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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离家

(2003-12-31 20:59:44) 下一个
初次离家 小风 别离只是 一扇通体透明 没有心肝的玻璃 把我们的天地 分割成两半 一半归梦 一半归忆 离家的时候,爸爸即兴写了这首诗给我。我读过一遍便草草地把它夹进我的日记里,没有好好地去体会诗的意义和爸爸的心情。离开家只有短短的几天,今天翻开日记再次读它,这简短的几行字竟然成了对父母的思念,心中酸溜溜的,很想哭。 缨上课去了,小小的空间就属於我一个人。窗外除了不时飞驰而过的车声外,听不到一丝的人语。习惯了在国内时的喧闹,这突来的寂静反尔令我坐立不安。以前弄堂口不时传来的“磨剪刀”之类的叫卖声现在回想起来倍觉亲切。真的希望门口有人突然来一声“收旧报纸”的叫喊。 看看四周这狭小的空间,独自置身在四壁空空的陋室,心中有些恐慌。室内除了一床一桌外别无他物。缨说这床这桌还是房东借的,本来带家具的房租要贵一点,房东知道我漂洋过海来与丈夫团聚,又看缨是学生,心生慈悲,每月少收二十元。缨似乎很高兴也很满足这间公寓,我看见他对我说话时充满希望的眼神。我想起我在上海的家,并不豪华却很舒适。几天前在机场与父母分手时的那份盼望长久的自由感为何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便骤然消失了?为了脱离父母的护翼自由飞翔我等待了几年十几年。只是在这间小屋内住了仅仅三天我就开始怀念我曾讨厌的家。 一月二十八号是我离家的日子。离开家是我最大的愿望。从开始办护照到拿到签证,我一直沉浸在即将离家的兴奋之中,迫不及待地度过每一个日落日出。心中一遍一遍地欢唱:“鸟儿要离巢了!鸟儿要离巢了!” 在收到缨寄来的机票后,我重重地在挂历上划了一个圈,仿佛是告诉父母那日子就是我脱离他们束缚的纪念日。那段日子里,心情出奇的好,即使在吃饭穿衣等等琐碎的事上与爸爸有冲突我也失去了与他争抗的耐心。想到我马上就要自由翱翔了,我变得很大度的不为着小事去斤斤计较,更不想因此而破坏了我少有的好心情。一月二十七的晚上很难入睡。不时起身看看第二天要与我同行的那两只大行李箱,反反复复的细数着箱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那是我所有的家当,将是我新生命的开始。小房间里陪伴我成长的书桌和书架空空荡荡也预示着主人的离去。记得在整理书架的那天,爸爸进来对我说:“你走了,房间还是你的,带不走的书就留在书架上吧。” “不用了,带不走的书和磁带我都送给同学了”我毫无留恋的回答爸爸。终於有了一个自由的机会,我怎能留下半点会令我回头的痕迹?爸爸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时我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我无法体会他为何而叹息。 妈妈早上四点多钟就在厨房忙碌,飞机十点多起飞,预定的车子七点来接我。到了机场和送机的父母,同学照了几张像留念。谁也不知道我一去要多久才能再回来,我却没有想过要再回来的念头。当车子把我送到写有“国际出发”的机场入口处时,我的眼前晃过稚鸟从母翼下飞入云端的一幕。我的心一阵的狂喜,想笑但忍住了。最后望了一眼父母,挥挥手,从从容容地进人海关安全检查口,没有半点的依恋。 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抱了个洋娃娃不停的回头,不停的在擦眼镜片后的泪水。“真是个没用的人”我心中笑她。看她那样失态,又有点可怜她。 到达休斯顿在第二天的晚上八点多钟,二十个多小时的旅途已使我晕头转向。只记得在洛杉矶等候转机时看到一个个奇胖的男男女女大口大口的吃比萨饼,想到可以用来当作奇闻怪谈写信给好友们。缨和他的同学来接我,迷迷糊糊的跟他们上车下车,一路上也不见想象中美国灯火通明的华丽。几个月来的兴奋在踏上异国的一刻就这么平静下来,也许是这半年来一直处於最高峰的神经无经达到了它的饱和状态,也许是在行途中没有睡好,太累太困了。 第二天醒来仍旧有些恍恍惚惚,似乎无法接受自己要在世界的另一端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虽然等待这种生活已有许久,但当梦想真正成为现实之后,胆小的我又被包围在对陌生环境的恐惧里。我想起那个在上海机场与亲人难舍难分又哭哭啼啼的女人,我想起分手时爸爸妈妈望着我的深情目光。“悲莫悲兮生分离”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千古名言。当父母看我走进检查口的那一刻,他们的心中是否也是如此多的悲伤呢?离开家时的兴奋在离家后的第三天便彻底消失在内疚和恐惧之中。只有在离开家后才懂得了分离的意义。 我好好的把简陋的小屋审视了一遍,屋虽小,倒是很干净明亮。毕竟这将是我和缨在异国的新天地了。那两个装着我全部家当的大行李箱还没有打开,一会儿把我的装饰本领拿出来,这个小屋一定会有小家的温馨。稚鸟离了巢就要开始自己觅食,我 既已离开了父母,拥有了我梦寐已久的自由,也该开始学会独立。晚上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很想念他们,但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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