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關禁閉室
陸東煤礦勞改隊隱藏在雲南曲靖東部的山窩裡,下屬三個分礦各自占據一座山頭,互不搭界。每個礦坑就是一個獨立勞改隊,形成一個龐大的勞改系統。
第三煤礦勞改隊窩在東山鎮高家村的半山腰上,本地人懶得繞嘴,只管叫它「三坑」。
一條黃塵滾滾的公路,像條粗糙的繩索,把高家村攔腰截成兩半。公路往上爬,懸崖頂上蹲著三坑勞改隊,灰撲撲的圍牆冷冷地俯視著一切;公路往下,村民的屋子稀稀拉拉地貼在山坡上,像被風吹散的落葉。
高家村村民的房子,夯土牆上的屋頂蓋著亂蓬蓬的茅草,沉甸甸地壓在牆上。勞改隊鋼筋混凝土高牆,直愣愣地佇在那兒,硬生生把這山村的古老和森嚴擠在一塊,彷彿兩個不同時代的產物並存於此。
村裡上了點年紀的婦女,腳裹得小小的,走起路來晃晃悠悠,身上套著前清留下來的衣裳,花花綠綠,布疙瘩扣子歪在右衽,衣服下擺過膝。說是漢族的打扮吧,又不像;說是少數民族的裝束吧,也不是。她們就像這山裡的風,帶著舊時的氣息,飄忽不定地遊走在村道上。
村邊的公路上有一條岔路,伸向第三煤礦勞改隊的第一道大門。門口站著背槍的士兵。一條礦車軌道從大門外頭直接通主礦井,黑黝黝的。
地面上幹活的犯人,滿身煤灰,把從井下吊上來的礦車推到大門外,往一個漏斗模樣的「煤漏子」裡一倒,煤塊滾下去。漏斗底下是排队等候的一辆辆運煤卡車,等著裝滿了煤就晃晃悠悠開出高家村。
犯人進出這道門,得立得筆直,頭低下去,聲音壓得細細的,向守衛喊:「報告大軍,某某犯人要出監劳动改造。」士兵眼皮都不抬,只冷冷吐個「走」字,他們才敢挪動腳步,像影子似的溜過門檻。
大門右邊靠著一間絞車房,灰撲撲的,像個喘氣的老頭。裡頭的纜繩吱吱響著,絞車把裝滿煤的礦車從井下拽上來,又把空車甩回去,像在井裡吞吐著什麼。從絞車房右邊伸出一條窄路,不寬,路旁有一排礦山機修車間,裡頭叮叮咣咣地修理著井下的機器。
沿著機修車間旁的緩坡往上爬,就到了第三煤礦勞改隊的第二道大門。這才是監獄的正門,門上掛著兩塊牌匾,「雲南省三號信箱」和「雲南省第四十四監獄」,字硬得像敲進石頭裡。大鐵門沉甸甸地閉著,像個不吭聲的巨人,人只能從旁邊的小側門進出。
監獄的圍牆繞著山勢扭來扭去,有三層樓高,像要把天都圈進去。牆寬一米,巡邏的士兵踩在牆上頭來回晃悠。牆上不光焊了鐵欄杆,還扯了電網,探照燈,警報器,像隨時要嘶叫的野獸。
一個星期天的清晨,晨光如薄紗,柔和地滲透著高家村。村里的雞鳴劃破「三坑」的寂靜,喚醒了沉睡的天地。
監獄大院內,尖銳的哨聲驟然響起,刺穿清晨的寧靜。一名獄警扯著嗓子喊道:「全體犯人集合!立即到大禮堂開會!」聲音粗礪,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大禮堂位於監獄辦公區,醫療室、理髮室與宣傳室二樓上,這個能容納千人的大廳常用來召開各種會議。陽光從高牆上的玻璃窗滲入,穿過鐵欄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為這壓抑的空間增添一抹脆弱的明亮。
犯人們從各監舍魚貫而出,手裡拿著勞改隊統一發放的小木凳,走向禮堂。
禮堂主席台上方,懸掛著一條鮮紅的橫幅,白字醒目而肅穆:雲南省中級人民法院宣判大會。
高隊長、吳教導員與十數名身著制服的法院人員端坐台上,氣氛凝重。台下,犯人們低頭而坐,密密麻麻,鴉雀無聲,空氣中瀰漫著不安的靜默。
高隊長站在講台前,開始了他慣常的訓話。每次開會前,他總要先強調監規紀律,重申劳改政策。
高隊長聲音洪亮:「你們要認罪伏法,積極接受改造!」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禮堂內迴盪,帶著不容商量的力道,「只有通過勞動改造,才能洗心革面,重獲新生。抗拒改造,唯有死路一條!」
