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不啃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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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带息肉手术

(2020-05-16 08:26:28) 下一个

声带息肉手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一九九零年八月我做《干部思想汇报》的那天起,我的嗓子就嘶哑了。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以为就是火气,过几天就好了。不料一拖就是几个月,而且越来越厉害。同事们都笑我是不是被当兵的吓哑了。我气坏了,一边摸着脖子,一边暗暗骂道:“放屁!老子当黑五类时都没有怕过当兵的,怎么会现在会怕他们?”

然而骂归骂,嗓子确实是坏了,而且越来越坏。转眼就到了秋天,我这才开始着急起来。到医院看了看,医生说要天天做雾化。我很听话地每天含着塑料嘴坐在那里雾化半个小时,但仍然不见丝毫好转。

很快就到春节了,我到大娘娘那里去拜年。姑爹是医院的耳鼻喉科医生,他听说我已经嘶哑近半年,就拉我到外面亮处,对着我的喉咙仔细一检查,不由得叫了起来:“哎呀,你这是长了声带息肉啊,一定要动手术才行!”我大吃一惊:“什么叫声带息肉?”

他给我解释:声带息肉就是声带上长了一个小小的颗粒。声带本身就很薄很小,哪怕只有像芝麻大的东西长在上面都会感到很难受,而我这个息肉已经有小绿豆那样大,当然严重影响发声了。不动手术是不可能恢复的。

大娘娘一听是这个情况,赶紧帮忙联系医生。通过他们老同学的关系,找到了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专门动咽喉手术的老专家杨强教授。杨教授听说这事就说:“先试试能不能门诊做掉,好吗?”大娘娘告诉我,有的人可以只稍微用一点麻醉药的情况下,把嘴巴张开,就可以把刀伸进喉咙里手术。这样就非常简单了。

我一听吓坏了:“要是我控制不住动了一下怎么办?”大娘娘笑了:“不会的,如果行,就是一秒钟的事情。如果不行,就得住院全麻手术。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门诊解决的。”

几天后,姑爹早早就带着我去了门诊部。杨大夫已经到了。他给我喷了一点麻药,然后叫我把嘴巴张开,他用一把镊子伸到喉咙里试探一下。还没等镊子伸进去,我就感到一阵恶心,几乎要呕吐。杨大夫看到这个情况,摇了摇头说:“不行,他太敏感了,还是住院手术吧。”

等我住院后第二天,医生就找我谈话:“你这个手术并不大,但毕竟是全麻,也有一定风险。而且息肉切除后还要做病理切片,如果是恶性的,就要尽快做喉部全切除,否则容易转移。你家属来了吗?需要家属签字。”

我哈哈一笑:“没事,在农村死过几次都没死成的,不怕。我在德国都是一个人动的阑尾炎手术。爱人在家照顾老人哩,我自己签字吧。”医生看了我一眼:“呃,还在德国做过手术?那好吧,你自己在这里签字。”

由于在德国做过全麻手术,知道怎么回事。倒也是轻车熟路,一切听从医生的指挥。等我再苏醒过来,手术已经顺利地做完了。而且喉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神经,也不感到痛。我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医生过来查房。我刚想跟他讲话,医生立刻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嘴上,示意我不要讲话:“你一个月内一定不要讲话啊,否则伤口摩擦会再次长出息肉的,那又要开刀了。”我立刻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你可以拿个本子和笔,有什么事情写在上面交流。”他接着说:“还有,记得跟家属讲一下,你手术后喉咙里的小舌头容易下垂。在你昏迷的情况下,一定记得把头侧放,否则容易窒息。记得啊!”我点点头。我要准备当一个月的哑巴啦!

