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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三):亲历上半场,---新冠疫情周年周年记

(2021-01-18 10:28:14) 下一个

疫情之下(三):亲历上半场,---新冠疫情周年周年记

    当新冠疫情在美国全面爆发、遍地开花时,有一句话流行开来“中国打上半场,美国打下半场;在美华人打全场”。上半场在美华人购口罩、捐现金往中国运。各种群里是热火朝天地动员捐款、捐物质,新闻报道有些大型华人社团包客机客装运防护物质。下半场就不用说了,每一位在美华人都经历过,并正在经历。

    我作为在美华人,自然也参与了全场。不过,我的上半场跟大多数不一样。因为,疫情在中国爆发时,我正在国内,参与感更真切。

    回国前就在一个群里瞄到武汉海鲜市场的纷纷议论,但一点都没有在意,更无法想象后来的严重程度。回国后若无其事地走亲戚,会同学,访朋友,每天跟几十号人近距离接触,还包括刚从武汉回来的。武汉封城消息开始沸沸扬扬时,我仍然每天奔袭几百里,穿梭在省城和家乡的高速公路上。如果我不幸在中途感染了,那我一定也是一位超级传播者。而且受害者都是我的近亲、发小、挚友,几位七八十岁的亲人可能因此而毙命……,想想都后怕。

   除夕前一天武汉正式封城,近在咫尺的家乡仍在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挤挤攘攘准备年货。我每天徜徉在几个超市,蔬菜市场,活禽牲畜市场,流连于街道小铺、摊位地盘,感受久违的家乡节日气氛,熟悉而又陌生的乡俗,还有既冷又暖的空气。看见中意的东西就随手买下来,买满双手就回家一趟,然后遭妈妈一顿数落,“都堆到厨房门口了,还往家里运!”妹妹一旁添油加醋、落井下石,晚辈们则幸灾乐祸。

    但年后的几天,形势变得比夏天的云天还快。

初一。在老婆的一再催促下,上午买了两小包口罩。很快发现口罩不够用,但下午就需要排长队,而且最后断货。颇让人意外的是,晚上舅舅带他从外地回来过年的表亲来我家,说是给我妈妈拜年。

    我舅舅,和舅舅的舅子,都住在附近。家乡的乡俗里,外甥给舅舅拜年是第一要紧的,马虎不得。某年,姐夫因故初二才去给他舅舅拜年,他舅舅连忙给我姐夫作揖拜起来,这明摆着要羞死姐夫。为了既随从乡俗,又避免相撞,我们这几家近亲早年都已经商量好了,初几谁去哪家。

    表亲给我妈妈拜年原定初三,而且,舅舅也不会随表亲来拜年,而是吃饭时我们专门去请他。初一晚上拜年,而且舅舅带头,显得很突兀,所以我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客人离去,跟老娘聊着聊着才明白过来,舅舅是委婉通知我们,拜年只走过程,不搞聚会和宴饮。

初二。早饭后,和从外省回来的妹妹一起去了趟舅舅家,礼节性地喝了几口茶,剥了一个桔子,便起身告辞了。

     超市里开始有人戴口罩,药店门口排队更长了。居委会开始清查从武汉、湖北返乡人员。微信里不断刷新感染人数,长沙、岳阳、邵阳、常德,湘北湘南各市相继失守,我们区也报告一例。与湖北接壤的常德市,虽然远不如长沙、岳阳重灾区,却让人战战兢兢,毕竟去湖北打工做生意的人实在太多,毕竟要越境投亲实在太容易。

    官方运动广播站缓缓穿织主要街道,号召武汉、湖北返乡人员主动汇报,家属配合,街坊邻居报告;娱乐场所关闭,接着非民生用品店关闭。而坊间的议论则更紧张,超市可能关闭,高速也要关闭,小区限制出入。

    最为紧张的是各国正考虑关闭跟中国的交通通道,那样我就无法赶回美国,说不定工作都要丢弃。

    老婆越洋指挥,要我多准备口罩和消毒酒精。口罩时有时断,我下决心排了长队,买了一大包简易口罩。又买了消毒酒精和棉球,准备回美一路用。她又联系agent考虑换机票,但费用太贵,一犹豫,机会就溜掉了。

初三。为了确保按时达到黄花机场,我决定提前两天到长沙。商务客车已受到有关部门指示,暂停运业,就准备包私家车。正好亲戚要返回长沙,就搭了便车。出收费站时,大批车辆停靠一旁接受盘查。亲戚是长沙人,无阻碍通行。如果包私家车,还不知是啥情况呢。亲戚小两口和我都全程戴口罩,话也不多,大概都有默契,少说话,减少空气传播的可能。咳嗽也不敢用力,深怕让有些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在长沙入住民航大酒店,这是七十年代的老楼,但有其它宾馆无法超越的优势。它在省城闹区,楼下有直达机场的大巴。入住后第一件事是房间消毒清洗,桌面、座椅、电吹风、烧水壶、遥控器、浴室手可触及处,都用酒精擦一遍。浴池、洗脸池烧开水淋冲。当然,水杯、嗽口杯都用开水浸泡。这是老婆千叮咛万嘱咐的,即使她不在跟前,也打不得折扣。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稀少。这或许是大城市春节的本色,但疫情加重了这番色彩。街道很安静,很清洁,大概只有真正的长沙人,才能感受到,这是春节的冷清。不像妈妈那个小镇一般的管理区,鞭炮、烟花残渣遍地,街道上、商店、超市人声鼎沸,充满了乡俗里的大年气氛。

