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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生|最可迷恋的是思想(思想美文,欢迎转发)
(2022-09-18 11: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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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跟着两个哥哥玩蟋蟀,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两只虫子拼命咬杀,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母亲望子成龙,把一摞摞蟋蟀盆从三楼摔到一楼天井里,受伤的虫子从瓦砾中钻出来,拖着腿在地下爬行。
在母亲的督促下,我8岁开始临池练习颜真卿,后来几十年,我总忘不了书法,闲了就要拿出笔墨练一阵。五十多岁的时候,我突然上了瘾,发疯一样书写,从早晨开始,一口气写七八个小时,到了晚上发现,门上的保险都没有打开,一天都没出过门。黄昏时分,没有开灯,屋里幽幽忽忽,似乎飘进两个人,被我迷糊撞上,一个是颜真卿,一个是米芾。
几经比较,后来我发现,最最精彩,最可迷恋的莫过于思想。和它相比,其他的所有所有,都没有它那么浓郁、迷人!也没有它那么犀利,刺痛灵魂!
思想有蓬勃的生命力。人类处于野蛮时期没有思想,当人开始仰望天空,当一粒种子落入亘古的荒原,思想就不可遏止的诞生、成长,无论对它怎样枪决、枭首、焚烧、绞杀,怎样封锁、逮捕、流放,都无济于事。这是思想者的宿命。
思想是河流,是绿洲。当它刚滋生时,就像枝干上绽出的新芽,又像潮湿的岩石上沁出的一颗一颗水滴。可是当它盛行时,就是盎然的春天,就是一路激荡的山泉。
更多时候它像斯芬克里思之谜一样无解。无解的思想啊,就像远天的巍峨的雪峰,存在就是一种呼唤,唯独思索者能够听见,呼唤着他们去登攀。或者说,唯有无解的思想,才能激起人们无穷尽的勇气和激情,仿佛西西弗思每天把巨石从山下推到山顶,又目睹它滚落至山底。
犹太人的谚语说,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想了属于上帝想的问题。那么是不是可能,人们思索,上帝不发笑呢?二千多年前屈原的《天问》,隔了一千年,柳宗元以《天对》作回应。这是中国历史上一对思想的典范。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唯美的《春江花月夜》中居然有这样亘古的哲学发问!
在莎翁的笔下,面对弑父娶母的篡位者,哈姆雷特一再痛苦地自问,我是谁?我要干什么?今天,在全世界陷入困境陷入迷茫时,地球人一起发问:我们是谁,我们要到哪里去?!
“个人的自由和权利,是人类文明的首要目标。”这个发现,戳穿了多少个帝王的谎言,比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还要伟大十倍。
“权利不可私有,私人财产不可公有。否则,人类将进入灾难之门。”成了人类社会的一条铁律。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则是智者向我们发出的严重警告。
思想从来不是空泛的,时常和世俗生活联系在一起,却又脱颖而出。
人的价值怎么体现?为什么一些文化人,比方鲁迅、老舍,情愿自己的子女去做些实事,去引车卖浆,也不要浪得虚名?引车卖浆者的人格和部长平等吗,坐主席台的就比场外的徘徊者高明吗?
为什么陶渊明一个封建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呢?”为什么今天不少人把这奉为圭臬,避开喧嚣,寄情于山水之中呢?“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人在宇宙中处于何等的位置,思想价值的高下应该怎么区分?人的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先验,是直觉,是实践?处于领袖位置的人,他的思想来自哪里?为什么个人崇拜不可取,历史已经作出了回答。
思想啊,有时候是涓涓细流。有时候是滔滔大河,有时候则是运行的地火。当思想在一个人的脑子中产生,开始在路上跋涉,他就变得动作果决,语言鲜活,哪怕他身患重病,脸上也闪着生命的光泽。
思想从来有真假善恶之分。伪的恶的,即使号称宇宙真理,建起了巍峨的宫殿,即使千万人向它膜拜,号称三世四世,以至永世不朽,结果终将崩塌,就像太阳底下消融的冰山,像坦特尼克号的惊骇沉船。
如果它是真的善的美的,那它一定历经磨难。那他就是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在钉上的一刹那,罪恶沉入地狱,永恒已经诞生。
那他就是根除种族歧视的林肯,即使罪恶的子弹夺去了他的生命,他的伟绩一再被不同肤色的人民传颂。
他就是菜市口的谭嗣同,即使愚昧的民众一路唾弃他,蘸他的血做成人血馒头。一百年过去了,中华大地不时发起一阵阵头脑风暴,叩响对他的回声。
那他就是不以暴力抗恶的甘地,同样也被子弹夺去生命,但他思想的精髓已经深入人心,不但是印度,不但是亚洲,不但是欧洲,不但是美洲……面对潜在的大国之战和核战争阴影,和平主义是一面不褪色的旗帜。
思想从来不和枪炮、屠刀绑在一起,当战争机器试图绑架它时,它总要挣脱而去。我们可以看见她挣脱时留下的斑斑血痕,而这正是思想分娩的苦痛。
思想从来不凌弱逞强。当它强大时,依然是一个谦谦君子,当它弱小时就如石头下的小草,沿着石缝在曲折、窒息中生长。
思想是破茧的蝴蝶,就是庄生迷上的那只扑朔迷离的蝴蝶。
思想,就其本质来说,就是质疑、叛逆、探索。思想者不计较个人得失,不热衷于争名夺利。如同鲁迅所说,唯有不计较厉害的,才是真知识阶级。而当思想褪去,沦为市侩时,他会变得鼠目寸光、患得患失。
我只是前进中的一名小卒,写了一些文章,浅尝辄止,已经留恋忘返。那真是比斗蟋蟀,写毛笔字要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