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执行力真不是盖的。六月份股东大会决定师兄负责的三件事,到九月份的时候,基本都搞定了。公司在顾老板娘的婚纱店的斜对面盘下了个门面,准备略作装修后作为公司以后的业务部及成品部。小吴已经成为了公司的正式雇员,人事材料已经从街道转到了市里的劳务服务中心。师兄还安排了几次面试,准备和雪梨我一起再招一两个摄影师和化妆形象设计师。只是电脑图像处理一时没法找到合适的人选,不过师兄和我们大学的视觉艺术系搞了个合作计划,找了几个小朋友过来面试,准备“定向”培养几个学弟学妹,也帮助他们解决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九月下旬的时候,召开了第三季度的公司股东大会。会上做了几个决定:
1. 公司将在十月份将业务部及成品部搬到新址。届时师兄会担任公司新址总负责,珍妮和吴氏父子以后都会和师兄去新址工作。
2. 小洋房会成为公司的拍摄基地及图像处理中心。由雪梨担任基地总负责。
3. 公司将再聘用两名摄影师及两名化妆形象设计师。由雪梨负责管理及培训。
4. 由我负责和母校视觉系的合作项目。招募两到四名的在校学生,提供培训,每周给予10-20小时的实习时间,按工作时间长短支付工资。
5. 增购两台电脑及两台数码相机,由我负责。
然后,雪梨给我们做了一下目前公司的财务状况介绍。公司的正式资产负债表上除去我们三人待发工资十五万,其余的收支基本平衡。小号上的数字确实十分鼓舞人心的。仅三个月,户头里居然又多了四十万的盈余。介于公司财务没有迹象会陷入困境,大家决定先把第三季度的工资给发了,一人五万。师兄让我们考虑一下对公司未来的规划,是想做大做强,融资上市;还是就这样小打小闹,丰衣足食。师兄说的这些金融词汇,我以前只有在课堂上听说过,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和自己有联系。第一次听到想到自己的公司居然还有可能上市,自己还有可能成为上市公司大股东,难免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这念头一闪即过,师兄估计也就是那么一说,给我和雪梨画饼打气呢。必尽才几十万的小公司,连上市的起跑线都还看不到呢。
十月初,国庆假期的一个月黑风高夜,师兄,我,雪梨,佳琪,珍妮,还有小吴六个人,弄了辆手推车,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来来回回跑了近十次,把小洋房里的部分办公家具和所有的影集和成品写真全部搬到了公司新址,好在天不热不冷,新址和小洋楼也不远。不过,搬运的时候,我看见了依文的写真照还没拿走,趁雪梨没注意的时候,问师兄道:师兄,依文的写真怎么还没拿走?是不是有什么事?
师兄道:我和依文联系过,她说最近有点忙。等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就会过来拿的。
我:是离职的事吗?
师兄:具体我没问,不过凯蒂告诉我,依文九月中旬就离职了,很顺利。可能她自己有些事要处理。
我:哦。如果她来拿写真,你帮我问问她最近怎么样。
师兄:可以,不过我这只传书鸿雁,感觉迟早要被雪梨一巴掌拍死。你们这事最好自己谈谈清楚,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在中间传话,还要担心传错话,或是露出马脚。
我笑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辛苦师兄了。有机会我一定和雪梨谈清楚。
师兄搬去新址没几天,突然打电话给我:
师兄:你今天晚上有空吗?依文晚上会来公司拿她的写真影集和大幅照片,还说要请我,雪梨还有你三个人吃饭。如果没空就再改时间。
我看了看自己的工作进度道:我是OK的,不知道雪梨那里……
师兄:我问过她了,她也OK,就是要晚点。我订八点半味轩楼的位子吧,公司走过去10分钟?
我:木门腿。
晚上把工作都处理好,我和雪梨准时到了味轩楼。依文和师兄已经先到了,正坐在包间里聊天等我们呢。我第一眼看到依文,她的变化让我有点惊讶,那曾经垂落肩头的长发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齐耳的直短发,利落而素净,自有一番清朗之美。未施粉黛,眉眼间少了几分修饰的精致和艳丽的色泽,却多了一种未经雕琢的本真。上身着一件浅灰色的宽松薄绒套衫,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宽松牛仔裤,将一身的慵懒包裹其中。整个人的装束松垮,简单朴素而随性,仿佛初入大学校园的少女,靓丽中透着一丝青涩。依文看上去神情似乎有些倦意,像一只午后在日光下休憩的小猫。然而,当她目光落在我和雪梨身上时,嘴角轻轻扬起,刹那间,那一抹笑意仿若破晓的晨曦,穿透云层,带着不可抗拒的暖意和灿烂,悄然洒落在我心上。
依文:雪梨姐……哥,你们来了?快坐,雪梨姐,你坐我旁边吧。
我:今天什么日子啊,搞这么隆重,要请我们三个人吃饭?
