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瑞士的山很爱干净。所以我们需要时不时地把它冲洗一下。”在铺天的雨幕中,我们一行人在阿莱什山的羊肠小道上跋涉,瑞士旅游局的朋友这样对我们说。
瑞士的山多半平缓。我们的远足说到底也只是在一个又一个的缓坡上沿着山野小路向上走,和平时想象的登山运动大不相同。不过,这样的徒步山地远足在瑞士极其流行。不仅外国的游客经常来瑞士做远足,每到周末,我们也常常可以看到当地人一家一家的在山上行走,一走就是半天、一天,连锻炼带观景,从刚会走路的幼儿到年逾古稀的老人,都不例外。瑞士山地风光如画是全世界都出名的,看着那一家家在山上远足,头上是蓝天白云,身边是清泉丁冬,在典型的瑞士风光的背景下,个个红光满面,健康自在,好不惬意,实在是瑞士叫人羡慕的一景。
不能忽略的是:在整个瑞士长达5万公里的步行小道上,所有的山径都有黄色的路标,指明去某地走什么方向,步行要多少时间可以到达。而且山地的治安非常好,卫生设施又周到,这些都为远足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今天,因为晚上瑞士旅游局要在山顶开一个PARTY,我们的终于我们得到了一个机会,到山上去远足。象当地人一样,我们换好高帮的球鞋,背上双肩背的书包,装好衣物、雨具、还有一只装了面包香肠的纸盒,唯一的遗憾是:下雨了!
雨雾遮住了青山原本的秀色,也让天空失去了光泽,在我们走得气喘吁吁以后,远足开始演变成为了一种苦行。山路的泥泞使我们只得把更多的心思上放在脚下,这才发现,脚下的小路上竟然有不少马匹的粪便。因为有瑞士朋友同行,出于礼貌,我们只是尽量绕开马粪,而不与置评。而瑞士朋友看到马粪时竟然很高兴:“这里有马!”就开始拨打手机。不一会儿,便有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飘逸而至,那骑士没有穿雨衣,身上的翻毛皮夹克和头上的宽沿皮帽已经淋得精湿,不过倒更象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一见我们,两位侠客就跳下骏马,请我们上马。原来附近的山上有一处豪富的官邸,官邸中有马。平日这官邸可以参观,马却是人家私用的。不过下雨倒使我们有缘用了一次贵族的坐骑。
在这座已经开放的贵族官邸中避雨,我们倒是一点也不寂寞。官邸的导游非常热情地请我们到楼上楼下的十几个房间中参观,告诉我们这是一位在英国银行中发了财的瑞士人在19世纪修建的,他和他的英国妻子在这里居住过很多年,也接待过不少他的英国朋友。
导游说,在瑞士的山间远足,并不是瑞士当地人的发明,而是英国人留下的传统。虽然说瑞士山水如画,(它的很多雪山湖泊的景观和我国的西藏颇有相似之处)但是土地贫瘠、矿产贫乏,一百多年前的瑞士人是相当贫穷的,对他们自幼习以为常的风景所包含的旅游价值也缺乏认识。而当时的欧洲的工业大国已经相当发达。英国的一些贵族、富商度假的时候来到瑞士,他们为这里壮丽的风光所折服,在这里休假、远足,享用这举世罕见的美景,也开辟了瑞士旅游业的先河。在平缓的山坡上,背上背囊徒步行走,或是骑马漫步,都是英国人的习惯。
在山间漫步之后,英国人会来到熟悉他们生活习惯的瑞士朋友家中品尝下午茶,再听听钢琴曲,打发一天中余下的时光。导游说到这儿,竟然掀开钢琴盖,为我们弹奏了一只短曲,和着窗外渐渐低落的雨声,夕阳的光芒一如一百多年前地从云缝中出现了。
随着雨渐渐停歇,四面的雾气完全散开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贵族官邸,到达一处缆车站了。缆车在我们国家,是旅游景区的专项用品,而在瑞士,缆车是一种常见的交通工具。在山上见到缆车站和在平原地带见到公共汽车站是一样的。缆车是当地大众日常上山的工具。
我们坐上缆车直奔3000多米的山顶。去赴山顶的聚会。天已经黑下来了,缆车在黑黝黝的树林顶上掠过,使我们感到自己仿佛是归家的飞鸟,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接近山顶的时候,高大的树木已经不见,植被变得矮小了很多,地面的黑色也变成了白色,原来,那山下下了大半天的雨,虽然是盛夏七月,但随着海拔的升高,雨水在山顶仍然化为了六七个小时漫天的飞雪,现在,山顶上已经是银色的世界。
下了缆车,寒气袭人。我们在山下穿戴的那一套远足用的运动服仿佛是薄纱制成的,完全不能御寒。不过,没出缆车站几步,就看到路旁摆着一个个一米直径的大火盆,里面的酒精块已经点燃,火光明亮,热气腾腾。让刚刚从缆车上下来的人不仅从身体上觉得暖和,而且在心理上也颇有尊严,几乎人人都立即舒展开身体,表现出了与这种粗犷豪华相匹配的庄严态度。我早就听说过,瑞士旅游业在上百年的发展中,讲究的是要“有一种讨客人欢心的谦和与殷勤,却又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民主风度,不需要卑躬屈膝而把待客的热情提高到双方不提金钱的水平---不管帐单多么令人吃惊,客人也不吭一声”,我当初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曾经百般想象,不知这又“谦和”又“泰然”的无微不至的服务是个什么样子。今天亲眼目睹这样的手笔才觉得叹为观止。
那天晚上的PARTY当然是精彩非常:既有高科技的激光表演,又有传统的瑞士民俗表演,最后大家还被请到室内跳迪斯科。等我们彼此告别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我那晚定的旅店是在大约海拔1000米的地方,下了缆车,独自走在回旅店的路上,眼看夜雾一阵阵地从路面上飘过,我正觉得陶醉。忽然一个东方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凭她那深深的一鞠躬,我便认出了她的国籍,她用英文对我说,自己找不到旅店了,能否帮个忙。深夜一个人找旅店,可真不是玩的。我把她带到旅店,她在致谢之余,终于抱怨了一句:瑞士人可真是粗心,怎么会组织完活动,让游客自己回家呢?服务太不周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PARTY组织者送的葡萄酒和巧克力,想着刚才那日本客人的抱怨,不禁替瑞士朋友们苦笑了一下:瑞士人的品位,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啊!我用力推开阳台的大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期待着另一个瑞士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