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路是一条从宋代就已经存在的小街,虽说它不过是一条平平常常人来人往的小路而已,可它经历了元明朝清朝民国,尤其是幸免于难于文革。八九百年,它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看这一茬又一茬的人穿戴着不同年代的服饰,上演着各自朝代的人间故事……。平江路最可贵的地方还在于它不是那种恶俗中国制造人造古街,当然我相信这里肯定是被无数次的修复维护的,不然何以保存到如今?但是它还能够基本保持原汁原味,这对于历史和还活着的我们这些后代来说已经是功德无量了。这真的还得感谢很懂得保护文物,很爱苏州历史的苏州政府。不管怎么说,因为这条街,前天我们把老公的博士导师,如今已经是利物浦大学副校长的Michael Hoey和他的太太一起引到了这里。
Michae Hoey现在是利物浦大学专管国际化教育的副校长,这次是到苏州利物浦大学讲学,视察工作外带参加该校第一届学生毕业典礼。百忙之中他还是让他的秘书安排了四个小时和他的前博士生,我老公会面。
自从老公接到Hoey校长秘书的邮件,他就开始发愁。他虽然没有对我说愁什么,但我凭我对他的了解,我揣测一是因为他有压力,见到导师拿不出特别象样的成绩汇报,就如同没有按期交出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让他惴惴不安;二是不知如何接待,因为我知道,老公对他的Hoey教授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一方面,Hoey在应用语言学方面的成就和泰斗地位令我老公对他崇拜备至,高山仰止,另一方面感情上对他又像亲人朋友般的亲近,因为老公当年决定来读博士,得到英国政府奖学金,以及后来博士论文陷入困境的时候,都是Hoey一次次的鼎力帮助,才让他最后完成论文,并得到论证教授们的一致好评。尤其是老公无数次地念叨,当年系里一时拿不出足够的钱给他时,Hoey拿出自己的钱,给老公开了一张支票!倒不在于钱的多少,而是素昧平生,情义无价。这就像当年胡适先生在李敖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100元台币,让李敖一辈子都记着,最终以捐献三十万台币给北大,请求为时年北大校长胡适先生立碑,以示自己对胡适的感谢之情。这多来劲啊!老公肯定也想这样涌泉相报一回,可立碑肯定是做不到了,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我毕竟不是当事人,我也不太清楚Hoey有多么伟大,我只是喜欢他,早在1997年我第一次见到他,请他到我们的陋室作客,请他吃饺子,听他大谈张艺谋我就喜欢他了。这一回也一样,我没有心理负担,完全如同是他乡遇故知,只有满心的喜悦。于是我建议去平江路,去看看苏州的江南袖珍小风情,然后遛到离哪不远的“苏州人家”吃午饭。那是一家庭院式的小饭店,毫不奢华,可名声在外,连美国前总统尼克松也曾到这里用过餐呢。四小时的会见如此一来一定会轻松愉快!
那一天果真过的很高兴。我们在苏州自己没有车,去Hoey下榻的尼盛万丽酒店接他们,送他们去丝绸厂买礼品,去平江路,我们都是打的,一路上都还算顺利,结果没想到吃完饭出来,烈日炎炎之下,等了半天都打不到一个的。我老公心急如焚,我看着他们大汗淋淋也很是于心不忍,不过最后总算是上了车,基本按时把Hoey送回了酒店,他下午还有两个会等着他呢。
送到了客人,我们继续赶路回家。出租司机说你们怎么会带着这洋老头大中午出门,这时候打的最不容易啊……。我说洋老头?人家可是大学校长,十几家国际学校的校董哟!真的假的?那你们也太没谱啦,怎么不要辆专车,我们这就是个处长也配有专车呀……。我和老公面面相觑,是啊,我们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哪怕跟西交大说一声,学校也会派车吧。可我老公没有想到,我也没这根弦。我们只是习惯性地想着这是我们私人性质的活动而已,但是苏州的交通拥挤和不方便可能给人家造成的麻烦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后悔是来不及了,只是希望没有耽误Hoey的工作,没有让他们见怪。
回到家,是晚,Hoey打来电话,感谢一番后,很正式的发出邀请,年底我们回英国时,请我们去他们家小住,去吃意大利饭,带我们去一家不同寻常的酒吧喝酒,他说。我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懂酒吧,去哪家都会不同寻常,只要有你们在……。
Professor Michael Hoey在英语语言学界无疑是举足轻重的学术泰斗,在行政职务上他是利物浦大学的副校长,专管海外合作大学的教学。走到哪个有关国家,校方都会隆重接待。但对我们而言,他是我老公永远的导师,我精神上的良师益友。他的见识,他对各国文化的理解和包容让每一次见面和谈话都受益匪浅。他告诉我哪怕是到了现在,(他已经六十四岁,著作等身,功成名就并且位高权重,一年之中要有四个月要到国外视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给自己设定任务认真完成,持之以恒地读书,写作,那怕他人在旅途也不会松懈。想起他的话我就来了劲,瞧,这会儿,在火车上,我就是借着Hoey的“东风”,一下子就完成了这篇原本完全有可能会拖上三五天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