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闻名的诺贝尔奖从1901年起颁发,是瑞典著名化学家、发明家、实业家阿尔弗雷德·诺贝尔(Alfred Nobel)献给世界的礼物。每年诺奖季有两个高峰,分别是十月初开奖的“诺贝尔电话周”(Nobel calling)和十二月上中旬颁奖的“诺贝尔周”(Nobel week)。除了新科得主闪亮登场外,这两个星期的各种文化和科普活动也非常有趣。诺贝尔周灯影秀(The Nobel week Lights)始于2020年,起因是Covid 19疫情大流行,诺贝尔周的大部分活动连续两年被取消。灯影秀的灵感来自法国里昂灯光节,旨在庆祝改变世界的创意力量。这是一场科学、文学和艺术的视觉盛筵,已成为诺贝尔周的新节目。每年12月是斯德哥尔摩最黑暗的月份,诺贝尔周灯影秀却将冬夜装点得流光溢彩,分外美丽。
主秀场市政厅外墙投射的艺术大片“Leading Lights”(引领之光),由12位艺术家共同创作,以向获得诺贝尔奖的女性先驱致敬。自1901年起,诺贝尔奖和瑞典央行纪念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经济学奖共向1012人或组织颁发了627个奖项,其中65位女性66次获奖,她们的卓越贡献已经并将继续塑造和改变世界。左图是第一位女性得主玛丽·斯克罗多夫斯卡-居里(Marie Sklodowska-Curie),也是两次获奖第一人及至今唯一女性。她由于在辐射方面的开创性工作获得190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又因发现放射性元素镭和钋获得1911年诺贝尔化学奖。玛丽·居里终生保持波兰娘家姓氏 “斯克罗多夫斯卡”,饱含对母国波兰的情思。右图是因研制出青蒿素等抗疟药物获得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屠呦呦,她是第12位生理学或医学奖女性得主、首位来自中国大陆的科学奖得主。
“De Aderton” 意为“十八”,由十个发光展馆组成,献给史上18位诺贝尔文学奖女性得主,也暗指瑞典文学院负责评选工作的 18 名院士。左上图是Elise Cervin设计和亲手建造的木屋,这位95后女建筑师在瑞典皇家理工学院KTH 读研期间就萌生了一个创意,希望在最黑暗的季节通过灯光和音乐来激活和打造社会城市空间。她从早期教堂艺术汲取灵感,把女作家们的肖像用彩色玻璃镶嵌在木屋外墙上方,以此唤起美丽和神性。右上图是今年文学诺奖得主韩江(韩国)和第一位文学诺奖女性得主塞尔玛·拉格洛夫(Selma Lagerlöf,瑞典)的肖像,两人均为各自祖国的首位诺奖得主,中间相隔了115个春秋。内置书架上摆满18位女性得主的作品,全体121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名字刻在木屋外墙上,下图的其余九个展馆是KTH建筑学院硕士生的毕业设计。
灯影秀中许多发光艺术品的灵感均来自历年获得诺贝尔奖的发现和成就,有各国艺术家、青年学生和孩子们的参与。“The Wave”(左图) 是一条长80米的光隧道,参观者通过声光装置体验波在寂静与声音、隐形与可见之间的转变,从而探索可见和不可见波,其灵感来自1901年第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威廉·伦琴(Wilhelm Röntgen)发现的X射线,以及1979年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A.M. 科马克(Allan MacLeod Cormack)和G.N.豪斯费尔德爵士(Sir Godfrey Newbold Hounsfield)关于X射线断层成像的研究与发明(简称CT)、2003年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P.C.劳特伯(Paul Christian Lauterbur)和彼得·曼斯菲尔德爵士(Sir Peter Mansfield)关于核磁共振成象的研究。右图是伦琴用以发现X射线的阴级射线管以及他拍摄的世界上第一张X射线照片。
“FLUX” (光通量)使用高速摄像机和交互式灯光装置,可将日常通信中不可见的数据流可视化,人们可实时与数字景观互动,探索了今天许多人认为理所当然的视频通话和其他数字通信背后的技术。艺术家Ksawery Kirklewski受到首次测量光速的阿尔伯特·迈克尔逊(Albert Michelson)开创性工作的启发,把光作为主要媒介,结合了自己对技术、艺术和人际互动的兴趣,将复杂的技术转化为光的图案,使无形的数字世界更接近我们的物理现实。获得190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迈克尔逊是美国第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他发明了一种用以精确测定光波波长、介质折射率和微小位移的干涉仪,1887年,他与爱德华·莫雷(Edward Morley)合作完成了著名的迈克耳逊-莫雷实验,证明了光速在不同惯性系和不同方向上都是相同的,否定了以太的存在。
