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是我在国内最喜欢的一座山。我前前后后四上华山,所以故事多美好的回忆多。
第一次去是和我下铺,也是我大学结交的这辈子最好最信赖的朋友之一。两个住上下铺的人总是最快了解对方的人,当其他女生为上下铺难免的摩擦争吵不合时,我们在入学的第一天就成了好朋友。
那年18岁。我和她计划得挺好:做硬板夜车到孟塬,休息一下登山,第二天下山原线返回;车票,加上入山门票,再在山顶住个店,100多块足够 了。火车到半道上时,我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提出索性转转西安去看看举世闻名的兵马俑。她不同意,说身上盘缠不够,而我的念头一上来就压不下去了,非要 去,威逼利诱,说大不了就不睡觉不吃东西。。。其实她也是想去的,只是她人更现实,最终她的O型人骨子里的浪漫情怀占了上风。
我们就美滋滋在西安一带大逛特逛。 只是当我看到好玩的东西走不动时,她总是极为扫兴地说我们预算不够,决不再让我随性而起的冲动浪费了银子。虽然觉得玩得不痛快,但看到她为了省两个人的口粮, 自己不到特别饿,特别渴的时候,就不吃东西,即使吃,也是那么一小口,然后支撑老半天,却对我很慷慨,不让我在这方面太委屈,我也只好收敛着性子。即便如此,西安,华清池,兵马俑。。。一路下来,我们财务状况就捉襟见肘了。
为了看日出,也为了省住店的钱,我们决定晚上登山。在一小铺里买手电电池时,碰到两个休假的20出头的军人,看见我们行头简单,说你们不租两拐杖带着?我年轻时好胜,她也是,但我那时属于外露型。听了不爽,立刻邀战,说,怎么着,比比?我们肯定比你们先到山顶。两位兵哥哥一愣,笑,摇了摇头。
都说,爬华山需要7,8个小时登顶,所以我们10点上路了,想着怎么着5点半也到了,正好看日出。那晚没月亮,天很黑,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挑战,反正黑 不用看美景分神,就一直不减速,也不想停下来休息。年轻时我属于耐力体力很好的那种人,她除了喘气,一直没说话,也没说停一下,紧跟着我。
从来没那么累过,即使在夏 天也很少出汗的我,连胳膊上都在淌水,一点也不夸张,汗从胳膊上往下流,头发彻底粘在头皮上,衣服湿透了。
快要支持不下去时,两个喘着粗气 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手电一打,原来是那两个当兵的!我立刻来了精神,亦步亦趋,一步也没落下。一直走一直走。两位兵哥哥忍不住了,低头看表和手上的地图,惊异地说,天呐,, 马上到东峰了,你们居然用了不到3个半小时,这是行军速度呀! 我听了那个美啊!很久之后,她让我看了她写的有关日记。日记里她恨死我的争强好胜了,因为她是咬着牙坚持的。。。她说她有累得快要死的感 觉。可是当时她却连“休息一下吧”都没提过。她是外柔内刚的人,从来不为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说软话。
没美多久就又开始受罪了:因为我们钱不够在山上住店,衣服又薄又湿,而山顶又冷,风又大。风摇着山上的松树发出的巨大哗哗声,真的就象银河里的水在倾泻,刮在身上,刀割一般,肚子里也 是空空的。我们花了5块钱租了一件军大衣,好在两人瘦,裹在一起,找了个避风的大树,竟也凑合,但是饥肠辘辘,只有无奈等着日出。。。
下山后我们困在孟塬站,因为我们已经买不起全票返校了。但如果买最慢的慢车的半票的话,我们还能剩下1块钱。四目相对,犹豫半天,我们不得已花了一毛钱买了把削铅笔的小刀,把我们学生证上的家庭地址改掉以便买半票,然后又用两毛钱买了两碗粥。至此我们已经连着快50个小时没睡觉了,。我困得直点头,好几次头都 磕到粥碗上,而她还是有着极强的自制力,没有我那么失态。
拿着改好的学生证,两人都说不出话,一颗心悬着,因为那个写地址的地方面目全非,纸都被刀快刮透了,脸也又红又烫,很违心的那种。售票口内, 一中年妇女拿着我们的证件用大嗓门冲着其他人嚷嚷“看看,这是改过的!”。。。但是,砰地往上盖了个章,加上两张票,扔出来!我下铺赶紧把在手里都钻出汗来的数了 无数遍的钱递进去。两人那个释然啊!那车慢得都没人坐,我们两躺着,又花5毛钱买了包方便面,觉得幸福来的真是容易!
毕业时,两人不知何故闹别扭时使倔,都不先开口说话,就像在华山没人先说休息一样,结果我们不相往来的最长纪录是一年多。毕业前几个月到毕业后第二年。后来据她说,每 次都想开口来着,但看到我的脸在她面前阴沉的如同黑色,就把话咽下去了。我是突然有一天很想念她,刻骨铭心地想,于是冒着雨跨了整个城区去找她的拐弯子亲 戚要电话。
但阴差阳错的,我们再次见面竟是在毕业20年后。我们的拥抱长达一世纪之久!从不流泪的她哭了,我更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得亏当年写游记,否则很多细节早记不清了)
你娃不是陕西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