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做了那个我本心想做的决定: 在这个金秋,在我满 62 岁生日的时候,申请退休。 这个决定,看似只是职场生涯的一道终点线, 但对我而言,却是内心长久酝酿之后的鼓点。 这些天我突然意识到: 我并不是在计算钱,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或那个可以对自己说“我可以走了”的时刻。 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过去两周,公司一个重要新项目的组织架构与日常运作方式,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接受的底线。 在潜意识想离开的驱动下,我没有再忍让,而是顺从本心,让原本被隐藏的冲突表面化。 随后,我口头通知了上级,准备向人事正式提交退休申请。 上级的老板得知后,立刻约我面谈,要我不要急着决定。 他说他看重我,是部门最好的员工之一;他理解我的感受,也承诺会解决问题,让我能在工作中拥有更好的精神状态。 冷静之后,我开始理性地思考: 我为什么要提前退休?
回望过去这几年,我并不是因为害怕工作挑战而感到疲惫, 而是因为厌倦了夹在上下级中间的角色: 对项目有责任,却没有执行权; 心知局势,却还得继续配合表演; 明知某些方案终将失败,却不得不参与维护那“表面成功”的假象。 这不是简单的压力问题,而是一种深层的疲惫—— 不是肉体的,也不是斗志的,而是心灵的疲惫。 我不怕失败, 我只是厌倦了在没有意义的结构里消耗自己, 厌倦了夹在不上不下之间, 一个始终无法自由呼吸的状态。 这份工作,如今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继续用身心的疲惫去换钱,值吗?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我的母亲。 今年春天,父亲走了。 我因工作没能赶回去,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见上最后一面。 母亲的九十岁生日就要到了。 我知道,这次我不能再错过了。 也许陪伴的意义并不在于做什么, 而在于那一刻,她需要我时,我刚好在她身边。虽然她一再安慰我,她很好也不孤单寂寞。让我安心工作。
那经济上,我能提前退休吗?
过去两天,我像对待一个重要项目一样, 认真研究每一个变量: 医保是 COBRA 还是 ACA?补贴临界值在哪里?Roth 转换何时展开?IRA 提取和税务控制能否并行? 就连分红、利息是否计入 MAGI,也要精细斟酌。
不算我巳知道,比起大多数 62 到 67 岁仍在工作的朋友,我或许算“穷人”; 他们劝我再熬几年,或换个部门,撑到 65 岁,好不用操心医保; 或至少等到年底或年初,拿完年终奖金…… 但我已明白: 工作已经失去意义,而母亲还在等我。比起美国人的中位数,我早已不缺数字; 我只是还没有允许自己放下这些数字。 但这一刻,巳经来了,不需要数字,也不需要计算。 它只需要一个决定—— 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向人生真正重要的部分, 走向人生下半场,走向一个回归自我的生活。
我知道,妻子从来不关心这些“凡人的事”—— 什么医保切换、SSA 何时领取、IRA 提取规则、HSA 如何使用…… 她不问,也不想记。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更想在退休前后, 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写清楚,留下一份明白的交代。
我会整理一份“退休安排备忘录”, 用最简单的语言记录下这些年为生活打下的基础,留给她。 让她知道:文件在哪里、账号在哪、每月的钱从哪里来。 让她心里不会慌。 她不必关心,因为我早已关心过了。 她只需安心过日子。
退休之后,我将先回中国待几个月,陪陪母亲。 也许我会在黄昏时陪她晒晒太阳, 也许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不谈事,不谈未来, 只聊那棵她最后一次来美国时种下的枫树, 和那件她在我少年时亲手缝制的冬衣。
而我,要开始学习轻松地重新生活, 重新走进那个被我推迟已久的、属于自己的下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