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为我们是这个星球的主宰,那么主宰我们的又是谁?
地球正处在近日点上,南半球的这个小村子里,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直射下来,晒在背上生疼生疼的,二十六岁的恩雅用手擦了一把汗,继续用手里的石片切地上的一块鹿肉。她并不知道她生活的这个星球在绕天上的那个火球按照一个固定的椭圆形公转。即使她知道,她也不会关心。就好象隔壁村子里的人们花了很多年在海边建造了一个巨型的石像群,他们相信这么做,天上的神祗可以看到,可以护佑他们,恩雅对于这些统统都不关心,不是因为她是个超越时代的无神论者,而是……
她现在担心的是岩洞里她的孩子杜马,他已经高烧整整三天了,天知道,他还可以支撑多久。生老病死在他们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她已经失去过三个孩子了,但是杜马!杜马!杜马是不一样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可爱,七岁的他已经会将小小的石片磨成鹿和牛的形状,然后用麻绳将它们挂在他的床头,他们的岩洞里已经密密麻麻都是他的作品了。恩雅固执的相信杜马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是神灵赐给他们的礼物,他必然会给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世界带来什么。前两天当他们吃着那些粗糙的煮熟的粟米时,杜马说:“妈妈,你知道将不同的东西烧化在一起,就可能产生新的事物吗?”
安纳托生气的用食指敲了杜马的脑袋:“整天就会胡思乱想!你都这么大了,该学着帮忙做些正经事了!”
恩雅非常讨厌安纳托这样对待杜马,晚上她向安纳托抗议,安纳托很不高兴:“这个孩子就是被你惯坏了!”
然后杜马就生病了,恩雅很着急,她每天都用砭石刮过杜马的每一寸肌肤,可是杜马的病一点也没有起色。她该怎么办?这是她的第四个孩子了,神啊!
安纳托从恩雅的粟地里走过,并懊恼的踢了一脚他们饲养的一头猪,猪不情愿的哼了两声就不再作声了,天实在是太热了:“真是倒霉,今天又没有收获!”
“安纳托,杜马的病!”
“哦,我去过神庙了,他们说,他们会来给杜马祝祷驱邪的!”
“啊,可是前几次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并没有用啊!”
“恩雅,你不能亵渎神灵,会受到惩罚的!” 安纳托想女人就是脑子不清楚,“再说,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神要我们的孩子作为牺牲,我们也别无选择啊。”
恩雅着急的搓着手,像搓一条麻绳一样,她的手上被石片划出了无数条伤口,早就结成了厚厚的痂:“我宁愿生病的是我!”
“要相信神的力量,恩雅!”
“是的, 神!”恩雅常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很高很高的天空的外面,有一双眼睛无时不刻的盯着她,那就是他们的神吗?但是神啊,为什么您日夜凝视着我,却不能免去我些许的痛苦,与我真正的守护呢?
“神庙的师傅说,庙门前用来计时的柱子好像出了问题,影子移动的越来越慢了,所以白天越来越长了,天气也越来越热了,神在惩罚我们呢!” 安纳托嘟囔着走进了岩洞,他早就忘记了躺在地上的杜马,孩子对他来说虽然重要,但是生存更重要。
第二天,安纳托还在熟睡,恩雅就尖叫了起来:“杜马!杜马!”
“这个孩子真是要把人折腾死了!” 安纳托气呼呼的坐了起来,“又怎么了?”
“安纳托,杜马不见了!”恩雅流着泪着急的叫道。
“这怎么可能?” 安纳托觉得恩雅是被热疯了。
但是他们确实再也没有见过杜马,只在杜马睡觉的垫子下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青色的东西,亮晶晶,硬邦邦的,恩雅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她用麻绳把它结起来,和其它杜马的小石片一起挂在了洞里。她不知道在她死后没有几年,他们这个村子开始大量的使用这个东西,并把这个硬邦邦的东西叫做--青铜。
“真是太有意思了!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黄道和赤道的夹角,就增加了他们日照的时间,扩大了受热面积。”杰弗逊手插在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激动的前后走来走去,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箱,箱子里一个迷你的太阳系模型准确无误的转动着,只是速度比真正的太阳系要转动的快多了,“人类用了大概250万年才从旧石器时代发展到新石器时代,但是一点的干预我们就成功的使他们将这个过程缩短到了三年!”
“是的,教授!太伟大了!”杰弗森身边的埃夫勒附和道,“这个实验实在是人类学研究史上的一个伟大发明!教授,我敢打赌您这篇论文一定会让科学界震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哦,亲爱的埃夫勒,让他们震惊吧!科学界很久没有过这样的震惊了!”艾弗逊搓着手得意的说,一边向门外走去,“不过说起来很奇怪,我最近总有被人监视的感觉,真是奇怪!”
“您太累了,教授,需要休息!”
“我会的,埃夫勒,谢谢你!”艾弗逊的手碰上门把手的刹那,“哦,埃夫勒,那个杜马的尸体你会送去实验室,对吗?”
“什么?教授?我没有取走杜马的尸体啊!”埃夫勒无辜的说。
“这怎么可能?”艾弗逊愣住了,刻薄的说,“二十分钟前他还在那儿,难道他真的被他的神给带走了?!”
“可是,教授,我真的没碰过他!”
十万光年外的伽玛星球,罗叶将一个透明盒子交到将军手里:“地球人终于领会了克隆技术和星系动力学,但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居然造了一个微型的太阳系模型,并且克隆出一堆袖珍的地球的史前人类,用他们重新演绎并观察了地球人的社会发展。这就是他们克隆出的人其中的一个,他有异乎常人的智慧,可惜他并没有机会发展到成年阶段。”
将军接过盒子,不到十厘米的杜马静静的躺在里面,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对于他来说,他真真切切的生活过,虽然他生活过的时代落后而虚幻,虽然他生活过的生命渺小而不自然,但是夺去他生命的那场普通的疾病给他的痛实实在在,刻骨铭心。他的生命在于他的星系是整整的七年,对于创造他们的地球人却只有几个小时,或许至少他留下的那一片小小的青铜,可以比他的生命保持得更为长久。将军叹了口气:“罗叶,我们都做了什么呀?我们有什么权力干预地球人的发展?比发达的科学技术更重要的是社会的道德吧,我们毕竟不是神,不能引导他们的思想!我们和他们一样的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