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和同事Peter一起出差去雅加达。公司安排我们住香格里拉酒店。刚把行李放下,Peter就敲我房间门,在外面喊:“伙计,一起下去喝咖啡吗?”
我答应一声,揣上钱包,出了门。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种特别的咖啡可以喝?”Peter在电梯里问。果然是英国长大的,对咖啡、茶这些东西分外着迷。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印尼有一种特别的咖啡,但又不确定这宾馆里有没有,或者Peter是不是在说那种咖啡。
电梯门开了。Peter打个响指:“走,I’ll show you。”
咖啡厅布置得十分高雅。一看就不是悉尼街头那种付2、3个澳币就可以打发一杯咖啡的地方。
坐下来,一看桌子上有一个竖着的special menu牌子,上面一行大号花体字,写着:“Kopi Luwak”。明白了,这里还真有这东西呢!
“嗬嗬,来一杯?”我笑问Peter。
“Of course,伙计。”
去过印尼的童鞋,都知道印尼的一种特产叫做Kopi Luwak。Kopi就是咖啡,Luwak即是麝香猫,Kopi Luwak便是麝香猫咖啡。这种咖啡用麝香猫的粪便作原料,故又称为猫屎咖啡。
(图片来自网络)
说粪便有点夸张。真相是这样的:麝香猫的主食是咖啡豆果。后来当地人发现这些被麝香猫吃进去,然后没消化又拉出来的咖啡豆美味无比。原因是咖啡豆果肉被麝香猫消化掉以后,剩下来的咖啡豆因为不能消化而在麝香猫胃内发酵。发酵破坏了咖啡豆里的蛋白质并产生其他化学作用,结果就降低了咖啡的苦涩味道而使这种咖啡口感异常香醇。当地人把麝香猫的珍贵粪便收集起来,取出这些咖啡豆,洗净加工成Kopi Luw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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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怎么样?”我问Peter。
“Not bad。Not bad at all,”他回答,满脸享受的样子。奇怪,我以前推荐他吃川菜脆炸猪大肠。他拒绝,理由是猪肠是通大便的管道,心理上不能接受。可是现在呢?心理怎么又没问题了。我笑。
“你笑什么?”可能我的笑容比较奸诈的样子,他问。
“阿,我想起泰国大象咖啡,”我没提猪大肠。说起我以前跟他讲过的泰北象屎咖啡,“你还会去喝象屎咖啡吗?”
“of course,伙计,”他说。这句“of course,伙计”是Peter的口头禅。“伙计”在澳式英文里就是“mate”。可能他喜欢澳式腔调。Peter属于那种满世界到处游荡、好奇心重的人,我和他还挺投机。我常开玩笑,说他除了高鼻深目之外,一脸晒成黄棕色的皮肤,到象亚洲黄种人。他分辨说这是常年日晒风吹的结果。不过,他又说,他前世说不定就是中国人。我就接着来了句恶毒的,说他前世不定就是当年在三元里给中国农民一锄头撩倒在地的某英国士兵。他就哈哈大笑。
其实我第一次知道猫屎咖啡,还是Peter介绍的。那次聊天,他说起Kopi Luwak,又说在伦敦喝一杯正宗Kopi Luwak要几十个英镑。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在泰国清迈的时候,喝过一种象屎咖啡。他听了我的介绍以后,一脸羡慕神色。
可能受了Kopi Luwak的启发,泰国人也搞出了自己的特色咖啡——黑象牙咖啡(Black Ivory Coffee)。不过这次不用印尼麝香猫,而是用泰北的大象。制作过程倒是一样的,先让大象吃大量的咖啡豆果,然后等着收集大象的粪便。。。。。。据《每日邮报》,黑象牙咖啡已经位列世界最昂贵咖啡,售价1千美刀一公斤。制造商的解释是因为大部分给大象吃的咖啡豆收不回来,不是给嚼碎了,就是大象拉出来后遗失在野地草丛里了。。。。。。大约每喂33公斤,收回1公斤这样的比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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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猫屎咖啡。Peter和我又另外要了一杯印尼产乌龙茶。我们上班的公司里供应免费的咖啡和茶。我一般总是喝茶,咖啡喝得少一些。而Peter总是先喝一杯咖啡,再喝一杯茶。他说这样喝有原因,因为英国在16世纪引进了咖啡,大家都去喝;一百年后,英国又引进了中国茶,大家又都去喝。所以他现在也按这个时间顺序喝。
Peter认为这茶不错。我相信他的评价,因为他竟然知道红茶(black tea)和黑茶(dark tea)真正区别在那里。这在英国来澳洲工作的人当中占少数,呵呵。
我曾经跟他开玩笑,说你们英国人当初为了喝茶,把家底喝空了,就想出了在印度种鸦片,再卖给中国这个损招。现在后悔了吧?我是指英国现在毒品泛滥这事儿。
“It’s a bloody karma,”我故意逗他。
Peter回答说:“ye,it was a bad idea to profit from opium,”毕竟内心还护着自己老祖宗,评论是中性的。
我本想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一下子没想出来合适的英文翻译版本,就被其他话题岔开了。
印尼茶好不好,当然不能只听Peter的评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16世纪初,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开端,就已经用从中国偷运出来的茶种,在印尼经营茶叶种植了。种了400年茶,印尼,尤其爪哇岛,也是有一些好茶的。
说到茶叶,Peter谈兴很浓。这位要是生在中国,他一定是茶专家或者茶发烧友。见他对茶这么感兴趣,我就跟他说起中国茶的一些典故和遗闻。
我问他:“你这么喜欢猫屎咖啡。知不知道中国茶也有一种虫屎茶呢?”
Peter一听,马上来了兴趣:“赶紧的,your blood’s worth bottling!”
我就告诉他中国虫茶的故事。
中国历史上,逐鹿之战蚩尤战败后,苗民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历朝历代的政府不遗余力地围剿苗民,苗民不得不时时地东躲西藏。有一次,朝廷又派兵来镇压,湖南城步那里的苗民避入深山。等后来回寨一看,茶叶已经全被山虫啃噬精光,只剩下遍地虫屎。苗民不喝茶没法过日子,无奈之下,就只能收集这些虫屎,来冲水代茶。一喝之下,却意外发现这东西竟然比茶还要好喝!
于是,虫茶诞生。
虫茶有多好喝呢?据说乾隆皇帝喜欢这东西,每年都要地方进贡。虫茶于是成了贡茶。如今虫茶最受港澳、东南亚一带华人的热爱。由于产量不高,炒得价格很高。
这就是三叶虫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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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现今制作这虫茶的方法是这样的:每年“谷雨”节前后,采集新鲜三叶海棠叶(又称斗笠芽、苦茶叶),沸水烫一分钟。捞出滤干装入竹篓,往这些茶叶上浇淘米水。竹篓置于通风干燥处。每半个月再浇一次淘米水,连浇三次。通过这个方法,诱使大批米缟螟取食淘米水,然后在茶叶上产卵。幼虫出卵后就吃这些已干枯的茶叶。它们的排泄物就是虫茶。据说每100公斤鲜茶叶能制作两公斤左右的虫茶。需时一年。
Peter听完,抿嘴点头,说:“回去我向老板要长假。去完泰国,再去中国。”
我说:“看来你还得多挣点钱,”因为他说上次去南美花光了积蓄。
“Of course, 伙计,”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