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学会吃生蒜---和农村来的工人比,我们太奢侈了!
无系之舟,2022。08。11
每年四月,初到藏北工地都要有一个对4300米以上海拔的重新适应过程。开始几天,头疼,吃不下饭,有时还存在严重的睡觉问题。。。就是适应了,高原缺氧带来的感觉是会一直跟随我们这些在低海拔地区长大的人,只是慢慢地,身体内生产了更多的红血球(多血症)代偿后,就感觉“适应”了,这也是生命的神奇之处,机体任何时候都能有办法来维持自身的平衡,只不过是身体的这些方法最终都是要付代价的。
高原的不适之一,还有不想吃饭,特别是白天在野外工地吃饭,虽然炊事班的师傅们在把饭作好后,尽量包好,保暖,但到最近的作业面也要跑十几公里,而在没有现成的路的条件下,车要跑半个小时,到了工地饭总是没有多少温度了。我们每个人自带碗和勺,大家轮流去买,待到吃的时候,特别是在有大风时(高原无风几乎没有,只是大小不同罢了),即使在大太阳天,吃起来就已经特别硬,如果在加进点沙子,那就很考验牙了!所以,我们这些人有时候就宁愿饿着,也不想吃,那时也没有什么零食。而我们的工作量其实很大,在缺氧的情况下,要在工作面上来回巡视,保证检测的线路畅通,每天走十几公里是常事,这是一个体力的消耗,年长一些工人师傅对我们很关心,劝我们一定要吃午饭,他们告诉我们,吃些生蒜,自然就把饭咽下去了。
他们的工作包内都装一些生蒜,就递给我们,让我们尝试,刚开始,生蒜的辛辣,无论如何也进了嘴就不自觉地想吐出来,真是更咽不进嗓子。。师傅们就说先在嘴中吃一口饭,忍一下,把蒜放进去,开始咀嚼。。然后一起吞下,开始真是要深呼吸,捏住鼻子,将这口饭生吞活剥一般。。。几次之后,大概由于蒜在胃中起了刺激食欲作用,居然就有了吃下一口的愿望,就这样,我们慢慢就习惯了用生大蒜来伴随午餐,而且在野外也能基本正常吃下一些饭了。直到今天,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也会不时地吃一点点生蒜,算是藏北生活留下的习惯?也是对肠道的的保护吧!
这几年的野外生活,我懂得了一些来自农村的工人师傅的生活。我们这些从小在城市生活的人,我的父亲虽然还在五七干校“改造思想”,我会给妈妈寄些钱,补助他们在父亲的工资被大部分扣留情况下能生活得好些,但对于剩下的钱的花销,没有什么太多的节约观念,队上每一次从上海梅林罐头厂拉回来的罐头(算是地质部的特供?肉,菜,水果)及零食,我们总是把每个人分配的数量都是买足,而且还会把工人师傅们不买的空额都买下来。每天从野外回来,我们多数时间会给自己开一个水果罐头,还会经常用自留地的菜煮肉罐头。。。而师傅们是基本不会这样消费的。几角钱的水果罐头(卖给我们是不计运输等等,大概应该是如今的出厂价吧?)他们都不舍得享用。他们就是偶尔买一点罐头,自己也很少吃,而会留到每年的休假时带给农村的家人。他们平时多数时间甚至舍不得买食堂的好菜(甲菜),而只是买主食,或食堂里的便宜菜(各类干菜等),有时就干脆吃些从家里带来的咸菜,或家里带来的干菜。。。开始我们都很不解,很快我们才知道,他们的钱主要存用于盖房子,成了家的要盖房子,没成家的更要盖房子,而且因为家人,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们在西藏是高工资(当时在藏北野外,每天补助六角钱,等于在工区每天有1。7元的收入),他们每年回家的开销都很大。因此,他们节约能省下的每一分钱,工龄长些的职工,每年仅仅工地工作近半年就能带回家一千甚至两千多元钱,这在当时的社会,特别是农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我那时才真正知道,农村有多穷,农民有多苦。
这些师傅为了这样的生活,付出的是各种各样的代价,首先是身体健康,他们的营养肯定不足,我们后来知道,不少师傅后来都是未老先衰;其次,他们每年都是和家人长期隔离,照顾不了家人和孩子,婚姻不圆满,不少孩子根本和他们不亲,甚至不认他们,对他们的心里伤害是很深的。。。
相比之下,我明白了,我们这些知青,相比真正的农民,我们真没有受过这块大地底层老百姓的苦。。。。。,如果说当时所说的“和工农结合”是对年轻人的要求的话,这也许是我得到的其中重要一课!
谢谢你的阅读!看来你是我的一个年轻朋友的同龄军人了!你的问题是好问题,不奇怪,恐怕我们那时的生活范畴完全超出了你的生活的圈子。 当时作为在西藏地质部的职工(西藏是高工资区,地方上的工资具体我不了解;地质部的野外工作者,基本工资就高于一般职工,特别是藏北地区津贴,工资更属于当时的特殊工资,两个高加在一起,肯定是超过国家的高干的(我周围的“高干”不少)。我们在学徒工期间,在藏北野外,每个月就总共170元(除基本工资外,每天还要补助1。70)。我的师傅们,最少都是二百多,工龄长的有技术的都是三百以上,但这样的工资,职工门都是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其他地区职工愿意承受的,特别是这些农村来的工人,因为他们根本不能把补助用于自己本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