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浦东机场送走一个重要客户,沈诺驶上高速路,他要赶去豫园,今天江一璇要请一个从温哥华回来的朋友吃饭,他当然要作陪,对方点名要吃小笼包,说是很久没吃到正宗的小笼包了。
江一璇打来电话:“沈诺,你现在在哪里?”
“正在赶路,放心,我肯定晚不了。”
“我要晚了。”她焦急地说,“我还要去接威廉,肯定晚了,前面又堵车。”
沈诺嘴角上扬,江一璇总是不到最后一分钟不出门,总是路上急急忙忙,“璇儿,你不用着急,我的时间充裕,我去接威廉,你直接去豫园就行了,路上慢慢开,迟到点没关系。”
“好的,那我就不着急了,我给威廉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去接他,他刚才想打车的,我怕他提那么多东西找车不方便。你也慢慢开。”
沈诺赶到威廉住的小区时,威廉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他了。虽然他们没见过面,但威廉微笑的面容在面无表情的人群中尤其抢眼,沈诺一下子就对这个男孩产生了好感,一看他就是个心地善良的阳光男孩。
沈诺停下车,想走过去和威廉打招呼,威廉迎上来,“你是沈先生,加加的爸爸是吗?”
“你好威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正好想出来看看街景,上海就是热闹。”威廉说着要把一个大旅行箱放进车后,沈诺接过来,“这么沉,她没让你把家都搬来?”
“我倒是想搬,可惜航空公司不让。” 威廉笑笑,“里面是加加的奶粉、麦片、饼干,都是孩子食品,还有几件小衣服,杰西说小东西长得很快。”
他们坐进车中,威廉说:“知道我怎么一眼就认出你吗?杰西家有你的照片,她总是指着你的照片让加加叫爸爸。”
沈诺心潮起伏,怪不得加加第一次见面叫他爸爸。
“我知道不该打听别人的私事,可我还是应该关心杰西,你现在是杰西的husband?还是只是加加的爸爸?”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在加拿大人眼里,不是一个概念,husband不见得就是孩子的爸爸,孩子的爸爸不见得就是husband?”
威廉的话象绕口令,沈诺笑着问:“两者合二为一还不行吗?”
“你是两者合二为一吗?”
沈诺坦白道:“我现在还只是孩子的爸爸,想升级为husband,她始终不同意。”
“杰西有她的理由,我理解她。”
“你是她的朋友,能不能帮我劝劝她,我想尽快结婚。”
威廉望着车窗外穿梭的车辆,说:“我对你们过去的事不了解,不过我理解杰西为什么不答应。我第一次见到杰西是前年的5月,之所以记的清楚是因为当时为了挽回我的女朋友,我请假从温哥华赶回来,可我失败了。我上了飞机,伤心得想哭,没想到旁边座位上的女孩比我还伤心,从坐到座位上眼泪就流个不停。看到有人比我难过,我心里好受了不少,心里阴暗是吗?”
他们都笑了。
“那个女孩不吃不喝,只知道流泪,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什么人有那么多眼泪,我有点害怕,不停地去厕所给她拿面巾纸,最后我把整盒纸都顺来了。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人能让这么美丽的女孩如此伤心呢?难道这人长着三头六臂?”
沈诺默不作声。
“到了温哥华机场,我因为被海关开箱检查,耽误了很长时间,出来时看见杰西推着两个行李箱,一脸茫然地站在路边,好像不知该去哪里。我问她,才知道她是新移民,没人接她,她说要去找Hotel住,正好我的室友去外地实习,我问她是否愿意到我那里落落脚,然后再找住处,她居然同意了。放心,我没别的想法,同病相怜,可怜她孤独无助罢了。”
“我相信你。”沈诺说的是心里话,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差不多对上号了,威廉就是江一璇所说的加加的爸爸,可是他长得和加加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杰西也这么说,后来我问过她,素不相识,她怎么就敢跟我走。她说第一眼见我,就认为我是好人。她在我那里的第一周,除了帮我做饭整理房间,基本躲在房间里,解释一下,她住我的房间,我住室友的房间。后来她说出去找房子,还要在我那里暂住一段,我当然乐意,有她在我不用整天吃速冻食品了,你知道,杰西烧的菜很好吃。她要走的时候,我还真不舍得,你放心啊,我还算得上正人君子。”
“没多久杰西说她买了房子,我去看了,是全新的apartment,当时我怀疑,她是有钱人或贪官的二奶,可她单纯的样子明明不象为钱出卖自己的人,再说二奶都是买house。她的情绪也好了起来,象变了一个人,经常请我到家里吃饭,我当然毫不客气地去蹭饭吃,有时还带着朋友。”
“暑假我忙着实习,等再见她时,才知道她怀孕了,谈起肚子里的孩子,她总是一脸幸福,完全忘记了曾经的伤心。”
“杰西怀孕到最后的时候,状况不是很稳定,因为加加脐带绕颈,所以医生让她时刻注意胎动。我不放心,最后一个月我睡觉也一直开着手机,好让杰西能随时联系上我。离预产期还有大概两星期,半夜我睡得正沉,杰西打来电话说状况不好,我忙开车赶过去。我永远忘不了杰西惊慌的眼神,她哭着让我马上带她去医院,因为她半夜醒来,觉得胎儿好久没动,她怎么拍胎儿都不动。我劝她别着急,没准胎儿在睡觉,她说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过。我扶她下楼上车,刚刚开上高速,加加这坏小子,真是折腾人玩,他又动了,害得人虚惊一场。我笑了,杰西却放声大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当时我想,哪个混蛋能这么狠心,对怀了他孩子的杰西不管不问,让她独自承担这么多。”
“我就是这个混蛋。” 沈诺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
“我知道,就是想骂你几句,替杰西出气。”
沈诺默默地听着。
“杰西生加加是剖腹产。我送她去医院,说实话杰西真可怜,生孩子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在手术室外等,护士把我当成了加加的爸爸,第一个把他抱给我。你知道,刚出生的加加就是软软的粉色肉团,还不会睁眼,根本不能称作抱,两只手就能托住他。我的手里托着这个小生命,心一下子变得暖暖的,眼泪竟然止不住掉下来。杰西是可怜,可我认为你更可怜,因为你错过了最神奇最重要的时刻,本来第一个抱加加的应该是你,你不在,这是你的损失。”
沈诺心潮起伏,他把车停在路边,“对不起,我等一会儿再开车。”
“我抱着加加,心想,等我毕了业,能赚钱养家了,如果那时杰西还是孤身一个人,我就会向她求婚,我愿意照顾她和加加一辈子,没想到我还没毕业,”威廉摇头叹气,“不过我能看出你在意杰西,我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
“放心吧,我会永远对她和加加好。”
威廉想让气氛轻松一下,笑着说:“放心,我不是你的情敌,你的情敌还在温哥华,有个老外叫Dave,我们都管他叫‘对付’,儿科医生,长得高大威猛,女孩子都说对付的蓝眼睛特别迷人,他一直对杰西有意,也很疼爱加加。”
“那老外姓什么?”
“麦克米兰。”
“对我有威胁吗?”
“现在还没有。我曾经和杰西谈过将来,她说等加加长大一些,需要爸爸的时候,她会考虑结婚,她说她会找个老外而不会找中国人,因为老外不会在意她的过去,还会真心接受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