他清了清嗓子,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摺疊整齊的紙,語氣轉為莊重:「今天,雲南省中級人民法院將在陸東煤礦第三勞改隊舉行宣判大會。對表現良好、認罪伏法的犯人,予以減刑;對頑抗不化、執迷不悟者,加刑處罰。这是黨和人民政府的一貫政策。」
「現在宣讀減刑與加刑名單。」高隊長揚起手中的名單,聲音鏗鏘:「念到名字的犯人,走到前面来。」
禮堂兩側,數名獄警手持警棍,目光如鷹,警徽在高窗陽光的映照下閃著刺眼的光芒。主席台一側,法院工作人員面無表情,面前整齊堆疊著一摞判決書,靜待宣讀。
大廳內鴉雀無聲,每個犯人都屏息凝神,心懷忐忑,等待命運的裁決。空氣愈發沉重,彷彿連光影都凝固,只有高隊長的聲音,清晰而無情地迴響在這肅殺的空間中。
「李朝陽,站到前頭來。」高隊長的聲音像鐵錘砸下來,硬邦邦地敲在禮堂的空氣裡。一個矮胖的犯人從人群裡擠出來,肉乎乎的臉上掛著一抹得意,腳步輕佻,像只抖著尾巴的狗,趾高氣揚地晃到主席台前。他斜著眼掃過台下的犯人,嘴角微微上翹,像在炫耀什麼稀罕貨。
台下的人群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低聲咒罵起來:「二麻子,呸!專出賣人的狗東西。」聲音細細碎碎,像風吹過枯草。「肅靜!」高隊長一聲吼,像雷劈下來,硬生生壓住那片竊竊私語。
他清了清嗓子,又喊:「符國祥!到前頭來!」人群裡慢吞吞站起一個身影,腳上拖著鐐,鐵鏈子在地上磨出刺耳的「鏗鐺」聲,像把刀刮著骨頭。他臉瘦得像風乾的柴,步子沉得像拖著整座山,慢慢挪到台前。那聲音在死寂的禮堂裡撞來撞去,像鬼叫似的。
法院的人開了腔,聲音平板得像念經:「李朝陽,男,38歲,因販賣大煙、猥褻婦女案,判刑15年。該犯在勞改隊裡,認罪伏法,積極接受勞動改造,主動向人民政府揭發了逃跑的符國祥一伙。按照黨和政府『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特給予李朝陽減刑5年,共計10年有期徒刑。」
法院的人繼續宣判:「符國祥,男,29歲,因現行反革命集團案判刑10年。該犯在勞改期間,不認罪伏法,拒絕勞動改造,越獄逃跑,繼續與無產階級專政對抗。經本院查核,犯罪事實確鑿,現給予該犯加刑5年,加上原有的10年刑期,共15年有期徒刑。」
判決念完,禮堂裡嗡嗡響起一片低語,像悶雷滾過山谷。有人小聲嘀咕,有人搖頭嘆氣,更多的人像啞巴似的沉默著。符國祥站在台前,臉像塊死木頭,眼裡沒半點光,像整個人被掏空了。李朝陽卻咧著嘴笑,滿臉得意,不時斜眼瞟著旁邊的犯人,像只偷了腥的貓。
台下的人憋著火,低聲議論:「二麻子就是個告密的貨,先哄著符國祥跑,又回頭賣了他。那兩個跳牆的犯人剛落地就被打死,哪有這麼巧?符國祥也是倒了血霉,信了這下三濫的鬼話。」聲音像風裡的火星,燒得禮堂亂起來。
高隊長抓起麥克風,聲音像鞭子抽下來:「肅靜!肅靜!繼續開會!」法院的人把兩份判決書遞過去,符國祥接過判決書時,手抖得像風裡的葉子,臉上刻滿了苦和絕望。李朝陽卻笑得合不攏嘴,接過紙時露出兩顆大門牙,閃著光,像在嘲笑這滿屋子的沉重。
監獄宿舍聳立在空曠的監獄大院,一座由粗糙磚石堆砌而成的三層建築,每層分隔出三十餘間狹窄牢房。
監房內,雙層木板通鋪橫亙其間,勉強容納五六十名囚犯。空氣凝滯而沉重,汗臭與煤灰的氣味交織,彷彿一層無形的枷鎖,壓得人喘不過氣。
符國祥靜靜地躺在下層床板上,身軀僵硬,目光空洞地凝視著上方那塊坑窪不平的床板。他的眼神宛如一潭死水,沒有波瀾,卻深藏著難以言喻的絕望與悲痛,彷彿靈魂已被抽乾,只剩一具空殼在苟延殘喘。
自從符國祥的妻子蘇珊帶著兩個孩子来勞改隊探監,要求離婚的那一刻起,他的夜晚便被無盡的失眠吞噬。每逢深夜,他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濕透囚衣,隨後在黑暗中輾轉反側,直至晨曦微露。漫漫長夜裡,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蘇珊的聲音、孩子們的笑顏,一幕幕在眼前閃現,每一帧都如利刃般割裂他的心臟。
