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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 578-最后的审判

(2025-01-20 11:52:15) 下一个

1968年11月22日,星期五。一大早,董九接到专案组泰干事的电话,问他对上官云珠做思想工作进展得如何,并让上官云珠上午回专案组,因为上头派来的人,今天下午要见上官云珠。

从11月19日到22日几天期间,董九尽心尽力地照顾妹妹,觉得她身体恢复得比较好,胃口也不错,虽然头部的晕眩出现过3次,不过每次持续的时间和程度趋于好转,让董九信心百倍。

董九又把计划详细地跟妹妹重复一遍,要求做到百密零疏,还要随机应变,让这两位“杀手”觉得她必死无疑。这场苦肉计,让董九非常心疼。吃过早饭,董九帮妹妹按摩、点穴和推拿了半天,让妹妹学着运气——呼吸吐纳,激活机体的抗逆能力。

根据妹妹的反馈,专案组体罚包括抽耳光,推倒在地后乱踢一顿,他们比群专组下手重,但是体罚殴打的花样少很多,不过专案组的语言暴力,比群专组要高明得多。

喂饱了妹妹早饭后,担心妹妹午饭没有着落,又让妹妹带上糕点和茶水,交代她说:“妹妹,见两位‘杀手’前,一定要吃饱、放松,才能让苦肉计成功!”

泰干事见上官云珠进来报到,因为董九的关系,意外地让她坐下来说话。以前都是臭骂她几句,把以前审问她而一无所得的挫败和懊恼发泄一通。今天,上面派人来了,泰干事不想把一个奄奄一息的上官云珠交到他们眼前,凸显自己的无能——把人都快整死了,还是一无所获。

今天见上官云珠精神还不错,穿戴不新但是还算干净。不过脸上气色依旧暗沉,很好奇董院长这几天的工作成效,拿出上官云珠的审讯记录簿,边翻开边问道:“大特务、女流氓,死到临头,还不如实招来?”

“我跟谁流氓了?我的每一段婚姻都是有据可查,现在我跟贺路是男女朋友!我也没有脚踏两只船,也没有婚外出轨。我相信自己的作风没有问题,怎么会成为女流氓?”上官云珠有气无力地驳斥道。

泰干事冷冷地哼了一句,知道她故意充愣装傻,不过董九做她思想工作以前,她每次面对审问,都像被斩了头的公鸡一样,梗着脖子,跟他们对着干。无论问她什么问题,都义正词严地进行反驳,觉得她跟主席见面,都是正式的接见,而且每次,都不是她一个在现场,并把每次见面的人员,如数家珍地告诉专案组,结果愈发引起专案组的敌意,认为她除了明面上的接见外,背地里的见面一定也不少,但是专案组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问她,而是让她明白专案组的意思,但是上官云珠明白人装糊涂,一直不配合。后来干脆告诉她,交代背地里见面的情况。

“主席的特殊地位和身份,让他要见任何人,一定是光明正大,没有什么‘背地里’的情况。”上官云珠在上一次审问时,冷冷地反驳道。

“譬如你给主席写信什么的?”泰干事气得狠狠地抽了上官云珠四五个嘴巴子,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上官云珠慢慢地擦拭掉嘴角的血水,想死的心都有。一直被这样殴打、污蔑和折磨,人生有什么意义?那个老妖婆,就是一个烂货,在黄浦江滩怎么下贱怎么做,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会有好下场!

“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动手打人,算什么男人?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信,信写好了寄到什么地方主席才能收到?你只会血口喷人,无端指责!我把自己经历的详情全部交代了,其他的事情我没做过,怎么交代?难道要我污蔑自己吗?”

