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的情绪被失望和委屈裹挟着,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轻声叹气。她那一声声叹息像落在水里的石子,荡不开,却久久不散,搅得我也彻夜难眠。我本想去沙发上躺一晚上,又怕她觉得我不够体贴,只好抱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安慰她,让她别想太多,好好休息,说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办法。
熬到了早上,两人先去了工作室。雪梨把今天的摄影任务布置了一下,而我也把昨晚学弟们处理好的图像过了一遍,上机打印。
然后跟师兄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赶往另一家房地产中介所。售楼小姐依旧是青春靓丽,只是此时我已全无心欣赏,雪梨也是急着先问了外地户口购房政策及可采取的应对方法。在得到了和昨日几乎一致的答复后,雪梨似乎彻底绝望了。整个人都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根本无心听售楼小姐讲些什么,只是很木然很机械的嗯啊的做些回应。最后,当我拿了些楼盘资料和售楼小姐提供的符合我们要求的房屋列跟小姐再见时,雪梨也只是毫无表情的说了声再见,便随我一起出了地产中介所,整个人就跟横路进二别无二致。我见雪梨情绪低落,便想劝她回家休息。可转念一想,又担心她一个人待着会更难受,心里总有些放不下。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让她自己选择下午要去的地方比较好。
我:你想现在进公司继续上班还是回家休息。
雪梨:我累了,想回家。
我叫了辆出租,送雪梨回了家。雪梨一到家,把包和脱下的外衣往沙发上一扔,便一头扎进卧室,俯卧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偷偷闪进卧室看了一下,雪梨的双眼紧闭,似乎是在睡觉,也许是一宿未眠,现在真的累了,倦了?我把卧室门关好,下了楼,买了点永和豆浆的点心给雪梨当午饭,送上去的时候,又悄悄进了卧室瞧了瞧。雪梨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俯卧的姿势,看来真是睡觉了?我又轻轻合上卧室门,在桌子上留了张条子,让雪梨起来后吃点永和豆浆,有事打电话给我,便匆匆赶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电脑桌上放了两个盒饭便当,学弟说是刚才我妹妹给我送过来的午饭,我想应该是依文了。跟师兄通了了电话,说雪梨不舒服下午在家休息。师兄倒也通情达理,让我没事,下午早点回去陪着雪梨。我看了看,我自己这块儿活倒是没什么,几个学弟学妹们都能扛下来。雪梨下午约了两对客人过来拍婚纱照的,看来得要我来顶了。
下午来的第一对客人听说雪梨不舒服,换了个摄影师来帮他们拍婚纱照,一脸的不开心,说不如改天,等雪梨康复了再来拍摄照片。我想着就雪梨上午那失魂落魄的样儿,还真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恢复呢,还不如由我帮客人拍了得了,无奈之下只好搬出杀手锏,告诉客人们,雪梨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客人们一开始还不信,但得到了工作室所有员工的证实后,这才半信半疑的接受了我的说法。第二对客人亦是如此。不过好在我和佳琦两人的配合还算默契,把两对客人伺候的十分满意,前后一共花了四个小时,拍了两套照片,并约了两天后来选片。回到电脑室,已经过五点了。学弟学妹们正热火朝天的修炼图像处理的技术呢。昨天下午关于招工的信息看来蛮有用的,大家都不动声色的开始竞争上岗了。我正准备在给学弟们学妹们做一些技术上的指点,突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雪梨打来的,忙和学弟学妹们打了个招呼,说先接个电话,便闪到了电脑室外面。
我:雪梨?你睡醒了?有什么事吗?
雪梨:没事,就想跟你说一声,你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带点热菜回来。我不想在家起灶烧菜了。
我:知道了。你……感觉怎么样?
雪梨:感觉?什么感觉?