那天,在監獄大門外的接見室裡,符國祥隔著鐵窗望見蘇珊憔悴的面容,彷彿一夜之間被歲月剝蝕殆盡。他的心狠狠一揪,痛得幾乎窒息。蘇珊泣不成聲,斷斷續續訴說著外面的苦難:沒有戶口,沒有糧食本,沒有工作,一家三口在絕望中掙扎,度日如年。
然而,最令符國祥肝腸寸斷的,是蘇珊最後那句話——「你在勞改隊裡有吃有住,比我們過得還好,我們不如也來這裡算了!」這話如同一把銹刀,緩緩刺進他的胸膛,既是無奈的嘲諷,更是對他無能為力的控訴。
那一刻,符國祥的心徹底碎裂。他咬緊牙關,眼眶濕潤,顫抖的手在離婚書上簽下字,每一筆都像在靈魂上刻下傷痕。他凝望著蘇珊帶著孩子們遠去的背影,多想再多看一眼,將他們的模樣深深烙進眼底。然而,監獄的鐵門無情閉合,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將他與過去的世界永遠隔絕。
自那之後,符國祥的夢裡總晃著蘇珊和孩子們的影子,像風吹不散的霧。他白天想,夜裡念,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換一回見面的機會,哪怕只說上幾句藏在肚裡的話,哪怕拿命去換,他也認了。可這念頭越燒越旺,心卻越沉越冷。
就在這股絕望像黑水淹上來的時候,二麻子找上了他。這傢伙拍著胸脯,嘴裡吐著大話,說逃出這監獄是手到擒來,門路都摸熟了。從哪兒跑,啥時候跑,他說得頭頭是道,像早把這片圍牆掰開揉碎了瞧過。沒多久,又有兩個犯人湊了進來,幾個腦袋湊一塊,連去圍牆底下踩點都幹了,腳印子還留在土裡。
可到了約好的那天晚上,二麻子卻像風一樣沒了影。他們在暗處等得心焦,脖子伸得老長,可那傢伙愣是沒露臉。等不下去了,幾個人咬咬牙,按原計劃翻牆跑。
這一跑,卻撞上了死路。兩個同伴剛跳下去,槍聲就響了,像雷劈在耳邊,當場撂在那兒,血染了土。符國祥命大,撿回條命,可加刑五年硬生生砸在他頭上,像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想著這輩子怕是要爛在這勞改隊裡了,蘇珊和孩子們的臉再也摸不著瞧不見了,心像掉進了冰窟。越想越疼,越想越恨,他只能攥緊拳頭,狠狠砸自己的胸口,像要把這滿腔的苦和火都砸出去,可砸來砸去,還是空空的。
符國祥心裡像塞滿了荊棘,又悔又恨,沉甸甸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原想逃出去,哪怕只看一眼蘇珊和孩子們也好,卻沒想到被二麻子那張油嘴滑舌哄住了。如今五年刑期砸下來不算,還搭上了兩個難友的性命。每回想起那天晚上,槍聲一響,血濺在地上,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剜開,疼得直抽。
他瞪著監舍那頭的二麻子,眼裡燒著怒火。那個出賣了他的傢伙正跟幾個獄霸推杯換盞,笑得滿臉橫肉颤抖,慶祝他靠告密撈來的減刑,半點不把兩條人命當回事,像踩死兩隻蟲子似的。
這時,苗松林端著兩碗熱氣撲鼻的飯菜走進來,把一碗塞到符國祥手裡。符國祥像個木頭人,接過碗隨手撂在床板上,眼珠子空空地盯著上鋪的木板,魂兒不知飄到哪去了。
苗松林瞧著符國祥一副丢了魂的模樣,心裡也跟著堵得慌。他張了張嘴,想撈幾句安慰話出來,可話到嘴邊,又覺得啥都輕飘飘的,頂不上用。最後,他只能悶聲不吭地蹲在旁邊,陪著符國祥發呆,看他像根枯柴似的癱在那兒。
苗松林瞥見那頭喝酒的二麻子,一想到這傢伙出賣了符國祥,還害死兩條命,火氣就從肚裡竄上來,壓都壓不住。他猛地站起來,指著二麻子的方向,手抖得像風裡的葉子,聲音裡裹著恨,吼道:「狗日的二麻子,你這出賣人的叛徒,你跟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二麻子那邊正跟幾個獄霸窩在通鋪角落裡,得意得像只肥貓。他把家裡捎來的花生米和牛乾巴攤了一桌,幾個傢伙圍著喝酒,杯子碰得叮叮響,慶祝這靠出賣換來的減刑,笑聲粗得像刮鐵。
