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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车艳遇

(2010-03-31 18:47:51) 下一个

                                                                     夜车艳遇

                                                                                             - 陈列 -

   将儿子安顿好,离开他的宿舍,已快下午五点。我决定在出城后的第一个加油站停车加足油。这是八月底的一个下午,费城阳光明媚。从对面小山沟吹来的风,轻轻拂过加油站,让人感觉到夏日即成过去。

   在我前面加油的,是一辆白色雅阁。车主人是一位金发披肩女郎。她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直筒灰裤,高跟鞋,戴一副黑框眼镜。与夏日清凉着装的周围其它女性相比,她显得有点突出。我猜想她该是一个职业女性。加满油后,她弯身打开后车箱,滚圆滚圆的臀部将小底裤的线条衬托出来,直截了当地改变了我身上某些部位的形状和湿度。她取出几瓶矿泉水和几包小吃,放到前头副车座,这又让我猜测,她似乎也与我一样准备赶路。有这么一位女性坐在身边开长途,开到加州都不累,我幻想着。

   车子上了高速,环境变得枯燥起来。我不禁又想起刚才那位金发女士。中文网上眼下一个非常流行的称法应该很适合他。叫什么来咋?对了,“知性女人”。但愿这词不要再像“美女”那样被滥用。什么美女警察,美女教授,美女记者,美女市长,美女翻译,美女司机,美女医生,美女......,总而言之,概而括之,凡是人,凡是雌性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冠于“美女”。当然,美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年青时在国内大学学的哲学原理,想不到几十年后在美国这一时刻被激活。) 无论你怎样声嘶力竭地称她美女,都改变不了她的客观容貌,况且,观众会有自己的客观审美标准。因而,最终“美女”还只覆盖一部分人。“知性女人”则不一样,这是一个概念范畴。一不小心被滥用,后果很严重。整个人类女性世界,便可以划为三块:小部分为“知识型女子”,大部分为“有知识、知道性的女子”,还有极少部分“只知道性的女子”。对不?

   无聊!我对自己说。当然无聊。一个人开长途车,本身就很无聊。等会儿开夜车,会更无聊。想出一点无聊的对付无聊,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几个小时过去,车子进入阿拉巴契亚山脉的心脏地带。山区的天似乎黑得比较早。夜幕悄然落在山顶,星星月亮仿佛都被屏蔽,树林像夜幕底景上的一道道泼上去的浓墨,车子在一个大黑窟窿里行驶,车灯光摇摇晃晃地探索着黑暗。这时,我有些后悔。当时选择走76号高速,一是距离比80号高速短,二是以前住在匹兹堡时出门美东,总是走这条路,比较熟悉。但76号高速在阿拉巴契亚山脉地段弯道特多,夜间开车十分不便。好在车子是宝马8缸X5最新运动型大车,开起来不费劲,像坐在办公室里,唯一需要照料的就是方向盘。但辨证地说,这也有坏处,使动作变得很是机械单一,眼皮有点下沉。我打开车窗,左手伸出车外,手掌朝前,手指略成弯曲,清凉的山风充盈掌心,感觉捧住一只坚挺却又柔和的乳房。这个开车时保持头脑清醒小技巧我从来不对外传授。刚才加油站那位知性女人的被胸脯顶得快要崩裂的白衬衣,又在我眼前浮晃起来。

   这时,通过后视镜,我看到后面一辆车跟得很紧。我说它跟得很紧,是因为从天黑始,就注意到它跟着我。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我不快不慢,它也不快不慢。开始我以为是辆警车,故意放慢,想让它先上,但它就是不超,很有耐心。警车的危险性已被排除。是坏人?不像,坏人应该赶到前头压着我,或者至少与我并行,才便于行动。电影都这么演示的。哪该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尽管有点担心,但也挺有刺激。

   我想寻求答案。路边标识写着,两里处有休息区。我加快速度。在休息区入口处,我特意慢下来。有意思,后面那车也跟了进来。这时我看清楚,是一辆白色小车。我先去加油,小白车也加油,就停在我后面。车门打开,出来的人差点没让我叫出声来:天哪,就是那位金发女郎!她下车笫一件事,朝我莞尔一笑,然后才去加油。奇了怪了,我相当肯定,下午在加油站我贪婪地盯着她想入非非时,我们没有直面。在美国那么久,规矩应该懂得。就象眼前,我就不能放肆地直视她,好在有昏暗灯光掩护,我的眼睛又过了一回瘾,身体好象也被灌了一壶油的车,蠢蠢欲动。

   加完油,我将车停到休息区,买了一份快餐坐下来吃,视线环顾搜索。我刚才玩了一个小花招。休息区的逻辑线路应该是:入口 -> 休息 -> 加油 -> 出口,因为加油站靠近出口处。刚才我是打了掉头才从加油站回到休息区,目的无非想论证一下自已的发现。假如她也逆逻辑走同样路线,整个事件便不言而喻:我被异性吸引了。我之所以如此谨慎用语,因为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前因后果还笼罩在阿拉巴契亚山的夜幕下。

   果然不出所料,她也出现在灯光灰暗的快餐区,端着一份快餐坐到前边距我三、四张桌子之遥的位子,面对着我。女性就是矜持,我心里说。现在,我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把握说自已有艳遇了!但历史经验教训提醒我,没有百分之百把握,不能轻举妄动。在我所在的公司,有一位俄罗斯女子,冷艳的眼睛摄魂索魄。前几年我与她同做一个项目,相处不错,谈工作谈家庭谈子女,就差没谈床上事。那年中国奥运会开幕式后接下一周,她对中国赞不绝口,甚至还要我下次回国别忘了告诉她,她说不定会跟着去。我自我感觉良好,祖国强盛,海外华人的机会看来也多了。于是,於一日邀她一起外出吃午饭,不料遭到婉转但坚定的拒绝。恼羞成怒得我在后边几天像刚打了一场更加惨烈的珍宝岛战役,几乎断绝了与她的一切外交关系。还单方面强加给自已一个不平等条约,凡对本公司内的女性,不分国藉,民族,年龄,工种,自此一概不得有非份想法。

