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沈诺从客户那里出来,想绕道回家看看,然后再回公司。昨天晚上他临时去会见的一个重要客户,回家时江一璇已经睡了。早晨他起得晚走得匆忙,一直没有好好和她说话。他坐进车里拨通了江一璇的手机,问:“璇儿,你在家?”
江一璇懒懒地回答:“在家。”
“在家做什么?”
她依旧不冷不热,“没什么。”
“璇儿,我想你。”
她没有象他期待的那样说我也想你,而是问:“你有事吗?
“没事,现在不忙,忽然想你,想马上见到你。”
她还是不想说话,“没事我挂电话了。”
过去,每当接到他的电话,她总是叽叽咕咕说个没完,现在,难道她真的和他无话可说?心中的苦涩油然而生,沈诺不想放弃,说:“璇儿,你别挂电话,陪我说说话。”
江一璇的语气还是非常冷淡,“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诺硬着头皮说:“璇儿,我想你,你想我吗?说你想我。”
她停了片刻,问:“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当然,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最好。”
“可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吃。”
“那是以前安排好的,因为不知道你回来,从今天开始,我把一些能推掉的应酬都推掉了。”
“嗯。”
“说你想我。”
江一璇默不作声,挂断了电话。
沈诺心里象压了块石头,急忙往家赶。他打开房门,看见江一璇正在厨房忙碌,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从背后拥住她,脸贴上她的面颊,“璇儿,我想你了。”
“吓了我一跳。”
“我进门你没听见?”
她指指油烟机:“太吵。”
“你在忙什么?”
“给加加蒸肉丸子。”
“我闻到香味了,希望加加不要太贪吃,能给我留几个。”
“马上就熟了,你馋就先吃吧,我做了不少。”
“逗你玩的,我哪能和儿子抢东西吃。璇儿,你买的这肉是有机的吗?”
“标着有机的,是不是真的有机就不知道了。”
“加加吃的东西一定要买有机的,能买到进口的最好,吃起来放心。”
“太贵了,比温哥华的东西还贵,尤其是从国外进口的东西。”
“再贵也要让加加吃,放心我养得起你们两个。”
“不用你养,我还有钱。”
沈诺脸色一沉,扳过江一璇的脸,定睛望着她:“璇儿,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该养你和孩子吗?”
江一璇避开他的直视,说:“别闹,我忙着呢!”
“再忙也要说清楚,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我养你们天经地义。”
“花别人的钱我心里不踏实。”
“璇儿,我们结婚之前,你也这么说过,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伤人的话。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我的钱就是你和加加的。”
江一璇别过脸去,关上炉子,说:“快松开我,我把盛肉丸的盘子端出来。”
“太热,让我来。”
“你先洗手。”
江一璇伸手掀锅盖,忽然“啊”地尖叫一声,缩回了手。
沈诺关切地问:“怎么了?烫着了,我给你吹吹。”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到嘴唇上。
她抬头望见他专注的眼神,定定地怔了片刻,眼泪忽地涌出来,猛地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
“璇儿,你疼吗?”
“我不要你管,你走开。”
沈诺把她搂进怀里,她扭动身体想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他轻拍她的后背,“璇儿,你疼吗?疼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些。”
“别碰我,你说过嫌我脏。”
“璇儿,那是我一时生气的胡说八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走开。”
“璇儿,我爱你。”
江一璇哽咽着:“你没有,你根本没有真正爱过我。”
“璇儿,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你。”
“你不爱我,你就是不爱我。”
很久以前,他伤了她的心,她也是这样大哭着冲他发脾气,雨过天晴之后她就彻底原谅了他。现在虽然她回到他身边,但她的委屈一直憋在心里,如果由她发够脾气,她就会真正原谅他。沈诺心里轻松了不少,说:“我对上天发誓,我爱你,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才不看你,我不相信你,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我没有,那都是误会。”
“你怎么还会相信他?”
“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你嫌弃我是吗?”
“璇儿,怎么会,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
“我不要回来,我要走,是你要赶我走。”
“我没有,当时就是生气,因为你有事瞒着我,我没有真的要赶你走。”
“你根本不关心我。”
“璇儿,我是真的关心你,那天晚上你哭得浑身冰凉,我怕你感冒,就抱着你用我的身体暖和你,如果我要真想赶你走,还会那样亲密无间吗?”
“你动机不纯,要赶我走还那样。”
沈诺忍住笑,故意问:“我哪样了?”
江一璇急得直跺脚,“你知道还故意问。”
“我真的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说我究竟哪样了?”
她捂着脸,“你真狠心,你赶我走,根本不想我怀孕怎么办。”
“怀孕就生下来,我说过,而且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加加应该叫江小诺。”
“你不承认孩子是你的。”
“我那天晚上都在胡说八道,你生的孩子当然是我的。”他忽然捧着她的脸,问:“加加是不是我的?”
“不是,不是,就不是你的,你不用麻烦做亲子鉴定了。”
沈诺心里疑惑,江一璇说话向来注意分寸,如果加加真不是他的,她绝对不会一遍遍张扬,“好了,璇儿,别哭了,当心把加加吵醒,是不是我亲生的他都叫我爸爸。”
“我要回家,没有你我和加加照样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你。”
“我需要你,没有你我过得不好。”他拍拍她的后背,“谁说你不需要我,没有我你的鼻涕眼泪往哪儿流?”
江一璇抬眼一看,沈诺的衬衣湿了一大片,她刚想道歉,却马上撅起嘴,拳头捶着他的胸,“我没有纸巾,你让我擦到哪里?”
