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要做三四个手术, 十二个小时. 今天是他上手术台后的第二天了. 也不知道他是否又一次顽强的站起来了, 还是就这样去了.
生命是如此地顽强, 又是如此地脆弱. 这一次, 詹姆斯的命运又会如何? 第三次心脏搭桥前, 詹姆斯因着手术可能会失败而散尽家财. 顽强的他, 奇迹般地从天堂的门缝里掉到人间. 他从手术台上活了下来. 虽然此后,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让自己从近乎植物人的状态中恢复. 他不可以负重. 但是, 他可以走路, 可以进出有自动控制门的任何建筑.而今由于各项指标的变化, 他必须进行再次手术以挽留生命. 就是此次的手术.
前天晚上十点半, 我正准备睡觉时詹姆斯打来电话. 知道他经济紧张, 我请他挂掉电话, 我打过去给他. 他一反常态, 天马行空的乱谈一起. 半个小时后,我实在忍受不了疲倦的折磨, 试图结束谈话.
他的声音开始低沉起来. 我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问他. 他才告诉我第二天早晨八点开始手术. 手术一共有三四个, 全身麻醉. 将历时十二个小时左右. 他觉着这次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因为手术的复杂性, 以及四大手术同时进行的变数太多. 磕睡虫都被赶跑了.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的谈话.
他说我还是个孩子. 要我珍惜生命, 要好好地养我的肉丸, 不要为我的病担心. 也要我别为他担心. 到后来, 他就避开谈论手术的事. 我们什么都瞎谈. 谈我们看过的书和书里的人物. 他极力推荐一本书”In Cold Blood” By Truman Capote. 强列推荐我借阅. 我只好同时就在网上要求了此书. 语罢, 也快十二点了. 我催他快去睡觉为明天的手术做好准备. 他要我答应他一定不要为我自己的病担心, 他要我答应他快快乐乐地生活. 最后, 他说了好几次再见……
和他的相识, 比较平淡. 应该是我在读Master Degree时的事情. 我经常会去小区的公共图书馆学习. 和詹姆斯就是在那里懈逅的. 那天是由于停电吧,我独自孤漠地站在台阶边等待着图书室开门. 有人从背后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回了声, 就认识了.
以后的日子, 不管是什么时候. 他总要到我的桌边打个招呼. 就象一个天天见面的路人在路边点头. 直到有一天当我在全家大战毕, 我筋疲力尽地赶到图书馆去炮制作业. 然而面对作业, 我却再忍不住泪水涕泗. 有好长一段时间, 图书馆的角落里是我黯然 舔伤的唯一. 恰巧赶来的他, 适时地抓来一堆餐巾纸, 默默地陪我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才算我们正式认识.
那时的我, 家里矛盾重重. 婚姻及家庭都在崩溃的边缘. 刚从家里接来儿子和婆婆,也同时接来无休止的争吵和麻烦. 自从婆婆来后, 家不再是家. 老公家一家三代三口(妈妈, 儿子和孙子)快快乐乐的. 我却象外人一样在所谓的家里如履薄冰. 白天要管全家人的吃喝拉撒, 周末要打工, 还要对付婆婆难以预测的何时何地的爆发.
老公没有能力处理婆媳间家务事. 婆婆要批判我的举手投足, 也要辛苦地评论我的穿衣打扮, 更要辛苦地替儿子看好钱. 生怕我花掉她儿子的钱. 连朋友来电话都要查问. 朋友笑问我家是否有警察查户口. 婆婆也给老工灌输”儿子是你生的, 你要管. 打工是给你自己挣学费, 辛苦也是你自己的.” 其实, 婆婆说的不错. 可惜是从旁观者的立场上说出来的话. 老公也迅速地接受了这个观念. 家的概念里, 多了这些东西. 就不再是纯粹的家了吧.
从那次后, 我们也谈过许多次. 每次都不会太久. 那时的我, 总是很忙.关于家庭及责任, 詹姆斯也谈起他的观念. 当然他的观念和我们的东方观念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作为人, 我们还是有很多相通的东西. 詹姆斯会劝我离婚, 另嫁一个. 可是, 我有怎么能放弃自己年来的爱情和可爱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 我没有任何经济基础来面对相关的一系列问题……
关于詹姆斯其人, 嗯, 一个好人. 一个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几年的人. 祝愿他依然活着, 明天会给我打电话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