依文:我今天过来拿写真集。顾先生说帮我做了套8888元的写真套餐,还只收了我工本费一千元。我实在不好意思,所以请大家吃顿饭,表示感谢。另外,我买了点小礼品送给大家,请不要跟我客气。
说着,依文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三个盒子,师兄,我,雪梨三人一人一个。师兄打开一看是个精工的Kinetic人工动能手表。我的礼物是个诺基亚2110手机,当年的新款。雪梨的盒子里套着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是个金光闪闪的手镯,上面还有三朵小小的金色玫瑰花。
依文:雪梨姐,我经济不怎么宽裕,所以只好买了个比较细的,希望你不要见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就挑了个我看着还可以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明天我们一起去换一个。
雪梨有点受宠若惊,道:我没帮你做什么事,就拍了些照片,受不起这份厚礼啊。
说着就要把手镯放回去。
依文忙道:姐,你收下吧。就当我的一片心意,感谢你和哥,还有顾先生平时对我的照顾。
雪梨回头看看我,我怂了怂肩,表示对依文说的“关照”一无所知。
师兄在一边帮我解围道:雪梨,你就收下吧。你不收的话,我也不好意思拿。你要是真不要的话,索性你把那份礼品给我吧。小J,你那份要不要,不要也给我?
我和雪梨一起笑骂道:滚。
师兄的一番说笑暂时化解了雪梨和依文之间的尴尬。恰好此时,饭店的服务员开始上冷菜,大家便顺势将依文的礼品都收下放好了。
等上完第一轮菜,师兄举杯对依文的礼物和宴请表示感谢,我和雪梨也马上举起酒杯加入。一轮酒下肚,饭桌的气氛开始转暖。
师兄:依文,我听凯蒂说你不去JBHH上班了?
依文:是的,我几个星期前就离职了。
师兄:那你怎么不早点过来拿你的写真照片啊?害得我们从小洋房搬到业务部,累死累活的。
依文:我离职后处理了些私事。我把外面欠的债全都还了。搬了个家。然后去了西郊的松柏陵园,给我妈买了个墓穴,把她的骨灰盒入葬了。我在那里住了几天,陪陪我妈。以后可能只能每年去看望她一次了。
大家听了都有点黯然。
师兄忙扯开话题道:那你以后准备去找什么工作?
依文:哦,我现在在学健身课程和瑜伽课程,准备去考健身教练职业资格中级证书。这个证书是国家级别的,现在刚开始在我们这里试点,以后可能会推广到全国,相当于所有健身房健身俱乐部的授课教练的上岗证。我已经考过了初级证书,现在正在学习中级课程。
雪梨:那你以后准备当健身教练?
依文:是的。
雪梨:你这个身材练了多久?
依文:半年多点吧。我是今年过年以后开始练的。
雪梨:每天都练?
依文:是啊,每天大概1-2个小时。
我看雪梨和依文开始聊健身了,就开始和师兄谈公司运营的事。我对师兄上次说的融资上市的提议挺感兴趣的,只是不知道师兄打算怎么一步步融资。一时间,饭桌上谈话声乱成一片,热闹非凡。大家正聊着呢,服务员开始上第二轮热菜。等上完了菜,师兄又举杯了,说道:谢谢依文今天的宴请,然后祝我们工作室生意兴隆,祝依文早日当上健身教练。我干了这杯!你们随意。
说着一口把酒焖了。等大家都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后,师兄道:我早上6点就到公司上班了,实在太累了,就先撤了。你们继续,酒喝尽,菜吃光,不醉不散尽兴而归。走的时候别忘了帮依文的写真作品送家里去。我放在业务部门口了,那一排全是的。
我们仨起身送师兄出了包间。师兄一走,饭局又冷清了下来,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我有点悻悻的说道:要不我先去公司等你们?你们再聊聊关于健身的事情?吃完饭你们来公司找我?
