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印象(1)
2015年10月17日,我和老伴从上海飞到洛杉矶。我们离上次离开美国已经十年,那次来美是为了参加小牧的生物学博士的毕业典礼,从4月份开始一直住到10月份,地点是纽约。此次来美的主要原因是避邪。自2014年以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着凉就发烧,年底还害了一场肺炎病,整整吊了14天的抗生素。2015年5月,我和老伴去三峡旅游,返沪途中,遇见了一件令我不能理解的奇怪经历,是喜是忧,虽难以确定,但是头脑里还是存在一定的恐惧。回上海之后不久,我和老伴一齐患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感冒,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我们的体重都减轻了十几斤,连儿子媳妇都感到害怕。我觉得,我们需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借新环境避害驱邪。
2015年10月17日下午从上海飞往洛杉矶,于当地时间上午11点到达(仍为17日)。
在飞机上,我遇见一次奇特的天文学现象,说出来与大家分享。当波音777客机飞越阿拉斯加时,时间大约是洛杉矶时间正午,窗外黢黑一片。片刻,天空很快变成深蓝色,我突然看到一个银白色的亮球,在机头的右下方出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天体,因为这天是农历九月初五,月亮不可能这样圆。是太阳吗?太阳的光很强烈,更本无法直视,况且现在是出现在机头的右下方,根本不可能是太阳。十几分钟后,新的情况出现了,这银白色的圆球,越发光亮,随着它逐渐升高,变得斑斓耀眼,根本不可直视,原来真的是太阳。怎么会是这样?我静静地思考片刻,很快弄清了原由。我之所以看到机头前的银白色圆球,是因为新型波音777飞机的窗玻璃可能是变色玻璃,斜方向看机头右下方的太阳,玻璃厚度成倍数增加,阳光被过滤呈银白色;之前飞机是沿北纬60度从西往东飞,尚未穿越黑夜区,一旦穿过阿拉斯加,便穿越了黑夜区,飞行的方向立刻自动变成由北往南飞,沿西经118度左右飞行,太阳也就从从南边的地平线上逐渐升高,阳光直照在窗玻璃上,强度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由银白色变得斑斓耀眼。这样的天文学现象,在学校上地理课时,老师讲过,在黑板上画过模型。这次亲身体验,感受深刻,兴奋了很长时间。讲与老伴听,苦于没有参照物和模型,老伴根本听不懂,也算一件遗憾事。
在我们到达的前几天,小牧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在西木区罗切斯特大街的一个公寓楼里,租了一套房子和我们一起居住。此次来美,已经没了2003年初次来美的新鲜感觉。那次来美,正赶上同性恋大游行散场,曼哈顿中城的格林尼治村的街道上一片狼藉,许多裸体的男女毫无羞涩地招摇过市,这对思想传统、对现代时尚毫无了解的我,产生的心灵震撼可想而知。当我们随小儿子登上从曼哈顿开往新泽西纽泊特的地铁,车厢里的所见令我眼花缭乱,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棕色皮肤的人应有尽有,人人奇装异服,个个发型怪异,令人不可思议。有一个人的头上居然扎了几百个小辫子,我想,那得梳理多长时间!几个站着的女乘客的着装更加刺眼,只见他们裤腰挂在胯骨上,屁沟露得几近肛门。我悄声对儿子说:这车厢里装着一群妖魔鬼怪,你怎么到了这怪地方?儿子笑而不答。此后,我们在牛泊特居住了三个月,时常去哈德逊河对岸的曼哈顿游玩。那时候,老伴身体尚好,我们曾许多次从曼哈顿一号走到116街的哥伦比亚大学,边走边看形式各异的建筑,既有评论也有欣赏;也曾在华盛顿广场流连忘返,因为这儿是格林尼治村的中心地段,宁静而祥和,没有南端熙攘的人流吵杂,也没有曼哈顿中城那令人心烦的商业气氛。来到这儿的人,无论发型怪异者,还是奇装异服者,他们步履缓慢,声音切切,举止斯文有礼,生怕与此地的安静祥和的气氛不和谐。渐渐地,我们熟悉了这个国度,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
来到洛杉矶后,我和老伴首先熟悉周边的环境,这才发现西木区原来是大学城,一切都围绕UCLA展开,包括交通、商业点和公寓楼的配置。难怪感觉上和纽约的华盛顿广场及其周边的气氛相似。除去环卫工清扫地面和装运垃圾的嘈杂比较烦人外,其他时间段都很安静祥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东自西木大道,西至老兵路,北至威尔谢大道,南至俄亥俄路,偌大的一片公寓楼群,竟然不见任何保安人员和警察,其治安状态之良好可见一斑。为此我对老伴说:“都说是上海万科假日风景的物业服务好、治安状况好,和这儿一比,天壤之别。那儿的保安随地可见,可这儿却不见保安和警察的踪影,也没听说有什么治安事件发生。”
西木区属地中海型气候,温和宜人。入冬以来,极端温度最低不过摄氏3度。而且仅有两次,日常温度一般都在8到20度左右。阳历一月,春意已悄然潜入树梢,枫树红叶尚未完全掉落,梢尖的新芽已鼓胀如蕾。许多耐寒的白人,纷纷穿起短裤短褂,视严冬以不屑。为此,我和老伴都觉得某些人种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优势,我们穿着夹衣甚至薄绒衣方能御寒,可他们却把冬日当夏天。心中也产生疑问,如此一来,夏天他们穿什么,难不成一丝不挂?
