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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乐并不虚空(二)-----读陶立夏的《喜乐章》

(2011-12-05 23:02:33) 下一个

当你游离在商影年内心世界之外,你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女孩:及腰的黑色长发或蓄短发,巴掌大的小脸不带任何装饰。最叫人迷惑的是她恍惚的神情,时时像是在神游太虚。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目光中却有无尽的苍茫,让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不由自主地想,她的眼睛背后会有怎样的故事?

她的好朋友陆巧鸣说她有时候显得很没脑子,可有时候却又是聪明绝顶。比如她上了无人售票车常常尴尬地掏不出零钱;吃饭只会叫外卖;吃了亏被人赚点小便宜也发不出声音。说起来她也的确是这样。比如她的顶头上司方主任借酒醉胁迫她开车送他,她窘迫难当却找不出逃身之计;明明知道方主任在报复她,让她当替罪羊,让她出丑,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招来反抗……;她银行里有大把的钱足以让她住酒店,她却宁愿和别人合租一套单元,为了贪图更省钱,她还挑了朝北,终年不见阳光的那间;唾手可得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要,偏偏要去较真,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想敌作战,苦不堪言却从不言悔。

在职场上,你看到她的是,平和干练,衣着朴素,时常穿白衬衫。她与人说话态度亲和,她的稿子观点鲜明,但决不偏颇,叫人耳目一新。她制作的版面,枯燥的要闻被她处理得有条不紊,标题新颖而不流俗。 什么叫不流俗?故事里有着么一段:一个叫顾西云,二十四岁的女孩子,怀孕后发现脑瘤,需要手术。可她考虑麻醉会伤害胎儿而不愿立即手术。在她怀孕八个月时出现了昏迷,剖腹产生下了女儿之后,发现被压迫的神经坏死导致终生昏迷。而她的男友面临这样的局面不知所措,竟然提出支付一定的赔偿金来了断与植物人女友和女儿的关系。此事一经见报,立刻引发一片谴责之声。商影年亲自去采访了顾西云父母之后,完全被顾父母的厚爱和宽容打动。写出一篇“责任与选择”的文章,向所有的读者发问,我们自己确定能预料生命的无常吗?确定有能力解决生活的难题吗?你是否也会有犹豫退却,是否也会试图走捷径,一了百了?如果人生还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要不要?就这样,本来一个普通的社会新闻报道一下子就提升到了人生命题的讨论。

她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孩。一写文章就哄动,一个标题就成热门话题。不声不响的商影年以她独特的视角,新颖的人文价值观,温和人性化的包容,不断地引起关注,使她的文章连连得奖。

然而在她的内心,她又有着怎样无尽的欲望和失望,有着多少那些看起来没有缘由的伤和痛……。

是的,商影年的伤痛来自童年。在她最需要母亲关心疼爱的时候,母亲却在为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声嘶力竭,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剪坏一衣橱的衣服;而她的父亲只是沉默回避,无暇无耐心与之沟通,而最终导致母亲绝望地切开了自己的血管。那之后商影年没有流一滴眼泪,照常去上学,她只是觉得生命里好像有什么熄灭了,像是宇宙深处的的某一个星群。

她那样地渴望得到父亲的爱,小时候她曾无数次傻呆呆地望着父亲,希望父亲和她说句话,那怕就是抬头望她一眼,但是她总是失望失望……。她说,你见过拘禁室吗,那柔软的墙壁,洁白的拘束衣,那种柔软长久的折磨,那种大声呼喊去永远没有回应的挫折绝望。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该恨谁,所以决定恨父亲。她说如果那时候父亲每天只多给我十分钟,事情就根本不会是这样。她不是一个会哭喊的孩子,于是她选择了逃离,她倔强的挣脱开这一切,穿上铁鞋,独自沿着黄砖路越走越远,直到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决定自我放逐,离开她父亲的庇护,她就没有想过要走回头路。她知道既然她做了选择,她就得从此接受孤独,接受寂寞,接受匆忙的脚步,接受暗夜和寒风,接受痛苦的时候将过去忘却。她就得知道万事不过一个“忍”字,在忍耐忍受中把自己锻造成刀枪不入的金刚身。她知道越是气愤的时候越要保持冷静理智。敌人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他们会诱发出您体内最优秀或最恶劣的部分。就这样她小小年纪留学国外,独自一人,漂流五年,大学本科,硕士连读,拿到商科,金融的学位才姗姗回国。

这么多年过去了,绕了如此远的路,商影年到现在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原来这么多年,这么多伤痕过后,她依旧奢求和解,依旧期望人会改变,依旧如同幼稚的孩童一般,以为所有的故事都会和童话一样,会得到一个快乐的结局。然而她的父亲并没有改变,仍然是工作狂,仍然眼里只有生意。于是还是不懂哭喊的她,只能选择安静倔强地站在门外,总是用互相伤害的方式,作为沟通。她不回家。就算是回到了她生活的城市,她也坚持住酒店。事实上她是在和父亲抗争,她是要父亲明白,父亲给她的那个家不是她想要的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直到她父亲的突然离世,她漠然的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走进她17岁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家,自己儿时的卧室。她拉开衣柜将自己塞了进去,然后关上门,在黑暗中蜷起身来,滚烫的泪水才沿着脸颊留了下来,落入暗中不见踪影……。哪怕就是到了成人的现在,她还是只有在这黑暗中,她才感到安全,才愿意卸下冷漠的外衣,才会让伤痛的泪长流!可怜的孩子,这得是多少个三百五十六天的忽略,关爱的缺失才会筑起这样的暗无天日!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大家都错了。父亲辜负了母亲的情意,沉迷名利,流连欢场;而母亲懦弱偏执,多疑猜忌;而,她,商影年,则奢望得到别人不能给的关怀与爱,她以为那是世间理所当然的事。母亲在那一天切开自己的血管,实际上就是在所有家人的心上切了一个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而她呢,却一直用疏远惩罚她的父亲……。我们都太专注于自己的伤口,忘记了要去握住别人伸出的手。从此我们只是朝着不同的方向闷头赶路。以为努力不去触碰,伤口就能在遗忘中愈合。

只是它在那里,经年累月。凝结成不可弥补的疤。

她他毕竟是父亲惟一的女儿,身上流着父亲的血脉,尽管她讨厌经商,更不想当老板,但对父亲的嘱托,她责无旁贷。多年的独立生活养成她坚韧,自律的人格开始发挥作用,再加上她与生俱来的聪明才华,从未有过经商和管理企业经验的她,接过父亲的产业,在父亲去世后的五年里圆满地从基础工业,地产到融保险,一气完成了转型,交出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遵照遗嘱,她获得了再一次选择自己生活道路的自由。

这样说的话,生活能算是给了她补偿了吗?

商影年的父亲能给她人人羡慕的财富事业,名誉地位,却偏偏给不了足够的父爱,而这偏偏又是商影年最想要的。她一直不懂得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他的父亲能够给她的财富代价就是没有时间,没有能与家人分享的时间和精力。但是,商影年没得选择,如果可以选,也许她将不会觉得生活如此的不公平。为了报复她的父亲,她不回家,不要她父亲的钱,宁愿为节省点钱去租很小的阴暗的便宜一点的房间,宁愿仰人鼻息辛苦挣钱。她要检验自己的能力,找到自己的路,并且相信自己一定能有一个和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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