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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记事(38) 母猪也疯狂

(2014-01-07 15:46:13) 下一个

【有一天,我大干一场下来,正在道边的水沟洗手抹脸,忽然遇到了师文工队的区队长李明可。他一脸络腮胡子,没变样。我们是在师速成学校认识的,那回师文工队下来几十人支援文化大进军,他是带队人之一。我作为教务干事,经常要跟他联系工作,挺谈得来。这次又在朝鲜战场上邂逅,格外觉得亲热。他让同伴先走,留下跟我聊一会儿。我目送那几位扎着长辫、模样俊俏的女队员远去,再看自己沾满泥花、散发汗臭的一身,顿时感到有点自惭形秽。

李君经常到各单位巡回演出,见多识广,跟我说了不少新鲜事,最有趣的莫过于妙香山美军战俘营的情况:

“这些战俘不玩我们发的扑克牌,只玩他们自己的,哪怕已经污损不堪,因为每张牌上都印有裸体美人照。他们抓到中意的牌,就在上面亲吻;他们还相互在军服后背画裸体像。这算不了什么,更厉害的是搞‘同性恋’。由于种族歧视,年轻的黑人士兵往往成为侵犯对象。尽管营内三令五申地禁止,但是防不胜防。听说在西方国家搞‘同性恋’是公开合法的,还受法律保护哩。战俘们大多受过高等教育,参战前有一份不错的职业,有个美满的家庭。可是这场战争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闲时掏出全家照或女友照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像一群疯子。

“为了表达人道主义关怀,我们奉命去战俘营演出过几次。面对这群性饥渴的家伙,营区首长规定:一个女队员须有两个男‘保镖’保护。我们男队员不够,就把翻译官拉来凑数。你知道咱们女兵的服装是连衣裙式的,在台上跳舞旋转起来,裙子就张开了。好家伙,台下顿时乱成一锅粥,蹦跳、喊叫、打口哨,个别的还向舞台冲去……

“战俘营还闹过一个不堪入耳的笑话。去年秋天,有位阿妈尼找上门,说丢失一头老母猪,几天没找着。老乡告诉她,可能钻进战俘营的铁丝网里去了。管理人员立即着手调查,果有其事。原来美国战俘发现了觅食的母猪,如获至宝,找些剩菜剩饭,把它引进一间废弃的库房关起来,到夜深人静时再将母猪赶进宿舍‘侍寝’。等阿妈尼把它领回去时,老母猪还不肯走呢!”

这故事逗得我捧腹大笑,笑完又觉得恶心至极。我们接着谈起跟自己相关的事。他说:

“现在朝鲜要停战了,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你在师速成学校干得好好的,怎么会一竿子插到底?要争取调出去,早点回国。没赶上打仗,老呆在这儿干吗?说来你都不信:有一回,我被临时抓差,押运交换回来的战士遗体。一具具都用白帆布裹紧,在车厢里往上码,码得满满登登。那回我没挤上驾驶楼,只好站在车厢前端。天色转黑,路又不平,卡车晃动中不时有包包被颠下来,压住我的脚脖子——胆子再大也发怵啊!

“我今年都32啦,1949年结的婚。当兵6年,跟老婆同吃同住加在一起不到半年。她一个人拉扯俩孩子,还要照料公婆,够难为她了。上月来探亲,住了11天。躺进被窝,搂起来像木头;摸起来像搓板。唉,才27岁的女人!她不愿离开我,最后两天总哭个没完……”

送走李君后,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抡大锤的激情与亢奋竟被他一席话搅得烟消云散。在这非常时期,不论从战友还是战俘身上,我都感到命运的铁血与冷酷。记得歌德在自传中说过:“时代给予当时的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我们真可以说:一个人只要早生十年或迟生十年,从他的教养和外面的活动看来,便成全然另一个人了。”

与李君的交谈,还诱发出我内心深处的失落感。在基层长年累月地泡下去,我会葬送自己的前途——毕竟我的梦想是耍笔杆,而不是抡大锤。改变生活环境的欲望一旦抬头,就会变得越来越强烈,什么政治说教也无法遏止。从那一天起,我在朝鲜的生活就成了度日如年。】

200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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