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泰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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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外文嚼汉字(359)“草菖蒲”与“花菖蒲”

(2024-06-01 18:36:08) 下一个

  日本初夏具有代表性之花:菖蒲(花菖蒲、綾目、文目:Ayame):英文:flag、fleur-de-lis(法)、iris、sword lily,blue flag。
  “二人都很漂亮。不是菖蒲花就是燕子花”( They both were great beauties: it was very difficult to say which of the two was more beautiful)。初夏时节的花材:端午草菖蒲,夏至花菖蒲。然而,日本人所说的“草菖蒲”和“花菖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植物。草菖蒲为天南星科,花菖蒲则为俗称的“玉蝉花”,属于鸢尾科,也有燕子花(又称杜若)这一品种,是日本很有代表性的本土花卉。
  菖蒲之花《本草图经》中记载,菖蒲“春生青叶,长一、二尺许,其叶中心有脊,状如剑,无花实”,似乎认为菖蒲只长叶不开花。其实菖蒲并非不开花,而是它的花形和花色殊于常物,若不仔细观察,还真可能注意不到。
  菖蒲的花生于肉质肥厚的轴上,看起来就像一个玉米棒子,这种花序被称为肉穗花序。菖蒲的肉穗花序比较原始,其上的小花还各自具有花瓣、雌蕊、雄蕊等结构,而天南星科植物的肉穗花序就比较特化了,每朵小花通常只有一种性别,无花瓣,并且雌雄花常排列在花序的不同位置,花序的顶部还有附属器。菖蒲的花序外还有一片苞叶,被称为佛焰苞。其形态与普通叶片几乎无二,而同样具有肉穗花序的天南星科植物的佛焰苞通常比较宽大,还具有各种颜色,其在功能上代替了这些植物所缺少的花瓣。

  菖蒲花:由于肉穗花序和水生特性等诸多相似之处,人们过去往往认为菖蒲是天南星科的成员,与芋头、半夏、魔芋等同属一个家族。然而,DNA证据显示,菖蒲其实比人们想象的更加古老——它是现存单子叶植物中最基部的类群,应该被独立为菖蒲科。
  单子叶植物是一个大类群,其特征是种子中仅有一片子叶,叶片多为平行叶脉。水稻、小麦、兰花、百合等常见植物,都属于这个大家族。除菖蒲外,单子叶植物中比较原始的泽泻目也是水生类群,这也许暗示着它们的祖先就是一种类似菖蒲的湿地植物,后来才逐渐演化出丰富多样的形态。

  不论是在古诗文中,还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大家提及的“菖蒲”都不一定指的是真正的菖蒲。
  唐元稹《寄赠薛涛》中有“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的描述,这里的“菖蒲花”明显就指的是其他植物。
  原来,鸢尾科下的部分植物,同样生活在水边,并具有细长扁平的剑形叶片,因而也获得了“菖蒲”的名号,例如:鸢尾属的黄菖蒲(Iris pseudacorus L.)、花菖蒲(I. ensata var. hortensis Makino & Nemoto),以及唐菖蒲属的唐菖蒲(Gladiolus x gandavensis Van Houtte)等。菖蒲在日本作为端午时花的独特美学
  日本人言:“菖蒲因尚武而具有男性的阳刚之气,菖蒲花其紫色、如同兰花花瓣的迷乱、花容的那种杂乱和纤弱,则又妩媚艳丽,兼秉女性的阴柔之美。这种剑叶以其浓郁绿色,在设法与五月的青空凛凛抗衡,然而花苞虽悄然无声却仍然妖艳无比。”日本人对菖蒲的喜爱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外形的阴柔和阳刚,正如菊与刀的两面一体,交织成日本文化的精神内核和审美的核心指向。
  在以王朝仪礼为中心的平安时代和尊佛礼法的室町时代,菖蒲作为五月时花和端午时节的必备花材,从各个方面表现了平安时代含蓄素雅的古典审美。这些端午习俗延续到江户时代繁盛的市民生活中后,人们的审美趣味却在悄然转变。在表现江户时代生活的浮世绘中,不论是作为女性空间的家屋室内,还是人声鼎沸的庭院街巷,都洋溢着浓烈的节日氛围,呈现出一派狂欢景象。若说平安时代菖蒲的季语是伤春情愫和初夏迷梦,那么江户时代的菖蒲则更多地象征了绚烂绽放的武士道精神。日本自古以来,五月五除了簪菖蒲、插菖蒲、戴菖蒲、煎菖蒲、赛菖蒲等民俗,民间还有掷石子比赛、赛马(日本现在还有于仲春初夏之际举行大型赛马的传统)和赛船等男性化活动,故而在江户时期,由于“菖蒲”的音读与“尚武”和“胜负”谐音,从而成为男孩子的节日,其后从明治六年(1873年)开始,每年阳历五月五日,家家户户升起五彩鲤鱼旗,一是承中国“鲤鱼跃龙门”之说,表达望子成龙的愿景,二是鲤鱼象征武士,是忠贞、坚定的男子汉气度的表征,这与幕府时代兴起的武士刀文化密不可分。人们也会根据自家经济条件,在厅堂摆放“五月人偶”,即披甲执刀的武士人偶,希望家中男孩能够早日担当社会重任。
  与平安时代古雅的贵族文化相比,江户时代的民风更加活跃,由于商人阶层的形成和町人文化的兴盛,人们崇尚鲜艳繁华的艺术和工艺,民众生活也大为丰富,加之园艺和插花的发展和花卉新品种的繁育,端午时节花供更加样式多变。
  明治时代的插花则更强调清远的意境和花形的曲线。如尾形月耕所作表现明治妇女风俗的绘画中,从门柱上悬挂的花球可以看出正值端午时节(江户时代的人们有在主屋垂挂菖蒲编制的花球之习俗),一位女性跪坐于榻榻米上,专注地插着花,花形受到文人花和远洲流(日本传统插花流派之一)技法的影响,正在塑造复杂的花形曲线,表现出清丽多姿的仲春意境。
  从日本五月节庆与花菖蒲的诗情画意,反观菖蒲在中国的现状,可以说,菖蒲在中国古代被文人赋予清雅之趣,逐渐远离了热闹欢腾的节庆气氛,而端午民俗和菖蒲文化传入日本后,则因文化的差异逐渐转变为尚武的倾向,并将菖蒲的挺拔形态与男孩茁壮成长的愿望相连,每年阳历五月五,菖蒲还在日本文化中继续散发着传统魅力,被世世代代的日本人寄予精神追求。毎年日本各地都有大規模的“菖蒲祭”。堀切菖蒲園的菖蒲最具特色。

