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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的“炖小鱼贴饼子”确实很棒,是北大荒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少数美味之一。我夸她手艺高强,想必湘菜也做得地道,她却笑起来:“湘菜我只会吃,不会做。做饭都是到这儿学的。有了家,啥都得自己干。赶鸭子上架,鸭子最后也就上架了。”
小可听了嚷起来:“我要表演《小鸭子》!”
小秦喂了他一勺鱼汤:“先把饭吃完,等会儿叔叔再看你表演。”转过脸来对我说:“这孩子就是好动,一刻也不消停。到了半岁,我要回去上课,就把他搁在篮子里,吊在房梁上。这是老乡教给我的法子。要是直接搁在火炕上,孩子不会翻身,时间长了能给烤死。再有,这里的大老鼠一尺多长,能把孩子的脸和手脚咬坏,甚至把刚出生的婴儿叼走。所以惯常的做法都是——‘生个孩子吊起来’。那天我把他喂饱了奶,收拾干净,就去学校。上到第二节课,我忽然感到心慌得不行,只能让学生先做练习,自己赶紧往家跑。一进门,就看他大头朝下,挂在篮子外面,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再晚点回来,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整个小脸都紫了!”
“是不是这样?”小可瞪大双眼,鼓起腮帮子,像只憋足了气的河豚。这个历险记他显然听过不止一遍,已经好玩大于恐怖了。
“净出洋相!”小秦笑着拍了他一下:“也就是你不老实,别家的孩子都这样吊着,没谁表演过倒挂金钟。”
洪秘书接过话说:“这事可把小秦吓坏了,一想起就哭,连着几天都不敢去上课。学生们很想她,回去告诉父母。后来有个老嫂子出来帮我们带孩子,才算渡过难关。”
小秦说:“是啊!我也舍不得那些学生。记得第一天上课时,整个教室就像水晶宫一样。这是上冻前用草泥编墙赶出来的一间房子,怎么可能干透?如今里面呆了人,水汽连着哈气,弄得四壁和窗户结了一寸多厚的白霜。我在南方哪见过这个!学生们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可是听课认真极了。我就在心里说:‘我必须当好老师,才对得起他们。’”
洪秘书感慨道:“万事开头难!创业是这样,成家也是这样。不过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对了小烟,你有对象了吗?要不要让小秦给你介绍一个?她认识的女同志多。”
我有些赧然:“对象我有了,不过刚刚开始谈,八字还没一撇。”
小秦问:“是谁呀?总场的?”
我说:“是文工队弹琵琶的文燕。”
小秦马上说:“文燕我认识,文工队那些人我都认识,这姑娘不错。”转过脸来对丈夫说:“前一阵文工队来咱们分场演出,那个拉大提琴的就是她。”
“是的,”我补充道,“文燕也能拉大提琴。”
洪秘书回想了一下:“噢,她呀!我有印象。这姑娘挺出众的。我不是说长相——文工队嘛,长得都不错,我是说气质,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小秦笑道:“你这样说,也太埋汰文工队了,合着都是鸡,就一只鹤。”
洪秘书自觉不妥,马上纠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的气质与众不同,坐在那里像个千金小姐,不太像个演员。”
小秦更笑了:“你到底在是夸人家,还是在损人家?”
洪秘书也笑起来:“我不会夸女同志。不过小烟,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要抓紧啊!”
我如实相告:“刚认识不久,我也没多少把握。”
小秦说:“事在人为。老洪当年为了让我来北大荒,每天都要发一封信。邮递员最后跟我说:‘你还是赶紧过去吧,要不我这两条腿都得跑断了!’”
小可抢话:“你们的事我都知道!那时爸爸每天都会给妈妈采花,插在瓶子里!”
洪秘书跟我解释:“那是刚结婚时,我俩住在一间草房子里。她不嫌房子破,只嫌屋里太素,我就到野地给她采些花回来。”
小秦哼道:“你现在也懒了,多久咱家没见着花了?”
洪秘书有些委曲:“园田地种了那么些,还都要我给掐进来?”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口子拌嘴,心里想着那句话——饱汉不知饿汉饥。】
2022-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