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草,采花和无锡汤圆
一天我无聊,在斯玛瑟夫人家的前院闲站,看到花坛地上长有很多的酱瓣头草,就蹲下来拔草消磨时间。斯玛瑟夫人在楼上窗口看见了,马上推开窗户对我摆着手喊,“No!No!It’s not weeds”(不要拔,这不是杂草)我犹豫着停下手来。酱瓣头草不是杂草?我大惑不解。没一会儿,老太太拄着拐杖下来了。她说,“It’s groundcover!(这是地皮草)是我以前特地从店里买来种下的,现在没怎么管它们,它们越来越少,越来越长不好了。”老太太热爱生活,丰富的生活情趣,让她的头脑成了无所不知的生活百科全书。
后来我逛美国的“Home Depot”(家居建材大全连锁店)(据说是全球最大的家居建材零售连锁店)时,特意关注了斯玛瑟夫人家院子里看到的地皮草,果真有的买。老太太喜欢的是一种叶子细小,平坦在地上的酱瓣头草。
在我自己有了房子以后,欣喜地发现我家院子里也有那种酱瓣豆草。我对它们特别钟情,因为它们自生自灭,根本不用我花钱!我代这些可怜的酱瓣头草感谢斯玛瑟夫人为之正名,免除了它们被人不屑一顾,任意遗弃的命运。
在波特兰市呆的时间长了点,我也交上了几个中国朋友。大凡有听我说老太太故事的,都对她好奇,对我的工作和我的住处兴趣大大的。有两个听说我要离开都还跃跃欲试地要接我的班。
一个星期六清晨,一位朋友7点左右就到我家来玩。我带朋友去斯玛瑟夫人的公园里散步。正当我们叽叽喳喳用南方话聊得起劲的时候,我看见远处穿着睡袍的斯玛瑟夫人的身影。我很高兴地与她挥手打招呼,“斯玛瑟夫人,早上好!”谁知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我只好给朋友解释说也许是老太太耳聋没听见,心里却在嘀咕,这老太太的脾气就是这样的捉摸不透,变化无常。
到上班的时候,老太太首先提及此事。她很不高兴地说,“没见过这么早就上门的客人?”我跟她解释说,“她自己不开车,是不得已让先生在上班的路上先把她送来这里,才这么早的。”我接着问她,“看见我们在花园里了吗?听见我跟你说早安了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花园里了呢?。。。”我把我的一大串问题都抛了出来。老太太说,“我每天都这么早起来的,去花园采花一定要趁着露水还留在花瓣上的时候摘的。”说着老太太换了抱怨的口气,“你没看见我穿着睡袍,蓬着头,脸也没洗吗?我听见了,我怎么会理你呢?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呢,我还一辈子没这副样子见过生人呢!”哦!原来如此啊!亏得我没有把错怪她的想法说出来。
在跟着斯玛瑟夫人学做披萨饼,尝试了她的菠菜披萨饼后,我就想着要“礼尚往来”地让她尝尝中国的点心。可是我不是心灵手巧的能干煮妇,常常都要为抓住先生的胃发愁。
第一次我用中国超市买来的现成饺子皮,现成的肉馅加了一些虾肉丁和蘑菇做了虾肉饺子,煮好了端上去给她尝鲜。她很感兴趣地顺手就用叉子戳了一个就放嘴里。
中国冬至的时候,我自己做了些汤圆应节,顺便也给斯玛瑟夫人送了点上去。我用保鲜纸把做好的生汤圆包装在一个塑料纸板盒子里,告诉老太太放在冻室里,吃的时候放在煮沸的水里,直到汤圆浮起来为好。老太太拿着汤圆纸盒仔细地看,然后问我外面是什么?里面又是什么?我给老太太介绍说这是我们家乡无锡的特色点心。外面是糯米粉,里面有红豆沙和芝麻两种甜馅,(全是在中国超市买的现成的)还有一种是肉馅的,一式两份共六个汤圆。它们都可以用不同的形状分辨出来。老太太说着,“有趣!听起来不错,我从没吃过。”就随手放进了冰箱的冻室里。
几个月后的一天,老太太让我到洗衣房的大冻箱里拿东西。我打开冻箱,很显眼地就看到我的汤圆包装盒原封不动地躺在冻箱边角里。老太太是不喜欢我的汤圆啊!我心里暗忖。
回到楼上,我问老太太为什么没有尝我做的汤圆?斯玛瑟夫人突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红了脸,小声地答非所问地说,“对不起,它们放得太久了。”我略带抱怨地对她说,“你不喜欢,应该告诉我呀,我喜欢的。丢掉多可惜呀!”
事后我向先生提及此事,先生说,亏得老太太没吃,否则吃出问题来,你麻烦更大!他说,想一想要一个90岁老人的胃接受一种全新的食品,多大的风险啊!是啊,我那时才老太太一半的年纪,天天要我吃他们的西餐也度日如年啊!
斯玛瑟夫人知道中国的主席是世界上最英明的男人邓小平,也会哼几句苏北民谣“茉莉花”,可是与我这个中国邻居为伴一年整,她没能尝到世界之最的美味中国菜肴,多么遗憾!我惭愧啊!
其实出了国,没有学历,没有专业,没有语言都不要紧,如果我书画琴棋,煮菜种花打太极哪怕唱歌等只要有一样行,也足以生存,至少也能为传播中华文化献一份绵薄之力,很可惜我没有一样是拿得起的。(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