  日本十七世纪作品《花车图屏风》

日本十八世纪《花车图屏风》

  端午节和端午民俗从隋唐时代即东传日本。在日语语义中,“端”为发端起始,“午”则与“五”谐音,因此,端午也被称为“重五”,与“重三”“重七”和“重九”相对应。其中的重三即三月三,为女儿节,五月五后来也因与“菖蒲”谐音的“尚武”而被称作男儿节,七月七既是七夕,九月九则还是传统的重阳节。在古代日本,樱花的飘零散落标志着古都城京都将迎来梅雨季节,溽湿的天气很容易带来疫病,因此随中国的端午风俗传到日本的菖蒲,在京都五月的梅雨季节里便被用来驱邪安神。
  菖蒲在古代日本的功用当然远不止这些,《续日本纪》(797年)便记载了日本宫廷用头冠的佩饰来体现身份的高下,但在五月端午节供之时,古来便是人人佩饰菖蒲缦。在圣武天皇天平十九年(公元747年)五月五日之条目里曾有这样的记载:“天皇驾临南苑,观看骑射走马。是日,太上天皇(元正)诏曰:‘昔者五月之节,常以菖蒲为缦,近年此事已停。从今而后,非以菖蒲为缦者,不得入宫。’”不过日本民俗学者樱井满却认为,虽然皇家有中断佩戴菖蒲头饰的时期,但是在民间,这个传统却一直在持续。这些与菖蒲相关的习俗,从日本平安王朝的古典文学中便可略见一斑。
  比如《万叶集》中和歌《同石田王卒时,山前王哀伤作歌》所示:“子规来啼,时届五月。菖蒲花橘,珠串交结。环成头饰,增彩额角。”另有《反歌》颂曰:“厌恶杜鹃时无;菖蒲编作发饰日,愿从此,鸣飞去。”由此可见,“子规”和“菖蒲”当时已作为五月的季语,融入了和歌文学传统,因而提到子规和菖蒲,便知其实为抒发五月伤春之情。《大伴家持杜鹃歌》中亦有类似表述:“等得杜鹃,来却不啼;莫非菖蒲缝药袋,尚远,无时日。”人们沿袭从中国传来的习俗,用菖蒲和艾蒿等植物缝成香囊和药袋相互赠送,用以表达心意。以上这些诗歌的季语,正是对故人悠长的等待,难以参透的情思和五月薄雨般的哀愁,显现出物哀的美学指向。
  清少纳言与紫式部并称平安王朝双玉璧,其美文集《枕草子·节日》中的那句“节日是没有能及五月节的了”,可算是对五月端午节日之盛大最为精辟的概括了。服务于中宫定子的这位女官不仅提到五月宫中与民家在屋檐插菖蒲的习俗,还提到王公贵族在这一天的书信往来中要夹入菖蒲,用与菖蒲花同色的封纸包扎,尽显风雅。
  除了佩戴菖蒲、缝制香囊、以蒲夹信,日本民间在原有农耕、采药、猎鹿等五月五习俗的基础上,还吸收了用菖蒲煮水的华夏习俗,称为“汤菖蒲”。人们还用菖蒲编成的绳子相互击打,绳子断裂的一方输掉比赛。平安时代末期(十一世纪后半叶)皇家记录节气风俗的《年中行事绘卷》中表现五月节供的一幅图中,孩子们和成年人腰悬菖蒲编成的“菖蒲刀”相互击打,也有人俯身抽打地面,既符合五月五去晦除邪的主题,又具有娱乐性,在古代日本应该是很受欢迎的端午活动了。另外,不论皇家还是民间,都有将菖蒲插在屋檐上的习俗,在江户时代展现平安时代生活的画卷《日本风俗图绘》中,就可以清晰看到花菖蒲被插在侧垂屋檐的景象,从檐下仰望,花菖蒲的蓝紫色及其初夏清绿的枝叶与五月的晴空相得益彰,雨天时,淅淅沥沥的梅雨顺着翠绿蒲叶滴落,想必也是一番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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