“好好,没给你纸巾是我的错,你尽情擦吧。”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她的脸,问:“湿吗?要不我换一件衬衣你继续擦。”
江一璇靠在他肩上破涕为笑,又不好意思,怕被他看见,“沈诺,你就知道看我的笑话,我哪里有那么多眼泪?”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沈诺受宠若惊,“不是你的眼泪,是我的眼泪行吗?”
“沈诺,你真坏,还在笑话我。”
“没有,我哪里敢笑话你?璇儿,累了吧,我抱你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了,说:“我换件衬衣,不然你靠着我,湿漉漉的难受。”
被哄的感觉真好,江一璇打算撒娇到底了:“不让你换,就这样。”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江一璇闭上眼睛,“我累了。”
“累了就去床上睡觉,我抱着你过去。”沈诺伸手要抱她。
“不要去床上睡觉,我在沙发上躺着。”
“那就去沙发上躺一会儿,我抱你。”
“不习惯被你抱。”她想推开他的手。
“马上就会习惯,你回来后还没好好抱抱你,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抱起她,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才把她放到沙发上。
江一璇伸个懒腰,“累了,我要躺下。”
沈诺说:“我也躺下,我们躺在一起。”
“沙发又不是床,哪里躺得开两个人,你坐,我躺。”
“沙发能躺开两个人。”他挤在她身边躺下,问:“舒服吗?”
“还行,你的沙发还挺宽,不是很挤。”
“什么叫我的沙发,是我们的沙发。”
“懒得理你。”
“来,璇儿,枕在我身上。”他托着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前。
“太湿了,不舒服。”
“你不让我换衣服。”他解开衬衣,露出胸膛,让她重新枕上。
沈诺叹口气,“刚才电话里你的情绪不对,我真害怕你逃走。”
“现在有孩子了,又不是一个人,逃走哪那么容易。”
“你还想逃吗?”
江一璇没回答。
沈诺急了,“不许你逃。我知道,你在加拿大过得不好,你经常哭,因为加加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给人擦眼泪。”
江一璇长叹一声,“我回来又能怎样?我们现在这种状态,还不如永远不再见面的好,那样彼此心中还有一份想念。也许真的象你过去说的那样,两人分开久了,就不再相互需要,感情就会转淡。当初我们多么甜蜜,有说不完的话,现在,真的是无奈。”
“璇儿,我们分开久了,现在当然需要相互适应一段时间。记住你身边有我,我是你的依靠,你不要故作坚强,你不仅是加加的妈妈,还是我的宝贝儿,我不想让你辛苦,家务你可以让钟点工做,你就是带着加加,同时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天塌下来我顶着。”
“怕你哪天听到什么又变卦了。”
“璇儿,放心,我不会再糊涂。你不要胡思乱想,尝试着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试试。”
“还有,不要总是这么理智,这不是真正的你,甜甜蜜蜜小鸟依人才是你的本性,不时撒撒娇,耍耍赖,我们又会象过去一样,公主,青蛙,现在多了一只小青蛙,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
他温暖的胸膛让她平静下来,久违的安全感充斥着内心。
沈诺抚摸着江一璇的头发,说:“璇儿,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不行,睡不成了,加加该醒了。”
“你放心睡吧,加加醒了我来照顾。”
“你今天下午不上班吗,怎么有空闲?”
“正好周末,不去了,忙里偷闲一下午,陪陪你和孩子,晚上我们出去吃饭,放松一下。”
沈诺迷迷糊糊,感觉一只小手在摸他的脸,他睁开眼睛,加加正扶着沙发想站起来。
江一璇睡着了,沈诺轻轻托着她的头让她躺在沙发上。他站起来抱起加加,悄悄说:“加加醒了,真棒,学会自己下床了。”
加加叫着妈妈想扑到江一璇身上。
沈诺说:“妈妈累了,让妈妈睡觉,爸爸陪加加玩。”他抱着加加去厨房,给他喝了水,又给他吃了点新鲜的肉丸子,喝了奶。
他们回到客厅,沈诺拿出一些玩具,哄着加加玩起来,加加很开心。
沈诺怕吵醒江一璇,说:“加加,你骑在爸爸身上,爸爸给你当大马,我们到卧室去玩。”他跪在地上,把加加放到后背,又怕他摔下来,干脆趴在地上,“加加,爸爸当鳄鱼好不好,你骑大鳄鱼。”
沈诺驮着加加,慢慢向卧室爬去,边爬边说:“加加,坐稳了,爸爸是大鳄鱼,很凶很凶能吃人的大鳄鱼,你掉下来我就把你吃掉。”
加加乐得不停拍手。
江一璇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墙上的时钟才知道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想到加加,她一阵心慌,想起睡觉前沈诺在照看他,才放下心来。房间里异常安静,她悄悄走进卧室。
沈诺坐在床上倚着床头睡着了,他十指紧扣,环着加加的身体,加加象小青蛙一样趴在他身上,脸贴在他胸前,睡得正酣。
久违的温暖从心底涌起,江一璇不由得走到床边,熟睡中的沈诺那硬朗得有点霸道的脸上露出一丝天真的笑意,这才是她熟悉的沈诺,在别人前面深藏不露,在她面前放肆地展露真性情。自从回来,她从没敢正眼看过他,每次想放纵自己投入他的怀抱,理智却在提醒不要再次陷进去,虽然她承认还爱他,只是他曾经的无情让她无法释怀。她的手拂过他的眉,他挺直的鼻梁,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上。上次这样专注地望着他是在那个让她彻底心碎的夜晚,他睡得很沉,手臂紧紧环着她,她每移动一次身体都让他眉头微蹙。她尝试着挣出了他的怀抱。却从没挣出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