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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1)

(2025-08-15 05:23:10) 下一个
(11)暗夜惊弦

子时的襄阳万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月光在铁甲上凝成霜花。王祀蹲下身时,锁子甲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声。他刀尖挑起的不仅是半块蹄铁——那锈蚀的凹槽里还粘着未干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枢密院去年丢的军械。他拇指搓着铁片上的景定三年铭文,突然暴起将蹄铁砸向山岩。金属碰撞的巨响惊起寒鸦,三十步外的枯枝应声断裂。四十张神臂弩瞬间指向声源,却见一只火狐窜过荆棘,毛尾扫落的露珠在月光里划出银线。

老卒张栓子突然跪地,锁子甲哗啦作响。他指尖那团黑血正拉出蛛丝般的细线——这是掺了蜜糖的死马血,草原人引狼的惯伎。远处传来的狼嚎带着诡异的节奏,竟似混着马蹄铁的叮当声。
统制王祀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想起三年前在邓州见过的场面:蒙古人把宋军俘虏和战马尸体捆在一起,狼群撕咬时发出的声响,正是此刻这般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哨骑脸上的血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目,那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是淬了毒的荆棘。

山风突然转向,带来汉水潮湿的腥气。四十铁甲不约而同地绷紧身躯,他们听见薄冰碎裂的脆响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最老练的马卒突然抽动鼻子,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松脂味,那是宋军绊马索上涂的防潮油膏。
直娘贼!王祀从牙缝里挤出咒骂。他看见张栓子正用刀尖拨开落叶,露出下面新鲜的反铲痕迹——这根本不是游骑侦察,而是工兵在标记行军路线。远处闷雷般的声响越来越近,那不是自然界的雷鸣,而是裹了棉布的马蹄声。

当第一滴冰雨砸在兜鍪上时,王祀突然明白了阿术的真正意图。那些故意暴露的痕迹,那些似有若无的马蹄声,甚至这只恰巧出现的火狐,都在指向一个比四川更可怕的目标——汉水南岸的十二连城粮仓。

与此同时,在襄阳临汉门的城垛上,范天顺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箭疤。这是宝祐六年蒙军留下的礼物,青砖的裂痕里还嵌着半截生锈的箭簇。城下北街的灯火太亮了,亮得能照见每个行人脸上的醉意,却照不见三更后巷弄里收尸人推车的轨迹。

在热闹的襄阳北街上,一名杂耍艺人喷出的火龙掠过檐角,惊飞一群宿鸦。范天顺的目光追随着鸦群,看见它们最后落在水门附近的枯柳上——那里本该有哨兵的身影。一个卖鹌鹑馉饳的小贩突然打翻油灯,火苗窜起的瞬间,照出对面茶肆里几个戴范阳笠的陌生面孔。
节帅请看。吕文焕的佩刀突然指向东南角。汉水反射的波光里,隐约可见几艘没点灯的货船正逆流而上。船吃水极深,但船头站着的渔夫们,脚下却不见半点水渍。

吕文焕的幕僚许亮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他注意到城楼下的波斯胡商有双草原人才有的狼眼,那人手中的琉璃杯映着灯火,在城墙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正是蒙军夜袭时用的信号节奏。

一阵狂风卷起满街灯笼,最亮的那个国泰民安灯砸在旗杆上,燃烧的绢帛像血蝴蝶般纷飞。吕文焕突然按住范天顺的肩膀,他们同时听见了——在喧闹的锣鼓声中,混着几声标准的蒙古口音呼麦。

“咚、咚、咚”当谯楼传来三更鼓时,府衙地窖里的水钟突然快了半刻。值守的老吏发现铜壶底部结了层薄冰,而昨夜汉水的温度根本不可能结冰——有人动过这套报时装置。

深夜了,吕文焕的狼毫在宣纸上拖出带血的轨迹。他写燧烽骤举四字时,笔锋突然劈开纸面——三日前那场突袭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蒙古骑兵把宋军伤兵绑在马上当肉盾,箭矢穿透人体时发出的闷响,比直接射杀更令人胆寒。

墨汁在十二连珠城处晕开,化作阿术那张被烧伤的脸。这个蒙古悍将七年前在钓鱼城被火药炸伤,如今每次狞笑都会扯动左脸的蜈蚣状疤痕。吕文焕的笔尖突然颤抖,他想起被屠戮的樊城守军,尸体都被摆成奇怪的星象图案——那是萨满教的招魂阵。

烛花爆开的声响惊醒了沉思。他抬头看见窗纸上的树影,那分明是张牙舞爪的蒙古骑兵剪影。更漏里的水突然泛红,仿佛掺了朱砂,其实是月光透过血珀镇纸造成的错觉。
(文献考据细节)
在记录虏主窝阔台南寇时,吕文焕特意用了枢密院密档记载的干支纪年。他停笔蘸墨时,一滴墨落在皇宋之襟喉的喉字上,像道新鲜的箭伤。这让他想起昨日在城北发现的那些特殊箭矢——箭簇上刻着波斯工匠的徽记。

当最后一句文焕手书的捺笔收锋时,案头的《武经总要》突然无风自动,翻到火攻篇那页。吕文焕望向窗外的眼神突然凝固——汉水对岸的芦苇荡里,飘起几缕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芦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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