我:就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头哐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砸地上了,又听到雪梨“啊呀”一声惊叫。
然后就听到雪梨急着说道:我等会儿再跟你通话。
然后就挂了电话。我想着,可能是雪梨在家不小心打碎了什么东西,也就没太在意,转身回到电脑室,继续和学弟学妹们研究图像处理技术。大概过了十分钟,我拨了雪梨的电话,却没人接。又等了十分钟再打,仍然无人应答。我的心这才开始发紧——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尤其想到雪梨昨天今天情绪一直低落,不由得涌起一阵不安。想到这里,我赶忙和学弟学妹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明天再继续努力,今天就到此为止,说完便把大家都赶出了电脑室,然后关机锁门。出小洋楼时还和坚持服务在第一线的摄影师同事和化妆师同事打了个招呼,说我先走一步。话音未落,我已经拔腿朝地铁站跑去。
一路上惴惴不安,只嫌地铁太慢,停站太长。下了地铁,一路小跑,三步并两步爬上楼,打开家门,便闻到一股酒香,扑面而来。而雪梨则穿着吊带背心和一条丝绸睡裤,正坐在桌前一边自顾自的小杯酌饮,一边看着电视。桌子上放着前几天喝剩下的那瓶五粮液,里面的酒好像少了不少。酒瓶旁边放着一包开了封的饼干,桌上也满是饼干的碎屑。
我有点诧异,因为这画风和我想象中的景象大相径庭。好像是虚惊一场。
我:你没事?
雪梨:没事。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人头马给摔了。
我:哦,人没事吧?我听到你有惨叫一声。
雪梨:哪有惨叫啊,就是吓了叫了一声。
我:我打了两个电话回来你都没接,把我给吓死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雪梨:我这不是忙着收拾嘛,碎玻璃和酒水一地的。我把手机扔沙发上了,所以没听见。后来看见两个未接电话,想打给你的,你大概在地铁里,没信号。
我:人没事就好。
雪梨:可惜了那瓶人头马。还有大半瓶呢。我:也不算浪费。我刚才进屋的时候,满屋飘香,都是那人头马的酒香。
雪梨:没了人头马,就只能喝五粮液了。
我:不是还有啤酒和龙舌兰酒吗?
雪梨:不想喝啤酒,喝了胀气。也不想和龙舌兰,要吃盐吃柠檬,家里又没有。想喝你弄的黄酒,家里也没有黄酒,而且你又不在。
我: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雪梨:心情?嗨……这不借酒消愁嘛……还能怎么办呢。
我:借酒消愁愁更愁。而且还一个人独饮。雪梨笑道:而且还没下酒的菜。你看到我拿什么下酒了吗?
我:看见了,饼干就白酒?
雪梨:家里就只有饼干了,要么就是生肉。我让你带回来的菜呢?
我这才想起雪梨叫我带点热菜回来。
我:我忘记了,当时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急着赶回来。我这就去买。
说着我就站起身准备下楼去路口的小饭馆买点外卖。
雪梨:你别急着走,我问你,我们一起买房的事是不是黄了?
我:怎么会呢。上有政策……
雪梨:别骗我下有对策了。根本没辙。都卡的死死的。
我无语了……就目前我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显示“此路不通”。
雪梨: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回山东,到那里去买房结婚?然后在山东发展?
我:啊?
雪梨这可是一枚重磅炸弹扔我身上啊。这事我想都没想过。
我:我……那个……你是认真的吗?现在就要决定?