二麻子喝得醉醺醺,臉紅得像塊燒過的鐵,正晃著杯子,忽聽苗松林的罵聲劈過來,臉色一沉,像被潑了冷水。他搖搖晃晃站起來,腳步歪歪扭扭地撞到苗松林跟前,酒氣撲鼻,吼道:「你他媽罵誰呢?這是法院判的,你有啥不服?關你屁事,瞎摻和什麼!」
苗松林梗著脖子,火氣頂上來:「不是你這狗東西告密,法院會給你減刑?出賣了符國祥,還害死了兩條人命,你他媽心黑得像狼,臉皮厚得像牆!」二麻子也不讓,眼珠子瞪得血紅,反咬一口:「誰他媽跟你們反革命是一路貨?你們是死硬的階級敵人,我們是刑事犯,是人民內部矛盾,這是階級鬥爭,老子就是要舉報你們,絕不能讓你這些階級敵人逃跑了!」
苗松林氣得一拳砸在床板上,木頭吱吱響:「你少他媽裝蒜!什麼階級鬥爭?你不就是個贩賣大煙的畜生,坑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現在倒有臉在這兒說教!」二麻子挺起胸,醉態裡透著傲氣:「我賣大煙咋了?我沒反毛主席,沒反黨,是人民內部的事兒。你們這些反革命就該吃槍子兒,哪配在這改造!」
話剛落地,二麻子一把推開苗松林,甩手就是一巴掌,脆響迴盪。苗松林被扇得踉蹌退了幾步,嘴角滲出血絲,飯菜撒了一地。
苗松林心裡的火像燒乾的柴,壓不住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炸開,酒水和碎片四處亂飛。「你不是愛喝酒嗎?看你還喝啥!」他一腳踹翻放菜的木板,花生米和牛乾巴滾得滿地。
二麻子見這好不容易弄來的酒瓶砸了,氣得像頭瘋牛,咆哮著撲向苗松林,一把將他摁倒在地。旁邊幾個獄霸也衝上來,對著苗松林拳腳相加,監舍裡頓時亂成一鍋粥。苗松林瘦得像根柴,哪扛得住這群人的拳頭,只能蜷著身子,胳膊抱著頭。
通鋪那頭的符國祥瞧見苗松林挨打,心裡的火再也兜不住。他猛地跳起來,抄起床邊的小木凳,照著二麻子後腦勺狠狠砸下去。「砰」一聲悶響,像敲在石頭上。二麻子慘叫一聲,捂著頭摔倒,血從指縫裡淌出來,他嚎道:「救命啊!救命啊!反革命份子要殺人啦!」
那幾個跟二麻子喝酒的獄霸見狀,立馬撲向符國祥。監舍裡亂得像塌了天,飯碗、漱口杯、牙刷、木凳滿屋子飛,砸得叮咣響。打架的人推來擠去,水盆被踢翻,水撒了一地。
不知是誰跑去報了管教。獄警們腳步匆匆闖進監舍,鑰匙叮叮咣咣敲在鐵門上,大聲吼道:「都住手!誰再敢動一下,馬上關禁閉!」那聲音像鞭子抽下來,滿屋子一下子僵住了。
二麻子一幫人縮在角落,哼哼唧唧地叫疼;符國祥和苗松林站在通鋪邊,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喘氣粗得像拉風箱。管教冷眼掃過這一地狼藉,臉陰得像暴雨前的天,沒半點溫度。
他轉過身,對二麻子放軟了聲:「傷得重不重?要不要去醫務室?」二麻子捂著頭,哭得誇張,像要塌了天:「頭都裂了,這幫反革命份子太狠了!」管教點點頭,轉過臉對著符國祥和苗松林,眼神像刀子,聲音硬得像石頭砸下來:「二麻子說得沒錯,勞改隊也得分人民內部矛盾和敵我矛盾。你們不思悔改,還敢抗拒改造,連檢舉人都敢打,先關禁閉,等著進一步處理。」
在那個政治掛帥的年代,「反革命份子」的帽子一扣下來,就像烙在肉上的印,洗不掉。二麻子贩毒害人再重,可在這階級鬥爭政治立場上,他比這些「反革命份子」還要高人一等。
苗松林低著頭,拳頭攥得咯吱響,想張嘴喊出真相,可話到喉嚨又咽回去。在這政治壓頂的日子,啥辯解都显得蒼白無力。他們被貼上的政治標籤,像條深溝,硬生生把他們跟旁人隔開。管教冷冷瞥了符國祥和苗松林一眼,手一揮,像趕蒼蠅似的,對旁邊的獄警說:「帶走!關禁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