以前,我曾经设想过各种残废。我觉得最可怕是瞎子,那一定非常难受。相对盲人,断胳膊断腿就不算什么了。但现在我才觉得,缺什么都不行啊。就连一个月不讲话,刚开始都感到难受极了。以前,在远处吼一声就可以解决问题。现在有什么事都必须先写在纸上,然后到处看你要找的人在哪里。走过去,拉拉他,再把本子给他看。多麻烦啊!几天下来,我就写了两大本,真累!不仅我麻烦,有些来看望我的人也莫名其妙地在本子上给我写字,甚至还有给我打手势的。我愤怒地看着他们:“脑子进了水!我耳朵又没有毛病,跟我打个什么手势?神经病!”不过,也只是愤怒地看着他们而已。

几天后,慢慢地我似乎有点适应了。一方面,能不讲话就可以办成的事情就尽量不讲话。同时我又想:在农村养的那条狗也不会讲话,跟我们怎么交流的?还不是靠揣摩主人的表情和动作就能猜到主人在想什么吗?后来我似乎也能猜到别人的大概意思了。看看别人的表情,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看来我以前是太不注意观察别人的表情了。这是我生病后的收获之一吗?

几天后,病理切片结果出来了,长的息肉不是恶性的。一周后,我就出院了。

回到家里,我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讲话的必要,一言不发的就几乎可以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我这才领悟到:以前我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多余的。

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我在实验室里看到新来的小陈在配试剂。我觉得那个搅拌器转速似乎太低,决定开口讲话了。我请了清嗓门,大声说:“小陈,你应当把转速调高点才行。”

小陈正低着头做实验,听见我讲话吓了一跳。他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就望着我问道:“是你在讲话?”我奇怪地问:“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小陈这才笑了起来:“这句话才像是你说的,刚才那句像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喔,这样啊?呵呵,总之,我现在可以说话啦!

我的喉咙刚好不久,那高兴劲还没有过去,另一场病又把我搞得晕头转向。

一天早上,我刚睁开眼睛,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根本就无法起床,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只觉得像是人被放进一个快速旋转的机器里,看到的东西没有一个是静止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所里派了一辆车。我闭着眼睛穿上衣服,被人扶着上车。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由于长期低着头做事,颈椎已经严重变形,所以压迫血管,导致脑部供血不足。回去在医务室里打了三天吊针才缓解过来。

由于从农村回来后,一直以“力大无比”自居,也确实干过很多让其他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如一个人能把那么大个超净台从无菌室里拖出来,一个人能用撬杠把六百公斤重的离心机从这边移到那边,令大家惊叹不已。但是去年有一次,我又拿起撬杠,仅仅是把离心机调整了一下位置。第二天腰就痛的直不起来,就像虾米一样把腰弯着过了两天。物资处的王精豹老师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说:“小江啊,你好歹也是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可以像年轻时那样干活呢?要服输啦?”

是啊,到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否则就会碰得头破血流。人到了四十岁以后,身体体质就开始下降,如果不注意保养,则会下降得很快。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再不能蛮干了。但这一点,我是到了快五十岁才真正认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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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格利 回复 悄悄话 “不仅我麻烦,有些来看望我的人也莫名其妙地在本子上给我写字,甚至还有给我打手势的。我愤怒地看着他们:“脑子进了水!我耳朵又没有毛病,跟我打个什么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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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gladys 回复 悄悄话 江老师要锻炼身体,劳逸结合啊。
绿珊瑚 回复 悄悄话 大家都挺喜欢小樊的
rongrongrong 回复 悄悄话 人到中年了
smithmaella 回复 悄悄话 很高兴江老师没事。上帝保佑江老师、小樊、江帆和他家人。江老师干活出工出力,苦干加巧干,干什么都能干出成绩。有时觉得江老师应该去做老师,培养人去。
尽管小樊不让你写她,但是如果你写了,她也会很高兴的。否则回忆录是否有点不完整?
hotpepper 回复 悄悄话 说实话,老江和我们经历过文革这一代在四五十岁时都是“拼命三郎”,不会照顾自己身体。等到病真的来了,就有点晚了。祝老江早日康复。
hotpepper 回复 悄悄话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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