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散记 (增订本) ：第三十二章：邻居之死 （三）

南澳散记

(增订本)

 

徐家祯

 

第卅二章

 

邻居之死

 

(三)

 

 

          （接上文）另一件事也与二号门前那块草地有关，不过，那对年轻夫妇已经搬了出去，与他们无关了。

          在我搬进那栋房子之前，他们六家就有一个规定: 请一位经理照管公共地段的保养、维护及房屋保险等杂事。我搬进去之后，当然也就遵循旧俗。每年三月初，那位经理总要召开一次年会，讨论去年的情况和来年的计划，大多是经济问题: 明年房屋保险要保多少值，公共地带要不要维修，等等。虽然我们一共也不过六户人家， 但一切手续、程序都十分正规化: 会议前经理寄发书面通知，并附上去年一年年度报告; 如果不能参加会议，要书面请假，还要请第三者签名作证，当然也可请代表参加; 会后，又寄发书面决议。从这件小事，倒可以看出西方人的法制精神。

          今年三月，照例经理又召集六户住户开会，讨论今年事项。我有别的事，请假不去。

          过了几天，我去门口拿信，正遇到洛太太。她留住我说: 二号房子卖掉了，买主是位年轻妇女。她会上提出要将她门口那块公用草地改建成一个停车场，因为其他房子都有车房，只有二号不知为何没有。后来，会上大家一致同意了。洛太太在告诉我此事时面露不满之色，说，这样一来，今年管理维修费用又要增加了，为什么二号私人的事要加到公众头上来呢? 洛太太的话很对，但我不懂为何她在会上不提，也投了赞成票，现在却在我的面前发牢骚。我自己没有参加会议，别人已作了决议，当然只能服从，无话可说。

          又过了十多天，我为别的事给那位经理打电话，顺便也问起二号门前那片草地的处理问题，并谈了自己的不同意看法。经理说:  “你能不能用书面写个意见给我?”

          第二天，我就简单地写了封信，开头先为自己未能参加会议道 歉，然后说，二号门前草地的问题既然已经作了决议，我也无法推 翻，然而我尚有不同意见，希望提请其他住户注意。接着，我提出将草地改成停车场的三大不利:

          第一，破坏周围环境，这样就会影响我们六栋房子的房价;

          第二，二号没有车库，这是既成事实，因此二号房价本来就比其他几号便宜，这点，二号房主在购此屋时一定已经知道，因此， 现在要用公用土地为自己建停车处是不合理的;

          第三，我认为，任何住户都没有权利要求为了个人目的而利用公用土地。如果二号开了先例，他人以后也有可能提出类似的要求。

          信寄给经理后不几天，我得到经理一信，说: “根据章程，任何重大决议都要六户一致同意才可通过。现在因三号住户的反对， 所以改建停车场的决议案否决了。”

          在保卫草地的斗争中，我又取得了重大胜利，这倒要感谢洛太太的通风报信呢。我以为她以后看见我一定会讲起此事。谁知，以后见了，大家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未完待续）

[橫河橋]

回复 'Ohjuice' 的评论 : 是的是的，就是出头椽子，原来读chuan啊。昨天我怎么也写不出来，因为我普通话真是很差。小时候听大人经常这样说，究竟怎么发音已经记糊涂了。也许就是yuan？好像开头音节是元音。
谢谢徐先生总是详细回复我：）我有点明白了这次投票过程。

[Ohjuice]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你说《邻居之死》有点像话剧，我倒觉得有点像小说，实际上每一句话却都是事实。

[Ohjuice]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不是我“侠义”，而是我不知道他们的规矩。我以为请假不出席会议，会议表决所决定的事项，我就自动放弃了。所以，洛太太告诉我这事后，我根本没有想要去反对。我是十多天后因别的事打电话给经理顺便讲起我的看法的。也没有说，我要投反对票。经理也没有告诉我，我还有权可以推翻决定，只是说：“能不能把你的看法用书面写出来。”所以，实际上，我并不主动当“出头椽子”，即使当了，我自己也还不知道呢！至于信中，经理点名三号反对，也是合理的，因为如果我参加会议，我反对，也是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我的意见的，所以，大家都知道是谁反对。这不是秘密的事，都是摊在桌子上讨论的。我在文中已有说明，可能没说清楚吧。

至于那个“出头luo子”，应该是“出头椽子”，普通话里"椽“读chuan。上海话读yuan，杭州话读luao,还是luan？我不清楚。

谢谢横河桥读得那么仔细，还提出评论和看法。谢谢了！

[橫河橋]

您果然總是俠義，貫徹民主之精神，異議。杭州話叫这样的人“出頭luao子“——這個字我只會發音，不會寫，記得意思是造房子梁上一根最要緊的木頭，好吃下所有份量，這木頭較長的一截，就叫這個什麼 子。經常被形容頂事體的那個人：）。
經理在3號住戶沒有參加，也可以決定建停車場？他還可以公開“是3號住戶反對”，而不是保護隱私，聲稱“是某住戶反對”？第三條對大家的確都好。
“鄰居之死”系列，感覺可以直接演話劇。這些空間好像現成的舞台，燈光，人物，對話。
觀眾靜待下一場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