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病情再次恶化,让我再次近距离的面对生与死。 突然发现,这 40 几年里,自己经历的死亡好像比正常的要多得多。想不出为什么,就当作是一种磨炼吧。
- 7 岁那年,爷爷在河南干校中风,记得是在一天夜里被爸爸背回来,一年之后就走了。我那时不懂得死亡的意义,在葬礼上也没哭,被亲戚们指责没良心,因为爷爷非常疼我。
- 8 岁左右的时候,我家附近的马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等我和朋友赶到时,已经围了许多人。我们从人缝里钻到最前面,看到一个中年妇女面朝下趴在地上。这时有两个人想把她抬起来,头刚刚离开地面,就从头里流出了一些黄黄白白的东西。人群中传来尖叫,我们两个也赶紧跑开了。那天晚上我做了恶梦,从此之后,只要听到车祸,就想起那张没有形的脸。
- 小学五年级时,同班的一个胖呼呼的男同学,游泳淹死了。前一天还在一起上课,第二天没来,后来才知道他再也来不了了。他是个很淘气的孩子,总是招女孩叫。
- 我小学时一直矮矮胖胖,我的好朋友则又瘦又高,我们住在一个楼门里,整天形影不离。她爸爸是搞文学的,家里有许多书。记不清是哪年了,又一天早晨我们在楼前玩,她妈妈叫她回家换衣服,说是去长城。那天晚上我等到很晚他们家也没人,第二天才听大人说,她爸爸在趴长城时失误摔死了。从此,她家桌上就多一张遗像。
- 在日本一起进公司工作的一个 24 岁的男同事,在工作了两个多月的某天晚上突然脑血栓。他住独身宿舍,等第二天早上其他同事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他的父母和亲戚从九州到东京来给他办火化,然后抱着骨灰回家乡办葬礼。葬礼的当天晚上,他妈妈也去了,同样的时辰,同样的病。
- 在日本一起进公司工作的另一个 23 岁的男同事,周末和朋友去海边游泳,被海水冲走了。据说当时海上风平浪静,他也是在浅水区。他上班就坐在我对面,记得星期五还因为什么小事拌过嘴。
- 我 28 岁那年,我那个日本公公突然走了。老头自己开了个公司,也算是成功人士。在外面有情人已经多年,原配也认可。据说老头也怀疑妻子曾经不轨,儿子不是自己的。听起来像是日本电影“华丽家族”的生活版。因此,老头走了,家里没人伤心,儿女们都不愿意给他守夜。最后,是我抱着一本小说和死人一起熬了一夜。
- 我 30 岁那年,姑姑得了急性白血病,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我那时在日本,也没能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我小时候父母两地,我跟爸爸,姑姑就是我半个妈。
- 我移民到加拿大几个月后,奶奶就走了。由于父母两地,我跟奶奶到 14 岁,感情很深。父母怕影响我的移民生活,几个月之后才告诉我。姑姑走时奶奶还在,我们一直瞒着她,我想她们在那边应该见面了吧。
- 在日本认识了一对台湾朋友,人很热情。我们来加拿大之前为我们送行,还说要来玩。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再来的就是讣告。丈夫因脑癌走了,才 30 几岁。
- 我经常去当地日本人办的图书馆去借日文书来看,那次去时,遇见了这个大男孩。老公认识他,就聊了几句。他说他下个月要和一个韩国女孩结婚,还说要给当地日本人组织更多活动。没过多长时间,我在日本的报纸上他的照片,原以为是对他的宣传,没想到是讣告。他是因为骑摩托车出的车祸,当场就走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那阳光般的笑容,让我总忘不了。
- 5 年前的 7 月 31 日,一个燥热的夜晚。我们两点多被电话吵醒,是表弟从北京打来的,说我妈妈出了车祸,估计没救了。我马上买了机票赶回去,但一切都晚了。只能是给她办一个尽量隆重的葬礼,再按她的遗愿把骨灰撒到海里。
- 同一个部门工作的有一个犹太人老头,其实也才52岁,在公司干了20多年了,业绩也一直不错。但是有些倚老卖老,不被上司喜欢。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司在裁人时会对他下手,他一直认为他的那一摊工作别人是干不了的。被裁掉半年后,他倒在自家的浴室里走了,突发性心脏病。可他以前从来没有心脏的毛病。
- 同一个公司工作的有个香港女孩,虽然不在一个楼里,因为都是中国人,也互相认识。听说他老公在渥太华政府部门找到工作,他们正在卖房准备搬家,但下一个星期又听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急性淋巴癌,从进医院到走只有4天。记得几个星期前还在Clinic里碰到过她,大家都是带孩子去看病。
妹妹这应该是第三次病危了,每一次我都感觉是她在向一扇门里走,我在外面拼命地拉她,不让她进去。我感到自己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不知道还能拉多久。昨天晚上我烧了纸钱,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想一个有双料硕士学位,出国 25 年,在北美大公司做 Manager 的人在家门口烧纸钱的形象一定非常滑稽,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求那扇门那边的奶奶,妈妈,姑姑,帮我一把,把妹妹退出来,让她在这边再陪我一些年,我想她们会的。
似乎在这篇文章里 , 我接触得到了 , 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