坑道更危險,空間越往裡面走越狹窄。兩人不得不彎腰前進,最後甚至需要匍匐前進。礦燈在潮濕的坑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坑道內支撐木倒塌,煤塊散落一地,電纜燒得焦黑。兩人小心翼翼地拆除損壞的防爆開關,捲起斷裂的電纜,搬走破損的支撐木。
隨後又開始運送新設備和材料,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濃重的煤塵和硫磺味令人窒息,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們全身。
瓦斯爆炸劇烈震動,造成了地層鬆動,隨時可能引發塌方,不祥的預感籠罩著礦坑深處。坑道的支撐木發出細微的嘎吱聲,彷彿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零星的煤屑不斷從頂部掉落,讓人心驚膽戰。
符國祥抬頭望著搖搖欲墜的頂板,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隨時都可能發生大規模塌方。他倆加快了工作進度,想盡快完成任務,盡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坑道。
就在這時,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從頭頂傳來。那聲音就像是死神敲響的喪鐘,預示著災難降臨。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打破了寂靜。坑道頂部傳來可怕的斷裂聲,巨大的岩石開始崩塌。符國祥和苗松林立刻緊貼在一起,用手臂護住頭部,蜷縮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下。
碎石如雨般砸在他們的安全帽上,煤塵瀰漫在空氣中。整個坑道在劇烈的震動,支撐木一根接一根地斷裂倒塌。塌方持續了幾分鐘,但對他們來說卻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
當最後一塊碎石落定,死寂籠罩了整個坑道。礦燈在一片煤灰的塵霧中發出微弱的光線,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兩人被困在這片黑暗中,每一次呼吸都充滿了煤塵。
符國祥強忍著疼痛,聲音有些發抖:「小苗,你怎麼樣?」
「還活著。」苗松林劇烈地咳嗽著,「就是嗆得厲害。符哥,你沒事吧?」
「腿被石塊砸了,其他還好。」符國祥一邊檢查傷勢,一邊回答。
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格外清晰。坍塌的坑道像一座黑暗的地獄,將他們與外界徹底隔絕。死一般的寂靜中,時間似乎都凝固了。
他們出去的通道被塌方的岩石堵住,只能向坑道深處爬行,頭頂隨時可能再次塌方。礦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
恐懼和絕望籠罩著狹窄的坑道。符國祥和苗松林感到呼吸??愈發困難,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們生命正在流逝,彷彿能聽到死神的腳步聲。
符國祥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他深知,在這種危急時刻,慌亂只會加速氧氣消耗。但即便如此,恐懼依然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他的喉嚨。
一旁的苗松林已經失去了希望,蜷縮在坑道的角落裡,發出低沉的啜泣聲。
「這回真的完了,我們要死在這裡了。」苗松林的聲音中充滿絕望。
「不!我們必須繼續前進。」符國祥堅定地說:「留在這裡太危險了,隨時可能再次塌方。」
兩人咬緊牙關,沿著狹窄的坑道向前爬行。隨著深入,通道變得越來越窄,空氣也越發稀薄。他們大口喘息著,悶熱的環境讓汗水很快浸透了全身。
苗松林突然感到一陣窒息,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向他壓迫而來。他緊緊抓住符國祥的手臂,聲音顫抖:「符哥,我...我真的撐不住了。這黑暗...這窒息感...快把我逼瘋了。」
符國祥感受到苗松林手臂的顫抖,正經歷人生恐慌。符國祥輕輕拍了拍苗松林的肩膀,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保持平靜呼吸,小苗。記住,慌亂只會加快氧氣消耗。」
在漆黑的坑道裡,兩個人緊靠在一起。符國祥開始緩慢而有節奏地呼吸,引導著苗松林。漸漸地,苗松林的呼吸平穩下來,但他的聲音依然帶著哭泣:「我們真的能活著出去嗎?」
符國祥沉默了片刻。即使在這樣絕望的處境下,他依然試圖保持理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有希望。我們得省著用氧氣,節省體力。說不定救援隊很快就能找到我們。」
但他們都清楚,在這樣複雜的礦井結構中,想要準確定位和救援受困人員是多麼困難。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黑暗中的寂靜愈發令人窒息。
在這片漆黑的坑道裡,符國祥回想起自己的人生經歷。每一次跌倒,都讓他變得更強壯;每一次挫折,都教他永不言棄。這次的困境雖然前所未有,但他內心深處燃燒著一股不屈的意志。
儘管內心也充滿恐懼,符國祥仍努力安慰著情緒低落的苗松林:「不行,我們得繼續往前爬。在這兒等死太危險了,隨時可能再次塌方。」
符國祥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常說的話:「人生就像過河,即使看不見對岸,也要相信橋就在腳下。」這句樸實的話語此刻顯得格外有力量。在這地底深處,他彷彿看到了母親堅毅的目光,感受到了那份永不放棄的精神。
死亡的威脅如影隨形,但求生的意志卻在他心中愈發強烈。每一次呼吸,都是與命運的抗爭;每一步前行,都是向生命的致敬。他明白,只要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就永遠不會被黑暗吞噬。
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符國祥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恐懼仍在,但已不能動搖他的決心。他堅信,只要繼續前進,一定能找到重見天日的路。這種信念,成為了照亮黑暗的明燈。
母親常的話在心中不斷迴響,符國祥感覺到一股力量從內心湧起。在這漆黑的坑道中,他想起了在監獄裡那些漫長的夜晚,想起了每當他感到絕望時,總會默默哼唱的那首歌:《當陽光照進地獄的裂縫》。
起初,他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些許顫抖。但隨著歌聲繼續,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彷彿能穿透這片黑暗。每個音符都承載著對生命的渴望,在狹窄的坑道中迴盪。
苗松林靜靜地聽著,感受著歌聲中蘊含的力量。在這危急時刻,歌聲不僅驅散了恐懼,更像是一盞明燈,指引他們繼續前進。這不僅是一首歌,更是一個承諾——無論多麼艱難,他們都不會放棄希望。
符國祥正沉浸在歌聲中,突然察覺到異樣。他立刻停止吟唱,屏息凝神。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低聲對苗松林說:「小苗,別出聲,仔細聽,好像有動靜!」
苗松林頓時精神一振:「真的!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有孩子的笑鬧聲,甚至狗叫聲…。」
兩人奮力前行,接近坑道的盡頭,外面的聲音漸漸變大,一縷微光出現在視野中,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他們欣喜若狂,繼續朝著光亮處艱難挪動。
在坑道盡頭,他們發現了一口廢棄的豎井。井口上方閃爍著一塊四方形的光亮,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下來的。
這是一口廢棄的豎井,建於煤礦初期開採時期。隨著礦區規模擴大,這些簡易豎井被棄置,僅用作通風和緊急逃生通道。
當他們爬出豎井口時,眼前的景象令他們驚嘆不已:蔚藍的天空中白雲悠悠,四周綠樹蔥鬱,鳥兒歡快的鳴叫聲不絕於耳。
離豎井口不遠處,一個安靜的村子坐落在綠色的山坡上。村裡傳來人們說話的聲音、孩子們玩耍的笑聲和狗叫聲。
符國祥和苗松林站在陽光下,激動得流下眼淚,哭喊道:「我們活下來了!我們真的活下來了!」這一刻,所有的害怕和絕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生命的感激和對未來的希望。
《當陽光照進地獄的裂縫》的歌聲再次在陽光下飄蕩,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愛和對自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