    超市、餐馆、药店都有不少正常营业。但跑了几家药店,都没有口罩。离家时,把小包口罩给每家分发一个,简易口罩又给妈妈留了两个和其他家人,保证每人至少一个口罩。这样,自己只剩小包口罩两只,简易口罩五只,担心一路口罩不够用。

    酒店餐厅关闭了,应有关部门要求。午餐晚餐是从隔壁新华楼买的,享用前,塑料饭盒酒精消毒。

初四。下午从外面溜达回酒店,接待员拦住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在我出门闲逛的个多小时里,酒店清退了顾客,当然也是应有关部门要求,唯独找不到我,急死工作人员了。当然,现在该轮到我急死了。这么正儿八经的酒店都被勒令暂停,我从哪里找住处呢?更进一步,机场大巴会不会也勒令暂停?想到这里,决定直接去机场附近住。无聊就无聊吧,反正离登机就一天半了。

    妹妹给我网上订的一个房间,看上去很脏,坚决退了。我不要啥服务,但房间需要在上个顾客走后彻底打扫过,床单、被子、毛巾消毒清洗过。于是,我徒步找到一个看上去不错的,让她再订。

    把住处搞定,不用在这特殊时期强行打搅老同或亲戚,紧绷的弦又放松了不少,维持了短暂的惬意。在机场奥特莱斯周围走一圈,然后沿正在开发初期的地皮往外走。人行道边的树还缠绕绳子并用棍子撑着,新推出的黄土包覆盖绿色环保网。

    老家群里流传一份本乡从武汉返乡人员名单,包括所在村和实姓实名,我粗估了一下,两百多人。这份名单的流传在西方是不可思议的,你可以控告其暴露隐私,变相歧视,造成困扰和精神迫害。但在在中国,特别是疫情危机每一个人的时候,似乎理所当然。

    回美后那位去过武汉的同学告诉我们几个铁哥们的同学小群,村治安主任找到他,要他注意隔离,并等待检查通知。我这才从返乡人员名单里赫然发现他。同学其实在省城开公司,并身兼武汉某名高校在我省的分院领导人。这件事给我最大的感叹是,中国各级政府的组织力实在太强大了!

    美好的心情持续到第二天中午。

初五。前台电话告诉我,四点之前必须离开。我的第一反应是,今晚我要露宿街头了。要不,就在机场蹭一晚吧,街头实在太冷了,今天才正月初五。

    抱着渺茫的侥幸心理,我打算还是再去找一找吧。路过前台时,看到三四个穿制服的正和前台交涉,其中一个说到,这是绝不允许的。跟一个排队等退房的顾客套了一下磁,她告知我,“收留了湖北客!”,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跟制服人一样的愤怒。

    湖北客!不知他们是封城后溜出来的,还是之前流落他乡的。那会儿上面似乎还没有制定相关对策,下面穿制服的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拒之门外。

    同学群里不时问好武汉同学,武汉同学也及时回复。“去对面小超市买了一袋米”,“买了一篮子蔬菜”,“在家里窝了一天”。武汉同学非常谨慎,远没有我们外地人想象的恐怖,这点很像我的感受对比于美国华人圈子里的。所以,最大的恐惧是等待灾难来临之前,是在可望又未及的地方。

    收留湖北客没有来得及激起我的愤怒,却让我重拾了找住处的希望。

    果然,我找到了新住处,而且是正牌机场宾馆。机场很多旅馆,包括昨天赔钱推掉的那家,都冠以机场宾馆之名以招徕顾客。机场宾馆跟二楼站紧挨,应该是最老的,陈设很久了,但除了地毯,其它都还不错。当然,餐厅关门了,前台说的。路过餐厅时,看见门时开的,还有人在吃饭,进去问了一声。当头的告知我,不对顾客开放,只供工作人员做工作餐。

初六。退房时,看到前台牌子上写道“鉴于疫情越发严重,宾馆从即日起,暂停对外营业”。侥幸!再晚一天,真要到机场大厅曾睡了。

    我这次是在上海转机,从长沙到上海一路无话,只是进机场、过安检时都有测温。但下机进入浦东机场,气氛就大不一样。随国际转机标识转了几个弯,看到工作人员在收编我们那个和另一去美国航班的乘客,旗下已有不少人,大都表情凝重。一会儿,另一工作人员带我们到一处人山人海的地方,在那里做温度测查,证件和机票核查。那里很拥挤,偶尔有插队现象。每人填写一张简表,以前没有过,所以边填边问了几个问题。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正跟家人打电话,她去加拿大的航班取消了。美国此刻差不多午夜了,希望不要连夜发布禁令哦。否则,比没有出门更糟糕!

    所幸,美国政府的禁令两天之后才发布,我按时离开浦东,一路顺顺畅畅,包括那个总令我不安的美国海关。

后记。返美后,按公司要求在家隔离两周,然后感觉嗓子不太好(相对于以往,这次算是好的了),又补请继续在家工作一周。再次进公司时,已经返美近一个月。正常上班后,仍自觉保持最大可能的距离,包括不跟同事一同午餐,-这本来是工作中最快乐的时刻。第二周中,报道称我所乘坐火车线路上诊断本州第一位感染者,我立马请求在家上班观察几天。两天后,公司通知所有东部办公楼人员一律在家上班。第二个工作日,在家上班延展至中部地区办公室。我因为提前两天开始,个人物品仍然留在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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