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纽约打过工的两家中餐馆
(之八)
徐家祯
(七)
(接上文)在这家韩国华侨开的中餐馆学习了几天。每天与黄培在饭店碰头, 工作时与他有说有笑的,下班后有时还一起去附近一家西餐馆吃一客冰淇 淋圣代,闲聊一会儿再回家,十分愉快。
有一天下班时,老板忽然对我说,要是我愿意,可以从第二天起在 他们店正式上班,当 waiter。在纽约中餐馆当 waiter,工资是意思意思的, 我在纽约时,waiter 的基本工资只有一块钱一小时,收入主要靠顾客吃完 在桌子上留下的小费。那时,小费虽没有明文规定给多少,大概总是餐费 的 10-15%,有的顾客很大方,给得更多的也有。记得有一次,来了一位年轻女顾客,只吃了十一、二块钱,小费却给了我五块钱。我再三感谢她。 她说:“我也是当 waitress 的。”所以,要是有的顾客不懂规矩,比如: 顾 客是从没有小费的国家来的,吃完饭不留小费,waiter 是十分恼火的,因为他们白忙了一场,一点收入都没有得到。也因此,在纽约时常听见有 waiter 当场谩骂不给小费的顾客这种事情发生。
小费的多少,既要看 waiter 工作的那家饭馆平时生意好不好,也要 看这家饭馆每天的生意情况。比如,我工作的那家饭店,有时生意清淡起 来,一天还拿不到二、三十元小费。这样,这一天就几乎等于白做了。但 是生意好起来,能拿到近百元小费一天的时候也有。记得小费最好的时候 是有人来饭店开宴会,地下室里放了两、三张圆桌面。一天忙下来,每个 waiter 能分到一、两百元美金。
小费的分法,每个中餐馆也不一样。有的饭店是把每桌收到的小费, 都放在一个罐子里,到收工前把钱都从罐子里倒出来,几个 waiter 平分。 这样分小费,当然比较平均。但是缺点是,饭店里有的区域忙,有的区域 闲;每个区域的桌子大小和多少也不一样,平均分小费对在特别忙碌的区 域工作的 waiter 有点不公平。于是,有的饭馆实行每位 waiter 各拿各的小 费。但这也有缺点,那就是饭店每张桌子的生意好坏不一样,桌子也有大 小。一般来说,顾客越多的桌子,小费就越多。要是一个 waiter 做的几张 桌子生意不好,顾客不喜欢去坐,或者分到的区域没有大桌子,只有小桌 子,那么他一天的收入就少了。于是,有的饭馆就用抽签的办法,每天开 始上班时抽一次签,分到好的区域或者坏的区域,看各人的运气。再有就 是老板在领座时尽量照顾到每位 waiter 的工作量,让每个人接待的顾客人 数都差不多。
我一开始在这家饭馆上班,因为有一位做长工的 John 在,他每天先 去开门,做准备工作,我与黄培只需下午一点半下课后再去上班,主要帮 做一顿晚饭。而晚上,一般也是饭馆最忙的时候。中午的生意不太多,一 个 waiter 就够了。
记得有一段时间,周末不用上学,中午时分从家里出门走二十分钟 左右,去上班,这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四、五月份的纽约,每家每 户前院中的鲜花都盛开了。我特地穿小路去上班,以便走过更多人家的前 院,看更多人家院中的鲜花。记得有几家在院里种了牡丹和芍药花,春天 花儿开得真鲜艳呀!我一面沐浴着纽约春天的阳光走路去上班,一面在想: 等一会儿我就要进饭店去了,等我再走出饭店,已经是暗无天日的夜晚了, 现在是我一天中唯一能享受阳光的时刻,我多么想在路上多逗留一会儿呀!
不过一天忙碌下来,回到我那栋摇摇欲坠的木屋子去,坐在床上, 把一天收到的小费都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床上数,也是我一天中最愉快 的时刻。这时,我一天的疲劳也就很快消失了。
这家中餐馆因为是韩国华侨开的,所以,有一些韩国餐馆的特色, 比如,每桌顾客都送一碟 Kimchi(韩国泡菜),这是其他中餐馆所没有的。 每个周末,大厨都要在像小孩洗澡用的大搪瓷浴盆里做满满一盆的 Kimchi, 够一周用。我们每天晚上自己吃晚饭时,也总有一盘大厨做的 Kimchi。我 以前在中国,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韩国泡菜,第一次吃,就在他们店里。那 位大厨做的 Kimchi 真是好吃,既不太辣,也不太咸或不太酸。后来我在 各种各样的韩国馆子吃饭,吃到的 Kimchi,都没有那家饭店做的好吃。
这位大厨,年纪已经不小,大概有五十来岁了吧。人很和气,不像 北京饭店的大厨,不爱理人。有一次,他晚来上班。一到饭店,就满脸喜 气,告诉我们,他今天刚签合同,买了一栋房子。他还拿出房子的照片来 给大家看:是一栋旧的砖房,不大,但是两层楼的。我对纽约的地理坏境 不熟悉,他告诉我们这栋房子在什么区,我觉得应该是在一个比较偏远的 郊区吧。当然,大家都为大厨和 John 高兴,祝贺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黄培悄悄告诉我:老板好像为了什么事不 喜欢大厨和 John,看来要辞退他们了。
过了几天,果然,一天我和黄培去饭店上班,发现大厨和 John 都不 在了。老板告诉我们:他已经把他俩都辞退了。他还问我们,以后能不能 每天早一点来上班,也就是要我们俩顶替 John 的工作,做全日制的服务员。幸好,那时我和黄培在 Queen’s College 的英语班已经结束,开始放暑假了。我们不用每天去上学,当然就可以在饭店打长工了。
但是,我心里暗暗为大厨和 John 伤心:刚刚买了房子,一下子两个 人都失业了,以后房贷怎么还呀?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位大厨 和他的儿子 John,但我常常会想念他们,希望他们能顺利度过难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