雪梨:不用,你考虑一下吧。
我:那我先去买外卖了。
雪梨:顺便带一瓶黄酒和一瓶白酒回来。
我:知道了。
我赶紧溜出了家门。这事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晴空霹雳啊。每年成万上亿的年轻人从内地涌向沿海,从农村涌向城市,从北方涌向南方,为的就是在一个经济环境更好,经济条件更好的地方落脚,工作生活,生根发芽。而雪梨却要我反其道而行之,更何况我们现在一起在努力的工作室生意也在蒸蒸日上,放在任何普通人的身上,这都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给出答案的问题。可是雪梨已经和我认识快三年,拍拖了两年多,同居也有一年了,如果她回了老家发展,我不过去的话,那就是等于放弃了这份感情。这就像是挖走了我的半颗心啊。我是非常不想去雪梨老家发展的,但也不想和雪梨分手的。更何况雪梨之所以有想回去的念头只是因为我们的购房计划受挫。也许想要雪梨打消回去发展的最直接的方法是把房子给买了,然后结婚,把她留住?或是先结婚再买房?我思绪万千,却无法决断,或是想出一个稳妥合适的方法来破这局。
半小时后,我带着四个热菜一份炒饭一份炒面两瓶酒回来了。而这半小时,几乎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半小时。到家的时候,雪梨已经就着饼干,将那半瓶五粮液给干掉了。我把买来的饭菜装盘端到了桌上,而雪梨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新买的那瓶五粮液。
我笑着道:你不喝黄酒?那度数低点。
雪梨:你不是说黄酒要热了加鸡蛋才是正确喝法吗?
我:哦,那我给你热去。
雪梨:你先过来趁热吃点菜吧。
说着,雪梨帮我也倒了一盏酒,然后和我碰了一下杯,自己一口闷了。我不敢这么猛喝,只是抿了一口,喝了半杯。
雪梨:刚才问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你是现在就要答案吗?
雪梨:你还没有答案吗?
我:没有。我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父母都在这个城市,现在事业也在这个城市。你现在要我离开这里,我很难做到。
雪梨:别找借口,我当年也不是辞别乡里,离了父母兄弟姐妹,来这里上大学然后打工的?
我:那工作室呢?我们都投入了那么多资金和精力,就这么放弃了?
雪梨:我又没说让你明天就走。如果你真有心跟我回山东发展,我们就想办法把工作室处理掉,或是全卖给你师兄,或是离职但保留股份,或是另找个投资方来接盘。
我愣住了。雪梨今天一下午,居然想了那么多事。
雪梨拿起自己的小酒盅往我桌上的酒盅上碰了一下,又一口闷了,道:我就想知道你的想法,去还是不去。去,我们就选一条路,手拉手朝着那个方向走下去。不去,那我们就只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一拍两散。
说着,雪梨的眼圈一红,似有眼泪溢出在眼眶里打转。
我忙拉住雪梨的手,道:我们手拉手,我不想和你分开。但你要我现在就做决定吗?而且就只有去和不去两个选项吗?就不能有第三个,或者第四个选项吗?国家的标准化命题都会有ABCD四个选项,到你这里就精简到只有AB两个选项了。
我试着用幽默去化解雪梨的伤心。只是雪梨并没有因为我的诙谐而开心起来。
雪梨:你说说你还有什么CD选项?
我:我们可以用我的贷款买房,然后结婚……
雪梨:那不就是不去的选项吗?
我:不是啊。你的选项是不去+分手。而我的选项是不去+在一起。你就不愿意给这个选项一个机会?
雪梨没做声,似乎立场有所松动。我继续趁热打铁道:你爸妈你姐把你送出来读书,你妹你弟都把你当偶像当榜样,然后你就到这个城市逛了一圈回去了?你弟还想跟你一样过来上大学呢,要是他看见你最后的选择还是回家乡,他会怎么想?
我这一番话是触了雪梨的心旌了。雪梨的眼泪又开始扑簌扑簌的往下落,道:可你们这儿的狗屁政府订的是留人的规定吗?不给办户口,不给贷款,不给买房,这不就是逼人走吗?
