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舍利就供在大雄宝殿的供案上,天天香花鲜果供奉。法门寺内日日香客盈门,数以千计。老百姓们成群结队,扶老携幼,一步一叩,来到法门寺瞻仰舍利。这些香客里不仅有长安城的百姓,还有来自天下各州的善男信女,偶尔还有来自疆北塞外的胡人。
慧空和师兄弟们天天天明即起,打开山门,迎香送客,至晚方歇,但在经文上并不敢有一丝的马虎。一月下来,师兄弟们个个累的人仰马翻。
一个月里,慧空不自觉的在这进香的香客里寻找唐雪的身影,只是她再没有出现。
一月之后,舍利在隆重的仪式里被迎回了法门寺的地宫,宫门被一把特制的青铜大锁锁上,这锁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只有方丈一人知道藏于何处。想要开启,需要等到三十年后矣。这三十年间,不可擅开擅动,否则传说会有祸事发生。
一月以后的清晨,慧空打开寺院后门,担上扁担,沿着后山的台阶慢慢的下山汲水。只见寺内的一株桃花斜出寺墙外,满满的开满了一树的桃花。满眼是风声与松声,满耳是山音和鸟音,真是来来去去无牵挂,自在人间四月天。
山后的清泉淙淙,汇于山下。慧空远远看见水边的她,依旧是一袭白衫,坐在水边的石上,一双小脚伸在水中,轻轻拍打着水面,激起片片水花。
走到近处,慧空突然觉得自己一个月来似乎都在等着这一刻,却又害怕这一刻。胸口像有一块巨石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她那雪白的脚腕刺伤了他的眼,他慌乱不敢再看,却又似乎不舍得将目光离去。
唐雪听到身后的脚步,惊恐的转过头来,一看是他,释然一笑,“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似乎认识了他已经很久了。
说起佛法可以滔滔不绝的慧空变得很木纳:“我来打水。”
看他手足无措,她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更加局促了,雪儿便有些不忍,转身说:“谢谢你那天帮了我。”
慧空想起那天的光景,问:“你为什么那天要躲到供桌下去呢?”
雪儿格格笑道:“我听说皇上那天会去大雄宝殿供舍利,所以一时好奇,想看看。人人都说,皇上如何英明神武,人人见而生畏。我看不过如此。”
唐雪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在我看来,还不如你半点。”
“你既然知道皇上人人生畏,居然还敢藏在供桌之下,如果我叫喊出来,你岂不是死罪?”
“我自有我的办法,让皇上不能杀我!”
慧空很奇怪:“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告诉你!”唐雪眼波流动,“可是和尚,难道你真的舍得叫喊出来,害我倒霉吗?”
她的眼里满是挑逗,他的心乱了。但他的心不该乱的。
不是风动,不是旗动,是仁者心动!
“你叫什么?”
“慧空”慧空见她的脚儿不停的扑腾着水花,忍不住问,“你呢?你叫什么?”
“唐雪,唐朝的唐,雪花的雪。家里人都叫我雪儿。”
“唐雪,好美的名字。”慧空赞道。
唐雪一笑,转身问:“你挑着扁担傻站着 不累吗?”
一句话提醒了慧空,慧空走到水边,雪儿帮他装满了水桶,两人聊着聊着,等慧空匆匆的担着水回到寺里,居然已是日落西山。玄真法师站在寺门外,一脸焦虑,看到慧空,不禁嗔道:“你出什么事了,一担水怎么挑了恁久?”
慧空脸红了:“是徒儿贪图了山上春色,让师父担心了。”
“唉,还是个孩子,还不快去,一会儿要晚膳了。”
“是!”慧空疾步向内走去,心里惭愧,“师父,对不起,徒儿撒了谎。”他倒没有想到,他对佛也撒了谎。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他犯下了多少禁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