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描写中国90年代初法国鹅肝公司的有趣故事(欲读完整小说故事,请订阅公众号:fanfanfrench,中集下集已全文发表)
黄生,是一个较有眼光的香港商人,瞄准了法国大餐中的鹅肝这个产品。他要把这个养鸭场直接承办在广州,从鸭苗进口开始,养鸭,取肝,出口,一条龙,赚它个盘满钵满。
这个法国鸭子,在中国可是没有任何借鉴经验,怎么个养法?
好办,从普罗旺斯请来了一个法国农民叫小庄(Jean),年方三十,是专业填鸭工(graveur)。小庄辗转法国各养鸭场,风餐露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作万分辛苦不说,还经常被闲置,东家来西家去,与同批鸭子的共存从没超过半年,甚是苦恼。小庄古铜色的皮肤,身材高挑,面部线条错落有致,该突该凹的,轮廓分明,极具雕塑感。小庄长长的小脸,就是流行的上镜脸,深窝的眼睛,略微斜长,高耸的鼻梁,挺拔如松。小庄讲起话来快速而饶舌,带着长长的拖音,一口淳朴的法国南方法语吓傻了许多登门求职的翻译,令翻译们苦不堪言。
小庄能够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当然是赤条条无牵无挂,既没女人,也没孩子,所谓的鸭子吃饱,他就吃饱。填鸭师小庄,从来没料想过,自己居然能和那批鸭子一起出走欧洲大陆,坐着飞机来到了中国大南方,这不得不归功于一个法国商界的青年才俊,国际经济形势嗅觉非常灵敏的亨利(Henri)。
亨利,年龄其实比小庄大不了几岁,也就三十出头,他的面庞清秀,如果剃了那修剪齐整的络腮胡子,长得还有点当年阿兰德龙的影子。他两道浓眉,上扬得恰到好处,犹如经过了专门的描眉化妆。亨利的身材匀称,眼睛碧蓝,堪称法兰西美男子。他在法国一直从事国民产业之一的畜牧业,尤其是家禽养殖。黄生通过层层叠叠的商务关系,找到亨利的一大原因是,亨利之前去过香港,代表公司洽谈鹅肝生意,在香港法国商务处留有备案。九十年代初期,冷冻鹅肝的亚洲市场主要分布于香港、台湾、新加坡。黄生开出了诱人的条件,年薪自然比法国本土高出至少三倍,生活三包:包吃、包住、包消费,也就是说亨利在中国工作期间,一切费用均可报销,两年合同,净收入赚下来,在法国本土也很可观。亨利有家有口,太太在化妆品公司上班,六岁的女儿还在上小学,他是法国典型的夹心中产阶级,交税可观,每月除去房贷等家庭开支之外,没有结余,属于月光族。
黄生和亨利在越洋电话几番互通之后,亨利就来到了香港和黄生会面。黄生比亨利大十岁,他在香港回归前的十年准备中,就瞄准了中国大陆的劳动力市场和未来的消费市场,所谓前瞻性眼光非常精准毒辣。黄生的个头矮,身体横向发展很宽,将军肚突兀,进门的时候,手上的大哥大和那个圆润丰厚的肚皮首先映入你的视线。
黄生非常高兴,搞定了亨利,亨利搞定了小庄。黄生是董事长,亨利出任佳利极品鹅肝公司总经理,小庄挂填鸭师傅的名头稍显土气,就被冠名了生产部经理,广州本地一切事务,包括海关税务手续,开发区事宜都交由行政部总监李生打理,外加两个秘书和法语翻译。所有的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独资外企手续全部办妥,附近农民的圈地运动也告圆满结束,办公室紧锣密鼓地配备了全套人员班子,现在,亨利作为养鸭 MBA,就移民到了广州,再移民到了广州郊区的农田办公大楼,妥妥地在中国新农村扎根了。亨利的孩子还小,太太有点吃不透中国形势,中国对他们来说如同天国那么遥远,想着亨利能够挣出多几倍的家用,就决定暂时两地分居,走一步看一步。