依文和雪梨异口同声道:不要。
然后很尴尬的互相看了看。大家都缄口了许久,吃了几口刚上的热菜。最后还是依文打破了这烦人的沉默:其实应该走的人是我。雪梨姐,你是个好人,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我哥也是个好人,他很喜欢你的,以后你好好待他。
说着,依文站起身平静的朝门口走去,然而我却撇见依文的眼中似乎晶莹剔透,有泪水在打转。
雪梨急道:你别走啊,这热菜才上来,都没怎么动过。吃完,我们还要帮你把写真送回去呢。
依文:不用了,我明天叫快递公司去取吧。
我清晰地听出依文的声音已微微变调,带着一丝颤抖,试图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让眼泪留下来。
我站起身一把扯住依文说道:依文,你别走,我有话说。
我把依文拉回到座位上,然后缓缓说道:你刚才说我和雪梨姐都是好人,我觉得你也是个好人。
中国人的传统讲究“四维八德”,四维是礼、义、廉、耻,八德则是在四维的基础上,再加上孝、悌、忠、信。而你,早已践行了其中的大半。
你借钱为母治病,尽心尽力,不惜一切,这便是孝;
你诚信待人,宁愿身处风月场所拼命赚钱还债,也不愿违背承诺,这便是信;
你知晓是非对错,坚守底线,待债务清偿后便毅然退出风俗行业,这便是耻;
你尊敬我为兄,敬重雪梨为姐,待人和善,珍视情谊,这便是悌;
你知书达理,感恩图报,买礼赠我、师兄和雪梨,以行动回馈恩情,这便是礼;
你秉持道义,公正行事,凡事有自己的准则和担当,这便是义。
至于忠与廉,并非你未曾具备,而是暂时还未遇到需要践行的机会。若有一日,你身居要职,定能做到廉洁自守,忠心耿耿。
八德之中,你已行其六,剩下二德,亦不过是时机未至而已。我深信,你的品格早已胜过世间大多数人。
你这样的世间奇女子人间好女人,我是不会嫌弃你做我妹妹的……
说着我偷眼看了一下雪梨。雪梨显然被我一大段慷慨激昂的说辞感动到了,怔怔的看着我,有点激动,有点仰慕,又有点信服。
然后我继续掰道:但我不能认你做我妹妹。
说到这里,依文和雪梨都有点被怔住了,表情僵硬,搞不懂我怎么会又来个180度大转弯的。
我停顿了一下道:你可以认雪梨做姐姐,认我做姐夫。
雪梨恍然大悟,假嗔道:滚,你当谁姐夫啊。我说过要嫁你吗?你别一厢情愿自我感觉良好。喝酒都喝不过我,还想做我老公。依文,你别听他瞎说。
依文显然被这戏剧化的变化给逗乐了,眼中的泪水还未擦去,嘴角就泛起了笑意,对雪梨说道:那我以后也不管了,就叫你姐,叫他哥,可以吗?
雪梨笑道:叫我姐没问题,叫他哥太便宜他了。
依文:那该叫什么?
雪梨:叫他公公吧。时刻提醒他不要动歪脑筋。
说完,俩人一起哈哈大笑。靠,俩女人把欢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不过,雪梨似乎对依文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不似以前那么针锋相对,这让我很欣慰。随后,饭桌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雪梨开始拉着我和依文一起划拳行酒令,玩的不亦乐乎,喝的不亦爽乎,食的不亦美乎。
一顿饭吃到了半夜,三人喝得半醺半醒才结束。回公司拿了写真照片,叫了两辆出租车装上。到了依文新租的地方,又费了好大一番周折,上上下下了好几次电梯,才把所有写真照片运进了依文的公寓。依文现在租的是一栋新建小高层里的一房一厅,地铁沿线,离市区很近,地段一流。房型也很好,开放式的厨房,显得室内面积很大。只是房间里面堆满了依文搬家来的大包小包,看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公寓里家具也没几件,除了个席梦思扔在地上当床,一个破桌子吃饭,连像样的凳子沙发都没有。看来依文还要花点功夫好好捯饬捯饬,才能把这里变成温馨的家。雪梨和我把依文的写真搬进房间,看看也没地方好坐下说话,便只能告辞回去了。依文也知道家里乱,不好招待客人,不好意思说以后等整理好了,再请我们来做客。
雪梨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弄的我心里有点发毛,一直在反醒自己晚上有没有言行不当的地方。回到家,一直到躺在床上了,雪梨才开口:你和依文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喜欢你?
看来暴风雨该来的还是回来,躲都躲不掉。我:可能有点吧。
雪梨:那你呢?
我:我把她当妹妹。她现在真的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难道不觉得她可怜吗?
雪梨:我也觉得依文挺可怜的,所以你要把她当妹妹,我不反对。你要是喜欢她,我也不反对,但你不要让我知道。你要是和她发生点什么事,你也别让我知道,不然我可以保证你会死的很难堪的。
我:我真的只想要个妹妹,我已经有个女朋友兼情人兼准老婆了,不会再想其他女人了。
雪梨:她送你手机,你就收了?当初我让你换手机,你死活不肯,说是你前女友给你的。
我:你要是不满意,那要不这样吧,你用依文送的那台手机,我用你的旧手机,去通讯公司换一下号就可以了。
雪梨:这可是你自愿换的,我可没逼你。
我:那个当然,我还真喜欢你用过的手机,上面一股子你的胭脂和口水味。
说着,我顺势抱住雪梨想亲热亲热,结果被雪梨一把推开。
雪梨:我今天晚上没兴趣,想一个人睡,你去睡沙发。
看来雪梨心情还是不太好,我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看来今晚没用。我默默的抱起枕头和毯子,朝客厅的沙发走去,走到一半,我突然回头,夹着嗓子,说道:皇上要是今晚改变主意,想要临幸本妃,嫔妃一定随叫随到,尽心尽力,伺候皇上满意。
雪梨笑着骂了声:滚!出去把卧室门带上。
说着,又飞了个枕头过来,关了床头灯,蒙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