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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13)

(2022-04-22 06:09:40) 下一个

魁北克最短的楼梯,应该是这对双生子:Quai-du-Roi和Cul-de-Sac,它俩匕首般,将一排高大的房屋从中割出两条通道,把房屋前后的尚普兰大道和小尚普兰街连通起来。

关于这两座楼梯的资料,我只找到草草一笔,19世纪末重建,我对它俩的感受,最先也是草草两字:短(36级台阶)、暗(高墙之下)。但是有一天,短小阴暗的楼梯上方突然鲜花绽放,我这才注意到,那悬挂着簇簇鲜花的黑色铁制拱门,原来是黑暗飞行中的光明之翅。

昨天早饭后,我忙着做室内卫生,老马忙着出门铲雪,下午我们要返回老马任教的城市。我们这里,开春的铲雪和冬季的铲雪不同。在冬季,我们把车道的雪往两边草地铲----以便汽车进出,而开春,我们把草地的雪往车道铲----以便草地的冰雪尽快消融。往年两季的铲雪都是我负责,我们这一排的房屋,开春时,我家的草地总是率先返青。

“你俩怎么认识的?”老马的同事,对面的邻居,都问过这话。我知道他们想讨我这样的中国老婆,我同样知道,他们想讨我这样的,不是因为我的样子漂亮,而是我抡铁铲的样子漂亮。

前年,老马的弟弟Martin想在他家后院浇一块水泥地,问老马能不能过去帮他。老马二话没说就坐上车,作为其忠实伴侣,我二话没说也坐上车。三天后,Martin掏出一卷钱,然后一分为二。我知道,一半是老马的,一半是我的。我同样知道,这钱不是因为我抡铁铲的样子漂亮,而是我干活的样子象男人。

我应该天生就热爱劳动,小时候我种过玉米、青椒、黄瓜和丝瓜。我不记得菜地是谁帮我开垦的,但我记得……妈妈拎着一大桶肥料,小小的我在一点一点给玉米施肥;当丝瓜和黄瓜熟了,妈妈对小小的我说,给邻居送点去……回忆是奇妙的,它让我们变成银幕前的观众,让我们在反复观看中,发现不曾留意的、试图回避的……它让我们欢笑、哭泣,然后陷入沉思。

“不是我的错,下午的会议我要参加!”今天早饭后,老马放下碗就嚷嚷。最近他毛病复发,系里一开会就提意见,弄得他发言时,别人紧张,别人发言时,别人更紧张。

“你从来没错过,去!”我大声喊道。作为老马忠实的伴侣,除了骗他,我能做啥呢。

“这个这个……我也有错的时候。”老马的声音低了。

“绝-对-不-可-能,我从来没见你错过!”我大声吼道。作为老马忠实的伴侣,除了骗他,我能骗谁呢。

2022年4月22日。每天,我会在时间里沉睡一会儿,因为梦可以让一切回到死亡之前。每天,老马会搂住我并轻揉我的后背,他知道,我一直有着,黑暗飞行中的光明之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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