亨利和小庄的生活起居,吃喝拉撒加办公,全部在一栋办公兼住宿楼内搞定,这栋楼,名叫佳利远景大厦,因为是鹅肝公司,生产的是誉满全球的法国国民高档佳肴,公司随时都可能接待到访广州的重要嘉宾,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法国各大公司代表和法国访华的政府官员。总经理室连接着独一无二的的鹅肝煎扒房,里面的陈设,不输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高档西餐厅。
亨利住在公司宽敞的两居室里,小庄住其隔壁,一居室。亨利每天9点上班,穿越一个餐厅的距离,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小庄凌晨5点半起床,披星戴月,再向广州的近郊深处挺进,到达农村的养鸭场,鸭舍里住着成百上千只娇贵的法国鸭子,他们都是上等的樱桃谷鸭,当它们还是黄松松、毛茸茸的可爱模样,就坐着运输飞机远渡重洋,落户了南中国。
亨利和小庄的全部生活,就被圈在了这个佳利极品鹅肝公司的远景大厦,说是远景,放眼过去,连风景都细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一栋楼和一个鸭舍,办公室和养鸭场的十五公里距离,是他俩全部的生活旅途。
亨利和小庄的夜晚,寂寞而无趣。亨利懂英文,百无聊赖,看看香港的无线亚视的国际台,小庄没辙,只懂法语,这下抓瞎,放下鸭子,坐地成了书生,法国商务处那里弄来的零星半点杂志,反反复复,读好几遍,都舍不得借给翻译。
周末,董事长黄生从香港坐着直通车来到了广州,入住了花园酒店,第二天一大早,黄生爽朗的笑声传来,跟着办公室飘入一阵CD毒药香水的味道。
黄生拉着一个高挑的女孩,长波浪卷发妩媚动人,左边嘴角上一粒黝黑的美人痣,令人过目不忘。她穿着一件V领本白丝质长袖衬衫,深深的事业线若隐若现,一条宝蓝色铅笔裙勾画出她纤细的腰身,丰满的臀部,漂亮白晃晃修长的腿,脚踩一双白色的脚踝系带的凉鞋,一排鲜红的脚趾头裸露着,犹如雪天盛开的玫瑰。
黄生介绍说:这是阿梅,他的红颜知己,介绍亨利认识一下。
这下可忙坏了法语翻译方慧,刚从上外法语系毕业的她,在公司里担任了主要的传话筒角色。方慧和阿梅年龄相仿,在阿梅婀娜多姿的摩登姿态映射下,上海姑娘方慧简直是一株小草,陪衬着阿梅这朵艳光四射的红玫瑰。
午饭时分,在公司的鹅肝煎扒房,生产部立刻送来了一副新鲜的一级鹅肝,颜色深,份量足,个体饱满,极适合现烤铁板烧。
阿梅起初和方慧说自己是上海人,方慧他乡遇故知,高兴地立马用阿拉攀谈,阿梅即刻对方慧说,其实她长在西子湖畔,是杭州人,因为了解这些初来乍到中国的老外,可能就只知道广州上海北京,对其他地名一概不知,对外全部宣称自己是上海人,方慧想想也有道理。午餐开始,大家都是嘻嘻哈哈,黄生对两法国佬嘘寒问暖,诸如住在公司还适应吗,饭菜是否可口,工作人员是否配合之类,客气了一番。方慧刚开始翻译还紧张,生怕遗漏了什么内容,一来二去发现即使没有翻译齐全,也丝毫不影响客套话的谈话节奏,于是就放松下来,偶尔和阿梅交头接耳,攀谈起来。
黄生是个国际美食家,尝遍无数珍馐佳肴之后,决定走在时代前列,执意要在中国夺头牌引进法国国宝的肥肝生产。方慧翻译的时候,向阿梅解释,国人嘴里称道的鹅肝其实是“鸭肝”,foie gras de canard,阿梅拼命地学这句法语,一副认真的小学生模样。
“那取肥肝的鹅有养殖吗?”阿梅问。“有,但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鹅肝的味道还没有鸭肝浓郁。”一直沉默的小庄终于插嘴了。打小开始,小庄就跟在父亲身后转悠在养鸭场,填鸭也是门技术活儿,现在的小庄已成专家了。
亨利清了清嗓子,补充说:“我来中国就听说了,你们中国人把我们的肥肝都叫成了鹅肝,据说鹅比鸭贵,对吧?无所谓了,反正这些取肝的鸭子不是普通的鸭子,这是专门需要填喂的鸭子,鸭苗都从法国进口。”
方慧将法语翻译过去,阿梅笑得花枝颤了,“啊呀,真係啊,烧鹅比烧鸭好食哩!”
