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浅可以薄,就是千万别浅薄
一个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可以浅可以薄,就是千万别浅薄。
心芜是个很简单的女人,她很浅。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开心了就叫好伤心了就一声不吭。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你若跟她过不去,她也不会让你好受。她不会欺负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所以和她相处不累,这本来倒是挺好,但是她永远都让你不放心。如果她去超市买东西,每次都必定捎带回一堆不需要的东东,一问,她就说了,咳,人家冲我笑,又花那么多时间跟我说这说那,我怎么好意思不买呢?她去银行存钱,本来把钱存进银行就完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美女小姑娘,轻言细语,笑容可掬,一翻讲解之后,心芜就把一半钱买了保险。你告诉她,这保险不能买,她说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买就买了吧,这钱还能跑了吗?让你哭笑不得。她若真上了当,她也会生气,但事情一过,很快了就忘了,下次依旧。她永远都不懂人心险恶,不识真假,所以如果你是她的家人,那她的简单就得把你逼成了复杂。你除了要应对复杂的社会,还要动脑筋应对她。如果你气急了骂她是猪脑筋,那你就完啦。因为她认定你对她不好,那她自然也饶不了你!
仙草是我的老同学,大学时同住一个宿舍,是个非常有个性的,而且可以说在很多方面都 出类拔萃的女人。比如说跑步,她是全校女子马拉松冠军;游泳,一般男生都游不过她;打乒乓球,她曾经是全省少年单打冠军。她记忆力超强,几乎是过目不忘。她学习刻苦,生活俭朴,意志坚强,该有的优点好像她都有了,可是班上的同学就是不怎么待见她。对她有什么意见吗,没有,挑出她什么毛病吗,也没有,但就是不怎么喜欢她。从我对她的观察和了解,我觉得她主要的问题就是有点硌色,就像米饭里的一颗沙子,虽说没有大碍,但让人不舒服。
她不合群。人家走路,她小跑,女生们在一起聊天,她嫌浪费时间,人家细嚼慢咽,她狼吞虎咽,几乎所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或者说装着不喜欢。她说起话来声情并茂,很有感染力,但别人一说话,她就心不在焉。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听别人说废话。她只愿意当发言人而不愿意当听众,如果非要听,她只愿意听她想听的话。选择性非常的强,也就是说常常听其一不听其二。她我行我素,可别人行下来得到的是快乐,她却好像收获的是痛苦。她几乎没有人们冠于女人身上的大多特质,所以她恋爱谈得很艰苦,谈一个吹一个,她很无辜,但也无奈。在学校我一直把她当成弱者来同情,因为她的落落寡合,因为她的失恋,因为她不断碰上的倒霉事,甚至还因为她过度运动落下的伤痛……。但是我错了,她绝对不是弱者!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往来近二十五年。有一天接到了她的电话!
仙草的这二十多年走得非常不容易,但她也干得很出色。单身母亲,一人把孩子养大,送到法国加拿大读完硕士为止;自己一人办了个私立学校,专攻高考英语,十几年下来早已经是名声在外;买了几套房子,给自己给儿子还有投资;唯一的缺憾就是还没找到爱情,她对我说。
在她的盛情邀请之下,我们终于在分别二十六年后见面了。
她体型保持得很好,精神硕朗。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头发是染的吧,我的头发可全是真黑的,没有一根白发!啊,是吗,我由衷的羡慕。然后她介绍了她的男朋友,(当然男朋友不一定就是爱情)他可是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哟。哦,幸会幸会,握握手,大家坐下。一巡茶喝下来,她打开了话匣子,喂,你还记得吗,她对我说,那一次欢迎新生汇演,上台前我踩破了裙子,你臭骂我,我说你还好意思提呢,不是你作怪,我们就拿一等奖了;你还记得那舞《有一个美丽的地方》怎么跳的吗?还有你跳的那个白毛女北风吹?她说的这些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恍如隔世,我愣了一下,说,不,谁还会记它?但是我全记得,我跳给你们看,说着,把桌子一挪就跳了起来。她这雷人的一跳还真唤起了我的记忆,好像还跳出了八九不离十吧。不过,五十几岁的女人,张牙舞爪的,真有点让我替她挂不住。
周围在座的人除了几个老同学还有她的一些朋友,好像除了我有点为她感到尴尬,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想把话题转一转。结了婚,离婚,调工作,先是为学校里办补习班,然后越办越好,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就自己另外租了教室单干。就这样来读的人越来越多,规模就越办越大了。她说她是从早到晚的上课,一天上十几节,一周七天从来不休息。现在我不会那样干了,再过两年我就退休,好好享受享受生活……,一幅功成名就的样子。