泰干事跳到上官云珠跟前,揪住她枯黄的头发,双眼冒着火地怒视着她那双死沉沉的大眼睛,越打惯了耳光越忍不住地又抽了她十几个耳光,直到她上身晃悠,扑倒在地才松手,又狠狠地朝她的下身踢了几脚,发现她一动不动,才让小头目,把她拖到牛棚区。

“臭婊子,做婊子还想立牌坊,做梦——”泰干事双手握拳,恨不得把天花板捅出两个窟窿来,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本来想通过专案组露一把脸,奔个好前程,想不到这个上官云珠软硬不吃,死扛到底,真他妈的茅坑里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今天见她至少老实多了,让泰干事心里有了几点火花在闪,急不可待地想蹦出去,再试一把,但是无数次失败立刻止住了他的冲动,故作镇静地踱步来到她的跟前,盯了她一眼,见她意外地低眉顺首,所以放低声量地问道:“董院长对你做了几天思想工作,难道还没想通吗?”

“哼!他只是比你阴险一点,不像你动不动就打人!他要我承认什么事都做了,哈哈哈——一丘之貉!我如果做了,早就承认了;如果没做,他董九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承认什么事情都做了?对不起,你们的软刀子对一个清白的人,也没有用!”上官云珠冷冷地看着泰干事,不再对他声嘶力竭地反驳和辩解。

“那你们在一起待几天,都干什么了?”泰干事吼道,溅了上官云珠一身唾沫星子。

上官云珠缓慢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泰干事说:“他用示好、收买和软化的阴险手段,妄图让我屈服,让我给自己扣屎盆子。一次不行,就两次;二次不行,就三次!哼,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既不污蔑别人,也不污蔑自己,难道有错吗?

“你们的想法,我很清楚,让我承认,跟他发生关系,跟别的领导发生关系,从中套取机密情报,然后告诉国外的机构。这只有国民党反动派的女特务才会做的下流勾当,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无限忠于毛主席和共产党的一名演员,积极投身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专业工作者,有体面的工作、不错的工资福利待遇,对党和国家感激都感激不过来,怎么会做你们话里话外暗示的那些事情呢?我是一个人,不是白眼狼!”

泰干事不屑一顾地眨了眨一双犀利的小眼睛,好像要变成一双火眼金睛,透过上官云珠的肉体,看出她一身白骨精的骨架一样,绕着她转了一圈,发现她还是佝偻着背、一身骨头没有几两肉,却这样死硬死硬地,让他感到绝望。

“你是不是上了董院长的床啊,臭婊子?”泰干事突然语气变得猥琐,让上官云珠感到很意外,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问话,觉得不能一直沉默不语,又不能反应过分激烈,想了想,慢慢无力地绾了绾垂落的几绺没有光泽的、已经泛黄的头发,冷冷地看着泰干事有点恶心的淫秽的奸笑答道:“你的问题跟今天的审讯有关吗?你想知道结果,就去问董院长!我的为人,面对主席是怎样,面对别的任何人也是怎样。我除了被人强奸,是不会上除了老公之外任何男人的床的!你这样审问一个正派的女人,不觉得很不专业吗?”

“臭婊子,你就是一个烂货!你这个戏子,什么男人的床不会上?”泰干事无力地干嚎着,然后重重地拍打着桌面,极力控制自己的双手,不想给上面来的人,留下一个满脸都是血道手印的特务和女流氓。

“我是戏子?中央领导人中也有戏子,难道她们也是烂货?也什么男人的床都会上吗?你这是在污蔑我们的国家领导人,我要向上面来的人,控告你!”上官云珠立刻反唇相讥,扔下一枚威胁弹,让他早点结束这种毫无结果的审讯。

泰干事懊恼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支撑着麻木的脑袋,喘着粗气,让满腔的怒火,慢慢熄灭,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否则交给上面来的人一具尸体,那就太失职了。

泰干事不甘心自己在上面来的人鼻子底下,露一手的企图宣告失败。泰干事离开座位,来到上官云珠跟前,捏着她已经没有肉只有一层皮的尖下巴,发现她极力地要扭过头去,不想跟他对视。