方慧笑了,笑阿梅的联想能力挺强的,烧鹅烧鸭也上场了。
说话间,黄生让助理取来一箱酒,这是黄生专程从香港带来的配鹅肝的酒,他让亨利挑选。
亨利随手拿起一瓶琥珀色的酒,读出产地名字: Sauterne(苏玳),方慧凑上前去,“方小姐,你正好学习一下,这可是瓶好酒,Château d’Yquem (依甘堡)出品呢!
“这款贵腐甜酒,口感浓郁,带有杏脯和蜂蜜的香味,和鹅肝是绝配啊!”黄生说此话时,气闲神定,选择鹅肝的酒,作为鹅肝界的大佬,他当然得心应手。
鹅肝公司的午餐,精选的菜肴自然少不了鹅肝作为主角,头盘就上来黑松露冷鹅肝,质地丝滑软绵,方慧切了一块,往嘴里送,鹅肝细腻地在唇齿间化开来,她又抿了一口依甘酒庄的贵腐甜酒,感觉味蕾细胞全部窸窸窣窣地苏醒过来,方慧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尤物,她本不喝酒,但亨利总经理执意让她喝,说这个鹅肝午餐是一份多么有趣的工作,方慧连连称是,她专心品尝得都忘记了翻译工作。
终于到了香煎鹅肝的时刻,黄生开始叙说鹅肝入口即化的美妙,这个世界上无人能抵抗如此致命的诱惑。
“煎到恰到好处的鹅肝,送入嘴里停留,体会爱的高潮”。亨利说完,哈哈大笑,方慧有点害羞,老老实实地翻译成中文,阿梅噗嗤笑出声来,
“这个比喻太带劲了!我喜欢高潮!”
你来我去,方慧和阿梅也混熟了,两人说起普通话来也自如。黄生说粤语,方慧惊讶阿梅的语言天赋,她和黄生讲粤语,非常流畅地道。最令方慧目瞪口呆的是,阿梅也能蹦英语单词,连比带划,亨利也能明白点儿,亨利说英语的调调,方慧听着如同拐了几个弯弯的法语,那情形好比电视里头北方人模仿粤语或沪语的样子。阿梅的英语尽管还不是很流利,但她敢说,张口即来,不会说的直接插播粤语或国语,反正黄生方慧都能听懂她的夹生米饭英语,有时候,阿梅实在表达不清楚,她就让方慧翻译,咯咯咯笑个不停。
阿梅说话的时候,小庄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就坐在阿梅的对面,视线自然落到她的身上。阿梅的两只大眼睛,顾盼生辉,看谁都是柔情涟涟。席间,最沉默寡言的数小庄了,可怜的小庄,这辈子只会一门语言,还是一腔南法兰西语。他在英语,粤语,国语中抓不到方向,迷失久了,只能拼命地往嘴巴里送东西,或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酒。倒是阿梅,通情达理地朝小庄笑,让方慧传话,问小庄为何不带家人而一人来到中国。阿梅对着小庄说话的时候,很是客气,笑盈盈的酒窝,跳跃着,若隐若现。小庄叽里呱啦一阵法语,对着阿梅回答,方慧神经高度紧张,小庄的法国南部口音实在太重了。
亨利凑上来,当然用的是法语,对方慧发话了:“你真看不出来这位小姐价格不菲吗?”
“什么?价格?什么价格?”方慧一头雾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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