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葬花”是《红楼梦》中广为人知的片段,而“宝钗戏蝶”则鲜为人知。但在出现于同一回中的两个片段里,作者均以富有典型意义的细节描写,对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进行了惟妙惟肖的工笔刻画,展示了曹雪芹过人的艺术造诣。
“黛玉葬花”的起头是黛玉去怡红院找宝玉,晴雯以为是别院的丫头,赌气不开门。若换做别人,可能会一笑置之,并不介怀。但这却引起林黛玉一连串独特的举动。她先是高声责问,“逗起气来”;但又一转念,却想,“虽说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若是真怄气,也觉没趣。”显然,敏感的黛玉把自己受冷落错怪在宝玉身上了。她虽未曾吵闹起来,却暗暗使起了“小性儿”。
而恰在这时,又见宝玉陪着宝钗从里面出来,这使黛玉愈发伤心起来。回到房中,“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这举动也是林黛玉特有的。此时的黛玉,与宝玉尚未“定情”,虽然宝玉也几次向她表露爱情,但谨慎持重的黛玉并不知他是不是真心。而且,人人皆知的“金玉”之说,使宝钗成了她心目中对自己爱情的最现实的威胁;宝玉“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的举动更使她心神不宁。因而宝钗的突然出现,使多疑的黛玉感到了极端压抑的痛苦,她止不住黯然神伤。“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这正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因嫉妒、多疑而又对情人捉摸不定而产生的痛苦心情的形象写照。
更具典型意义的是黛玉第二天对宝玉的态度。当宝玉一片热诚来看她时,她竟理也不理,支使完丫头之后,转身就出去了。哪管这位多情公子曾“悬了一夜的心”!这表现了黛玉性格的另一侧面----心性的高傲和脾气的倔强。这个孤苦的少女从不把别人的怜悯当作自己的幸福,她不乞怜于任何人,包括她深深爱着的宝玉,而且愈是在不幸的境遇中愈是强烈地要求保持自己的人格和自尊。这样,她对宝玉的爱以一种被异化了的形式表现出来:内心一团火,外面一块冰。
然而黛玉毕竟是一个感伤的少女。当大观园中的女孩儿们兴高采烈喜度芒种节之时,黛玉却面对韶光,无情無緖。她一个人来到曾和宝玉一起葬花的地方,“把些残花落瓣去掩埋”;并面对花塚、怆然而泣,吟出了如泣如诉、哀婉欲绝、自伤自悼的《葬花吟》。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是将“黛玉葬花”与“宝钗戏蝶”放在一回中来描写的。
在叙写黛玉生气之后,作者没有立刻就写葬花,而是嵌入了大观园的女孩们“打扮的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起为退位花神饯行的一段快乐的插曲。这无疑是一种反衬,是古典诗词中“以乐景写哀”手法的借用。
但在那快乐的背景上最为昡人眼目的是薛宝钗。当众女在园中玩耍时,“独不见黛玉”。于是宝钗说:“你们等着,等我去闹了他来。”一个“闹”字,显示出这位少女热情活泼的性格。路上,宝钗忽见一双玉色蝴蝶,便来追赶,直累得满身香汗、娇喘不息。活泼的个性、欢乐的心灵,与大自然是这样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显现出这个满口封建规条的少女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追求美、热爱生活的真正天性。
不仅如此,在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中,宝钗显得也那么和谐从容。她开始是去潇湘馆的,见宝玉进去了,她怕引起宝玉的不便和待遇的嫌疑,抽身而去;路遇一双玉蝶,便欲扑来玩耍;不料又无意中听了两个丫头的私房话。但她灵机一动,随即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摆脱了自身可能引起的麻烦。
正是在“黛玉葬花”与“宝钗戏蝶”的对比衬托之中,待遇和宝钗的性格得到了十分充分的表现: 一个是那么的敏感、持重,另一个却如此活泼、烂漫;一个是那么多愁、善感,另一个却如此快乐、欢欣;一个与环境是那么别扭、格格不入,另一个则与周围的一切如此和谐、如鱼得水。
然而两个情节的结合并无斧凿痕迹,而是浑然成为一体。它像生活一样逼真、一样动人,也像生活一样自然。在此,我们不能不佩服天才艺术家曹雪芹那出神入化的卓越艺术造诣,为之发出由衷赞叹。
问好!
“高阶人格,爱情洁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把王妃当上一篇的点评拿过来,觉得黛玉和宝钗中和一下就好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