“贱货,没人要的破鞋,万人操的婊子,你有本事,去跟上面来的人告我呀!他们可不像我这样对你心慈手软。他们会把你的几根狗骨头踩成骨灰!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你的末日到了!还是好好配合他们的审讯吧,否则明天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瘆人的凛冽的干笑,让上官云珠不寒而栗,就像千万把屠刀,朝自己的颈项铡来,让上官云珠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浑身抖个不停。

被小头目推推搡搡关进牛棚,上官云珠发现王丹凤和黄宗英都不在,估计也去过堂了。上官云珠抓紧时间,从包里取出哥哥帮她准备的午饭。上官云珠吃着松软喷香的鸡蛋糕,时不时喝几口还是微温的龙井茶水,对哥哥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心中感到很安慰,浑身又恢复了对活下去的渴望,希望永远在哥哥身边才好。接着按照哥哥的要求,吃了一小包肉松,几块果脯和几个南丰蜜桔,补充能量,面对下午更艰巨的一场审讯。

上官云珠收拾了一下,准备闭目养神,然后在脑子里过一遍跟哥哥商量好的应对之策,突然听到木板门从外边打开,原来是王丹凤和黄宗英进来了。她们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都是哭丧着脸,一见到她回来了,立刻满脸堆起笑容,坐到她的身边问道:“董院长没来呀?”

上官云珠摇摇头说:“想不到他也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让我承认什么事都做了,真是没想到了!要不是身体走不了路,我都走回牛棚了!天天听他没完没了的说教,让我顺着专案组的人,承认一切,然后结束案子。妹妹,你们说姐姐做得到吗?”

王丹凤听完,站起身来,没有再听下去,留给黄宗英和上官云珠在一起接着说董九的不是。“董院长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他的智慧,上官姐姐领悟不了,更不敢以身涉险。如果不承认,姐姐能全身而退吗?虽然董院长的全盘承认有点激进,但是姐姐一点都不承认,也行不通。如果刚才群专组的批斗会上,自己不老老实实地说《桃花扇》是大毒草,愿意接受批斗,愿意下放参加农业劳动,改造思想,还不被他们打死?只有顺从,像哥哥说的那样,下跪磕头发誓,才能保全性命。哥哥是有大智慧的人,可惜姐姐不领情,性格决定命运真是所言不虚啊!”王丹凤脑海里不断地泛起涟漪,为自己、为上官云珠、也为董院长而心潮起伏,连黄宗英喊她都没听到。

“是董院长买给姐姐吃的吧?”王丹凤吃着牛肉干、喝着茶水,笑盈盈地问道。黄宗英插话道:“敌人想用美食计腐化我们,我们就将计就计。只有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力气跟他们周旋,是吧上官?”黄宗英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自从受丈夫赵丹的牵连,不但工作做不成,还要挨批蹲牛棚,家里孩子们嗷嗷待哺,真是愁死了黄宗英。她想,还不如赶紧下放参加劳动,说不准那个老男人董九能帮上点忙。

三个女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木板门从外面打开。泰淮乐被西射的斜阳,照得面目狰狞,让王丹凤和黄宗英吓得紧紧抓住已经起身的上官云珠的手,颤抖着嗓音说:“姐姐,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上官云珠,出来!”泰淮乐干吼道,接着非常享受地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名演员——上官云珠,在她的棚友哆哆嗦嗦的相送中,像一具僵尸一样移出牛棚狗窝。见她面无表情,双手垂落,扭头不与他对视,孤零零地站在阳光下,显得桀骜不驯,顿时让泰淮乐不想享受下去,让身边的小头目,押着她上小黑屋,接受上面来的人,最后的审判。

“姐——”王丹凤顿时泪流满面,刚喊出一个字,就被身边的黄宗英捂住她的小嘴,不想因为自然流露的情感,让专案组移情别恋,把矛头对准她们中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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