灯光雕塑 “Solar Glory”(太阳光环)由三座圆形拱门组成,引导游客穿过连续的光和雾,捕捉二者的相互作用,从而体验一场不断演变的视觉和情感之旅。作品的灵感来自192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C.T.R.威尔逊(Charles Thomson Rees Wilson)的工作,他在英国本勒维斯天文观测站担任临时观测员时,观察到每当太阳照耀到环绕山顶的云霞时,可以看到太阳周围(日冕)和山顶阴影周围的彩色光环。这一奇异的光学现象大大激发了威尔逊的兴趣,促使他发明了 “威尔逊云室” 这一突破性的科学工具,因此发展了用蒸气凝聚使带电粒子的径迹可见的方法,用以观察和研究原子、粒子间的相互作用。这个设在位于诺奖得主下榻的宏大酒店(Grand Hotel)前方,体现了自然奇观转与科学发现的联系,可看作在城市环境中通往宁静与反思的隐喻门户。
“BioCanvas”(生物画布)是由斯德哥尔摩移民区一所小学五年级两个班级的学生、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和诺贝尔奖博物馆合作完成的,小学生们在实验室内培养细菌,通过一系列研讨会和课程,绘制出细菌和其它单细胞生物的彩色图案。在设计师和摄影师的帮助下,位于市中心的斯德哥尔摩文化之家的外墙因儿童艺术作品的动态投影焕然一新。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孩子们研究了亚历山大·弗莱明爵士(Sir Alexander Fleming)的工作。1928年,弗莱明在实验室里培养了大量金黄色葡萄球菌,长满细菌的培养皿有个角落长了一块青霉菌,周围却没有细菌滋长。由于青霉素的发现和提纯及其对于多种传染病的治疗作用,弗莱明与霍华德·弗洛里(Howard Florey)、恩斯特·鲍里斯·钱恩爵士(Sir Ernst Boris Chain)分享了194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全息摄影作品“Translucens”(半透明)借鉴了197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丹尼斯·伽博(Dennis Gabor)关于全息摄影术(Holography)的发明,将光线投射在由细雾形成的水幕上,营造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梦境体验。全息摄影术是一种同时记录光波振幅和相位信息并使其重现的技术,是波动光学的重要成果。1948 年,伽博提出“波前重建”的方法,运用全息概念提升电子显微镜的分辨率。然而,直到 1960 年激光器发明之后,全息术才得到快速发展,在信息储存和处理领域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由于全息底片能够同时记录光波的全部信息,它可以真实重现原来的物光波。当我们看到连续出现的图像时,大脑会自动构建一个叙事。这一现象被称为 “库里肖夫效应”(Kuleshov effect),是一种电影编辑实践中关于蒙太奇的理论,Translucens的设计师正是通过这一效应,表达了梦境中的独特逻辑。
“Luciferin”(荧光素)的灵感来自2008年诺贝尔化学奖关于绿色荧光蛋白GFP的原创性发现以及可用作生物科学标签的进一步改造研究,凝聚着三位获奖者的智慧:下村修(Osamu Shimomura)首次从水母中分离出绿色荧光蛋白,马丁·查尔菲(Martin Chal?e)以秀丽隐杆线虫(拉丁文种名:Caenorhabditis elegans)为载体,展示了绿色荧光蛋白在多种生物现象中作为发光遗传标记的价值,钱永健则拓展了绿色荧光蛋白的发光谱,使荧光蛋白能够发出彩虹般的各种颜色,方便科学家们同时跟踪多个不同的生物过程。这件作品通过公开招标,由皇家理工学院KTH与斯德哥尔摩艺术学院SKH的大学生合作完成。参观者可以沉浸在荧光世界中,通过与作品的互动,体验生物发光的特性——仿佛自己也拥有了发光的能力。