在我们住所的西边大约三百米,有一处公共体育设施。设有6个网球场、2个篮球场、一个足球场、一个儿童乐园,以及一个包括游泳池在内的室内体育馆。周一到周六的每天早晨7点到九点,我都和老伴一道去篮球场打太极拳,前后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因为在这个时段,没人在此打篮球。星期天,一群拉丁人在此打满场球,我们只好到平坦的草坪或者别的地方去打太极。
打完了太极,我们就沿着体育场周边的街道游逛。在这里,每户人家和每个公寓楼前,都种满了花草和乔木,花坛锦簇,目不暇接。我们看到了许多花卉,有知道名称的,如,月季、玫瑰、杜鹃、茶花、天竺葵、仙客来、海棠、君子兰等,特别值得一提的色泽各异仙客来和红的、黄的君子兰,一大片一大片的开放,煞是好看!更多的花卉我们却不知道名称,由于语言不通,无法问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观赏,花卉的美丽在于鲜艳、娇嫩、香味,只要具备其中的一项,就能够令人赏心悦目,并带来舒畅的心情。这足够了,不必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烦恼。当我居于一大片橘子树中间,橘子花浓郁芬芳,我就情不自禁地低声唱起《重归苏莲托》中,“看那果园一片金黄,山坡种满了柑橘,传来阵阵芳香,到处充满温暖。”的歌词来。
至于乔木,我们看的主要有棕榈,这是一种高大的乔木,笔直笔直地耸立在楼前,大都超过五六层楼的高度。按理说,以洛杉矶的纬度,棕榈树无法存活,可现实是,满街处处棕榈叶随风飘荡,令人大有身处热带环境的错觉。这都是冬季温和多雨的地中海型气候所致。除了棕榈,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芭蕉类的植物,其枝叶茂盛、叶面巨大,令人容易误觉进入了热带雨林,进而不由得感慨造物主的神力无边。其他乔木中,值得一提的是松树。这儿的松树和其他地方的松树相比,很具特色。它的特色不在于树干粗壮,不在于针叶松散有致,而是它不像其他引进的乔木,到了此地便一改在其母国的姿态。诸如木兰、悬铃木、广玉兰等,一旦扎根于此地,其树干立刻变得弯曲,树皮也失去油泽,粗糙得像老妇人的手掌皮。而松树却永葆其枝叶茂盛、郁郁苍苍的本色来。当你站在UCLA围墙外的街道上,或者在体育场的周围,那些傲然挺立的松树,无疑会使你由衷地赞叹其蓬勃旺盛的身姿;那苍翠的树冠和赭红色的树干,看了非常养眼,即便是一流的绘画大师也无法调制出如此和谐美丽的色彩来。我曾站在一棵广玉兰前发愣,眼前的广玉兰已没有在母国时的叶面宽厚、树干光滑细腻的优美风姿,它变得憔悴,叶面大大的缩小了,树干粗糙得不堪入目。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由此我推断,洛杉矶夏季的气候肯定干燥少雨,原来在湿润气候环境里生长的广玉兰,不适合这样干燥的气候,才变成这般摸样。由此我又联想到远涉重洋在此生活的中国人,他们也像这些乔木,那些知识渊博、谦虚如君子的人,一定具有高度的幸福感,如松树,它靠其根深,所以才能保持叶茂,不失其在母国的风度;而一些理想过高的人,民族传统强烈的人,来到此地,当是有所不适应,一如那广玉兰,在“干旱的气候环境”下,保持不了在母国的风度。但是,他们靠打拼,适应了当地的环境,顽强地生存下来,也算劳有所值。比起那些脚踏两只船,在中美两地乱窜的投机者,实在高出一个档次。
还有一种现象不得不提,这就是在体育场中,有为数不少的流浪人,有男也有女。有的固定居住在一片草坪上,晚上撑起一个小布屋,清晨便拆除;有的则孤零零地露宿在草坪上,或在树下,看了让人心酸。记得有一天早晨,我们看到一个人躺在围墙边的树下,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我想,那被子一定被昨夜的雨淋湿了。为此我很担忧,衣服湿了容易晾干,被子湿了,怎么办呢?天气虽不算太冷,可毕竟是冬天,露天而息,没有防寒的被子岂不要被冻坏!回来后,我把这情况和儿子说了。儿子说他对此情况知之甚少,只听说流浪的人大都有精神分裂症或者是吸毒者。
此后,我便留心观察这些流浪的人。觉得除去少数人的语言的行动怪异外,大多数的流浪人,都是正常人。而且有的人穿着较为体面,根本不像精神分裂者。由于语言不通,无法与之交谈,这些人为什么成为流浪的人,就成为迷。可是,每当清晨看到几个露宿在草坪上和大树下的流浪人,心中总会滋生深切的关怀和惋惜之情,有时眼睛也湿湿的:他们为什么会被社会或者家庭抛弃?他们的人生终点在什么地方?肚子饿了,到什么地方就食?有洗浴的地方吗?难不成常年不洗澡?在体育场锻炼的人们,对这些流浪人视而不见,仿佛这些人并不存在。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体育场有一大群鸽子,它们时常在天空飞翔,给锻炼的人们带来视觉的快慰。鸽子每在天空巡航一次,总是落在固定居住在草坪上的流浪人身旁,围绕在一个老奶奶的身旁争相就食。贼鸥也偶尔从十几公里外的圣莫妮卡海滩赶来凑热闹,每当此时,老奶奶总是帮鸽子驱赶贼鸥,也许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无法满足贼鸥的需求,才做出此等无奈之举。见到这样的场景,我说为什么喂养鸽子的是一个流浪人,而不是那些前来锻炼的人?老伴总是抱怨我操心太多。我回答说:如果我不去想这些问题,我的创作生涯也就此结束了。我指着我的眼睛继续说:只要我还有泪水,我就可以继续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