接着,她又谈起了大学的事情。菜是一道道的上,饭是一口口的吃,她把过去的事翻出来一件件的数落。那年圣诞节因为她没有打扫教室我班某某A就不让她参加晚会;我班某某B总是嘲笑她穿的裤子太短;我班的你总是批评她做事不靠谱,我行我素,不过她说她知道这是为她好所以一直记着。她的男朋友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她说,你怎么了,不爱听啊?不是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又不知道,插不上话……。好,那我说点别的,她又开始说起了她家的事,她如何照顾她妈妈,曾经对她最不好,最排斥她,这我以前就知道;如何对她姐好,姐不领情,如何对她弟好,弟又不待见她;她的一位朋友又问起他们的一次南巡出游,这下好了,整整两个小时,全是讲她如何策划,如何组织,如何费尽心思,如何大包大揽的付钱,如何最后不欢而散,而且没一个人说她的好。这顿饭吃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全是她一人讲话,滔滔不绝,像长江黄河的水,真不愧是马拉松冠军。几个小时下来我听都挺累了,却丝毫没见她累。
因为是老同学,因为她的事,甚至她的家世我都略知一些,所以我还可以耐着性子听下去,但是我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想,仙草啊仙草,二十五年过去了,你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遭遇了那么多的事,也得到了那么多人佩服羡慕的眼光,可为什么却听不到一句你对人对事何对你自己的认识呢?抱怨委屈完了还是抱怨委屈,二十五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都是别人不理解你,都是别人利用你,你可有去理解过别人?有所不同的是她说是说抱怨归抱怨,但自我感觉还是非常好,毕竟她是得到了鲜花和掌声的人,是社会上人们心目中的成功者。
不过,不管怎样,仙草是性情中人,自有她的可爱之处。
几年以前尹翘请我们大家去参观她的新房子,那时她刚买了一套豪宅。有多豪呢,复式,三层楼。客厅的一边占空间的一半,一拉到顶,窗户都大概有八到十米高,脏的时候怎么擦,我替她发愁。然后每层楼有几间房子,如何布局我也没注意看,只记得楼顶还有一个花园,养着一只大狼狗。同去的朋友们不断发出惊叹赞美之声,听得出来发自内心,也看得出来尹翘很是受用。
尹翘她这辈子都生活在别人的羡慕里,从小就让人羡慕嫉妒恨,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首先她长得漂亮,第二她有个当官的老爸,(虽说官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她感觉天下第一)第三走到哪她都自己宠自己。比如她的皮鞋脏了,她就会叫同宿舍的同学,喂,拜托你帮我擦擦皮鞋吧,我从来没自己擦过哩;星期六回家,车站人头攒动,她就大发指令,你,(同班男生)给我拎包,你(隔壁班的男同学)给我抢座位……,被她点到的男同学立刻乐颠颠的鞍前马后受宠若惊,漂亮女孩嘛,一般都有这样的特权。
后来尹翘嫁给一个比她爸官还大一点的官的儿子。结婚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因为丈夫也是一个要人宠的主,他哪有工夫去宠她?所以,从这一刻起尹翘只好忙着角色转换,学着去宠老公了。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仍然是老样子,只要有机会就宠自己一把,毫不客气地继续利用她的仰慕者,但公平的说,她不过就是找找被人宠的感觉,她才不会愚蠢地和谁真的来一腿。相反,她总是不失时机地大秀她的“幸福婚姻”,后来有了儿子,就大秀她那举世无双的天才儿子。她必须生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不然她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她老公是那种浮躁得干什么都干不成的人。早早的她老公就下海了,办公司,开饭店,搞旅游,什么都干过,都是半途而废,直到后来和几个所谓“高干子弟”拉地皮搞了房地产,这不,才搞到了这套豪宅。但据说很快公司又垮了,不知如今又转到哪行去了。但是在尹翘的眼里,她老公的多变恰恰是他能力的体现,你若遇到她,你什么都不用问,她一定会说,咳,开饭店没意思,又脏又累的,又赚不到什么钱,不干了,现在旅游多火啊,我老公开了一个旅游公司,你们要多关照啊……。等过一段时间你又碰到她,她又会说,你知道吗,我老公开始搞地产了,牛吧!那旅游公司呢?你若问,不要了,关了它,然后扬长而去。如果尹翘真的这样幸福倒也就罢了,可是在她的朋友圈子里,大家都知道她老公一直是绯闻不断。或许尹翘感觉到了别人的羡慕中参杂了幸灾乐祸?后来再看到她,我能注意到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种冷,外加一点玩世不恭。
结婚以后她不但宠丈夫,更宠儿子。在那个年代差不多所有的家长都沉溺于“家教”,生怕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尹翘这方面倒是非常的有见地。她才不会逼着儿子学这学那,愿意干就玩玩,不愿意就拉倒。不想上学就帮他写假条,完不成作业就给老师打电话“申述理由”。这样一来学习当然不会好,但也没关系,初中还没毕业,她把他送出了国,当起了小留学生,她又一次赢得了大家羡慕的目光。
几年以后,尹翘给我打电话,问我申请在国外上大学的事。我说你儿子一定有A-Level或者Sat的成绩吧?她说当然有,我儿子的成绩好得很,科科都是A。那太好了,我说,美国,英联邦国家的大学他都可以申请,那还不是随他挑!结果后来听她说儿子去了泰国,让我大吃一惊。
就在参观她家豪宅的那天,她对我说他儿子一边上学一边在做生意,已经跑了好几趟义乌了,挣了不少钱。我说着什么急,读完书再挣钱也不来得及。她说,我儿子可不是一般人,他要像李嘉诚的儿子一样,当学生的时候就自己挣钱,然后将来做大事!多大的事?我故意调侃她一下。多大?反正,钱嘛,在他的眼里就不过是数字而已,然后银行帐号里的数字就一个零接着一个零的长呗……,她说着,眼睛里又放出了年轻时的光彩。
虽然我从来都不喜欢她,但我祝福她,愿她永远都生活在自己的梦中,不要醒来。
嗨,想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