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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行 礼 如 仪
宗和告诉我:二哥请我到她家去坐坐。习惯上这叫作“相女婿”,被“相”者应该是诚惶诚恐陪着小心去接受审查,我却全然没有那种感觉,好像是去会见一个普通的朋友那样坦然,我脑子里根本没有被“相”的想法。第一次登门应该带着礼品,我却不懂这种礼节,究竟是因为我涉世不深之故,还是那个民穷财尽的时代并不风行这种礼节,我实在也说不清。
宗和家住在宣武门内头发胡同23号,这个地址我是熟悉的,有好几次晚间我把她送到她家门口才和她分手,只是没有迈进大门罢了。
我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正是宗和,她把我领进客厅,二哥已在客厅里等着我了。宗和作了介绍,就躲进隔壁她自己的屋里去了。
二哥40多岁,高高的个子,清瘦,举止儒雅,态度谦和。我们彼此似乎都没有陌生感,谈得很随便。二哥是个博学多才的人,他的专业是数学,对哲学、逻辑学、历史均有相当研究,对文学、书画艺术亦有所涉猎;对杜威、桑戴克、华生(美国的教育家、心理学家)也不陌生。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涉及的范围很广。事后我才想到这是二哥有意考察我的“家底儿”,当时却没有意识到。谈得兴浓,已经忘乎所以了。
从那次畅谈以后,我就成了骆家的常客。也开始了有关婚事的实质性的议论。从中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结婚的条件,结婚是要花钱的呀!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后来二哥明确告诉我:“你只管把你自己装扮起来就行了,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这是对我的体谅,由他来承担结婚所需的一切费用。
装扮起一个新郎倌儿来也并不容易,起码应该有一套像样的行头——一套西装、一件衬衣、一双皮鞋。还应该有一枚金戒指,准备在结婚典礼上与新娘“交换饰物”。就这点儿资本我也无法筹措,告贷无门。还是远在绥远的姐姐把她和母亲手上仅有的两枚戒指脱下来变卖掉,同时遇到了一个我在归绥师范教过的学生在银行任职,收入较丰,听说我要结婚送了一笔厚礼,姐姐就把这两宗钱一并汇给我。惭愧,离家之后,我分文不曾接济家庭,结婚还要依赖家庭的支援!
用这笔钱来装扮自己,依然是窘相毕露,做不起新衣,只能用估衣来包装了。多亏王道鑫既识货又会砍价,陪我串遍了天桥的估衣店,选到了一套合体的九成新的派力司西装,送进洗染店洗熨一番,总算可以以旧充新了。一条领带还是宗和送给我的。
婚后,宗和满含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你,我隐瞒了年龄。不过这个假年龄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用的,不是为了对付你。结婚前我不便暴露,因为我不知道咱们的婚事能否成功。”我问:“那么你的真实年龄是多少?”她说:“比你大六岁。”我默然。我不能认为她是在欺骗我,这是大龄女子的苦衷,应该谅解。我既然作了这样的选择,我就要为我的选择永远负责。
我们不曾因此而有过龃龉或发生任何不愉快的情事。
©郭锦文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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