我:据我所知,这不是我们城市单独制定的政策,这是全国性的政策。也就是说如果当年我去了山东读大学,毕业后户口也会被迁回这里,而我如果去了山东,也同样不能在你们那里贷款买房。
雪梨眉头一皱,问道: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真的。我问了我以前的同学,他老家是陕西的,家里开果园的,非常有钱。想去青岛大连买海景房,结果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雪梨这下有点懵了,开始沉默,脑子里的CPU估计一时无法处理这新收到的信息而宕机了,只是又帮自己斟了一盏酒,一口闷了。我见雪梨猛灌自己,便劝道:你喝慢点,这酒精会影响人的思考能力。别到时候,喝傻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雪梨:滚。就这两口酒还能影响我的思考能力?你就别拿你那喝两口啤酒都能上头的小酒量来衡量我这千杯不倒的海量了。
我听着雪梨的语气,已经不似刚才那样决绝,想必是被我说动了几分。本想乘胜追击,继续劝她彻底断了她回家乡发展的念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太过逼人。毕竟,雪梨有她自己的想法,也有权为自己的人生作决定。而且,如果现在强行给雪梨灌汤洗脑,明着硬要她接受留下这个决定,有可能适得其反,更加引起雪梨对我们这个城市的反感。所以我只是笑道:你别夸口酒量好,我现在就给你去做古越龙山中式鸡尾酒。让你这千杯不倒马上变成一喝就醉。
说着拿起桌上的黄酒去了厨房,雪梨也跟在我身后进了厨房。我忙道:你去坐着喝你的酒,吃你的菜吧,厨房这么小,你过来干什么?。
雪梨:我就想看看你这中式鸡尾酒是怎么做的。
我听了雪梨喝话,有心显摆一下,便开始熟练的倒水蒸酒,打鸡蛋。这次我找了个大碗,将一整瓶黄酒都倒了进去,想着也许能用南方酒灌醉雪梨。在等酒加温的时候,雪梨果然露出了色魔的本性,从背后抱住了我,然后大胸便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我背上,软绵绵的,很是舒服,很是温柔。我想她大概是暂时打消了回乡发展的念头,选择先妥协下来,和我继续在这座城市工作生活。
我:我们再试试其他方法,看看能不能一起买房,实在不行,就用我的贷款买个小点的,或是偏一点的房子。至于结婚,完全由你决定,先结婚再买房,或是先买房再结婚,都由你。如果你想的话,明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我们这个区的结婚登记处我都去过好几回了!
雪梨:你怎么会去过好几次的?
我:我和那里结婚办的肖主任认识,在登记处放了些我们工作室的广告。
雪梨:哦,我想起来了。不过,结婚登记要单身证明。哪是明天说去就去的。还有,要是真结婚的话,我想让我爸妈和你爸妈先见个面,碰个头。这个是我们那里的习俗。
我:可以啊。那明天不去登记结婚,就去给你爸妈买机票,让他们立马就飞过来见面。让我爸妈飞过去也行,反正他们也都没乘过飞机。
雪梨:你又瞎开玩笑。哪有这么快的。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雪梨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的。
我:那我们就不要分开,一生一世在一起。就像那安康鱼。
雪梨:什么安康鱼?
我:安康鱼是一种海鱼。雄鱼在遇见雌鱼后就会咬住雌鱼,然后嘴就和雌鱼的皮肤长在一起,然后血管也会连到一起,然后雄鱼的器官像眼睛啊,消化系统,大脑,心脏都会退化消失,雄鱼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成为雌鱼身体的一部分,靠雌鱼提供养料活着,为雌鱼提供精子。两条鱼变成一条鱼,同生共死,至死不渝。
雪梨细细品味了一下我的话,道:你以前说要做猪狗,为了生活性福,说要做熊猫,为了衣食无忧,如今又是说要做安康鱼,是想让我保养你一辈子?
我:保养倒不至于,我就是想为你提供一辈子的性服务。
雪梨:你这人真是……猥琐,下流……我喜欢。
说着就搂住我的脖子,就开始啃我的嘴。我当然也不甘示弱,热烈回应着雪梨的激吻。双手也开始肆无忌惮的在雪梨那片狭窄的布片下穿梭攀爬。雪梨见我动作升级,更是解开了我的皮带跟裤扣,将手伸进了我的龙窝里去抚慰那条准备跃跃欲试的玉龙。我自然睚眦必报,投桃报李,将雪梨的睡裤和内裤都褪到了屁股下,就等着雪梨下一步动作后,两人直接在这狭小的厨房里进行本垒打了。可就在这时,却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