   大约就在半年之前,此一类的自信心遭到另一次打击。那天去看医生,一位菲律宾女护士从见面起就一口一个“Doctor”,这倒也没什么,因为在不少菲律宾人心中,能来看医生的中国人,不是博士便是教授。问题在于,她还一个劲地盯住我的下身,面带羞怯的微笑。那几天我太太刚回国探亲,我因口腔溃疡又连吃几日西洋参,结果下面鼓胀胀的。出门时,她还特地跟了出来,想对我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红着脸没开口。在与她告别时,我没有用“Goog bye”,而用了“See you”,美滋滋地想着下班后她的可能的电话。在我的医疗档案里找我的电话号码,对她来说应该不难。坐上车座准备发车,才发现原来我裤档上的拉琏坏了!他妈的,我骂自己,真丢中国人的脸,尤其是丢那些有博士学位的华人的脸,还是在笫三世界人民面前!

   这一次呢?但愿事不过三。我又一次朝她看,好象在灯光朦胧的房间看一个大荧屏电视,背景是阿拉巴契亚山区的小溪,牛羊,和青草遍长的山坡,一位美女主持端坐着。注意,我也用了“美女”一词,但这儿绝对是主客观统一的。脑子里有个问题始终挥之不去:我有什么东西让她吸引?看看自己这身装束,短裤汗衫,还穿了一双拖鞋,活脱脱刚从中国餐馆忙活整天后出来的炒锅一个,别说与眼前有知识又性感的白人金发女子不匹配,就连与自己那辆宝马大车都不匹配。对了!想到宝马,或许这是个解释。这辆宝马确实醒目,每当出门,总会吸引羡慕的目光。尽管开着它并不提升自已的形象,但至少增添一些底气。也许她喜欢上我这辆宝马,于是来个爱屋及乌。这听起来象在中国才可能发生的故事。

   总之,原因可能会一个或多个,但事实只有一种:艳遇。为了达到百分之百把握,我要主动出击,作最后的验证。快餐区空荡荡没几个人,这头只有我们俩人。若是失败,也就是说我又一次自作多情,那么,加上上帝也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事。没有警察,没有法官,没有公司领导,没有人事处长。车子一上路,山区夜色把一切发生的抹得无痕无迹。若是成功,那将会有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一个阿拉巴契亚山脉某小旅馆里的温馨的夜晚,两颗轨迹不同的行星在夜空的某一点重合,两支从不同山涧淙淙而下的泉水在一条小溪汇聚,两枚从不同的叶片上流落的水珠最终滚成一颗。想到这些,我浑身燥热,胆子也壮了,冲着她一声“Hi”。

   “Hi”,她回应如此快速令我惊讶。且慢,更大的惊讶还在后头:她站立起来,收拾起桌上的食物,朝我的桌上过来。我顿时既兴奋又紧张,与小时候笫一次跟父亲去钓鱼笫一次看到鱼浮颤动时同样的感觉,心脏像寒冬早晨刚启动的车马达一样抖得厉害。紧张什么!我警告自己,你他妈的想出轨都想了半生了,机会真的来了又紧张啦?没出息!

  还没把自己的惊完全压下,她走到我边上,指着桌子对面的座位问:“我能坐下吗?”“当然,我的莫大荣幸。” 我也努力绅士起来,眼珠子却顺着她身上的大小曲线乱滚。这会儿还谈什么规矩。

   “谢谢你让我跟车。” 这是她入坐后的笫一句话。这不太显得无话找话了吗?难道开场白就这么难?

   “谢谢你跟我车。” 我几乎将她的话 Copy&Paste 回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我是认真的。”她有点着急,胸脯起伏幅度加大,“我的视力不好,尤其在夜间开车,眼前好象有一堵堵高墙。有朋友告诉我,最好找一辆车跟着。天没黑我就尝试跟车,但有的太快,有的很早出了高速。运气还好,最后跟上了你。从牌照上看,你应该是俄亥俄人。我也去俄亥俄。你的车速又跟我的差不多。而且,你的车子很醒目。”

   没了?就这么简单?又一次打击!我仿佛眼看着一条拉出水面的大鱼脱钩,在脚边的水草丛中蹦跳几下,拍打着尾巴悠然遁入水中,很是失望沮丧。但面对她踏实无忧的微笑,失望最终被一种满足所代替。事实上,自己亦经常想有机会为社区做点什么好事。这不就来了吗?况且,这不是一件诸如扶老携幼过马路,或为残疾人推轮椅,或为孕妇让坐之类的平淡无奇的好事,而是一件其意义不亚于大战恶少奋勇救美的好事,自己却不费一枪一弹,不少胳膊不缺腿,挺好,挺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快从革命的浪漫主义回到现实主义上来。

   于是,我对她说,我回克里夫兰,家在那儿。语气平静中略带热情。

   她说她也去克里夫兰,在克里夫兰临床医院做住院医生。晚上赶回去值明天上午的班。

   “那你就跟我的车吧。小心我把你带回家!” 我加上后一句玩笑话时,心里亮堂堂的。

   “好啊!” 她大大方方笑着,象晚间开放的一朵白月兰,迷人又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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