“Experiment” 受2014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迈-布里特·莫泽(May-Britt Moser)和爱德华·莫泽(Edvard Moser)夫妇工作的启发,莫泽夫妇与另一位得主约翰·奥基夫(John O'Keefe)因发现构成大脑定位系统(人类内在GPS)的细胞而获奖。1971年,奥基夫首先在大脑海马体区域发现了“位置细胞”,30多年后。莫泽夫妇又发现了能够构建出坐标系的“网格细胞”,以便进行精确的定位和线路查找。他们的发现解决了一个困扰哲学家和科学家数个世纪的问题:大脑是如何创建我们周围的空间地图的?我们如何在复杂的环境中导航?该作品借鉴了莫泽实验中观察到的空间方向和三角形图案,这些三角形与斯德哥尔摩市中心Sergels Torg 广场标志性的黑白地板图案产生共鸣,将广场的阶梯变成一个巨大的三维鼠标垫,参观者则成为实验中的“大鼠”,在这个虚拟的“定位系统”中体验。
“Nematode” (线虫)的灵感来自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两位得主维克托·安布罗斯(Victor Ambros)和加里·鲁夫昆(Gary Ruvkun)发现了微小核糖核酸(MicroRNA)及其在转录后基因调控中的作用。如果把生命科学研究比作探索宇宙,微小核糖核酸就如同某个次元空间的“传送门”。打开它后,人类得以刷新认知,研究得以开疆拓土。两位科学家的突破性研究揭示了一种全新的基因调控机制,再一次披露了生命的精妙。帮助他们斩获诺奖的秀丽隐杆线虫,是一种体长仅1毫米的非寄生性蠕虫,其身体构造简单,只有302个神经元,却能展示出复杂的行为。它凭借自身独特的生物学特性,成为遗传学、发育生物学、神经科学及衰老等领域的重要模型生物,相关研究此前已多次获得诺贝尔奖,其中之一即为上文提到的2008年化学奖。
左上图:“Lotus Pods”(莲蓬)的创意来自1913年文学奖得主、印度大诗人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Rabindranath Tagore)的诗句: “青春就像一朵莲花,一生只绽放一次”。右上图: 灯光瀑布“The Waterfall” 由近千根手工组装的LED灯管组成,与泰戈尔的同名戏剧对话,深入探讨了自然与人造、自由与控制的主题。左下图:视频广告牌“The Eye”(网图)受到2007年和平奖得主国际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启发,邀请路人停下脚步,通过眼睛凝视,思考气候变化。右下图:国会大厦前的“Hope”展示了最年轻的诺奖得主、17岁时因争取儿童权利获得2014年和平奖的马拉拉·优素福扎伊(Malala Yousafzai)在诺贝尔演讲中的一句话:“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有孩子在战争中丧生”,提醒并激励世界重新思考并做出改变。
音乐投影作品“Love at First Sight”(一见钟情)以皇家美术学院KKH老楼正面为背景,表现了探索命运、机遇以及塑造生活的神秘力量。 “双人组合SMASH” 的两位艺术家Ash & Veronica Reed使用 3D 扫描,将建筑物变成画布,以一种既亲密又超现实的方式讲述故事,每个场景就像视觉诗歌一样展开。12年前两人在这座房子的楼梯上相遇,双向奔赴成为终身伴侣与合作者。作品的题目来自1996年文学奖得主、波兰女诗人维斯瓦娃·辛波丝卡(Wis?awa Szymborska)的同名诗歌,台湾画家几米的绘本《向左走,向右走》的灵感也来自这首诗,优美的文学作品超越语言、种族和时空。辛波丝卡享有 “诗坛莫扎特”的美誉,她的诗句充满理性、哲思和禅意。一年多前笔者在波兰旧都克拉科夫寻访了新建的辛波丝卡公园,万物静默如谜,诗意自在你心。
辛波丝卡认为,一个真诚的诗人必须不断重复 “我不知道”,这种坚持贯穿了她一生的作品。1996年12月7日,辛波丝卡在诺贝尔演讲《诗歌与世界》中说:这一 “词汇虽然短小,却具有坚实的翅膀。它扩展了我们的生活,包括我们内在的心灵空间,以及渺小地球悬浮其中的广袤宇宙。……我的同胞玛丽·斯克洛多夫斯卡·居礼倘若不曾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或许到头来只不过在一所私立中学为那些家世良好的年轻女士教授化学,以这一份也称得上尊贵的职业终老。但是她不断地说 ‘我不知道’,这句话引导她——不只一次,而是两度——来到斯德哥尔摩。在这里,不断追寻的探索精神不时会被授予诺贝尔奖。”诺贝尔周灯影秀的艺术家们,也正是通过自己的作品激发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沉浸式地体验世界的美妙。
相关博文链接:诺贝尔留给全人类的遗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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