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

小说、散文、回忆、游记等作品
正文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十九章(13-14)

(2024-07-21 20:48:46) 下一个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十九章(13-14)

第十三节:

 “八千岁”的父亲就去找了赵镇妹的父亲,“八千岁”的母亲,连哭带嚎更是悲愤满腔。自己孩子总欺负人很少挨揍,再穷孩子受气也心疼。这下惹到了硬茬子,又真是害怕了,想服软还想要个脸面不愿意说怂话,不讲道理的自然而然就成了胡搅蛮缠:“小孩打架哪还带动真枪的……。”
 “你家“八千岁”都快娶媳妇了,还小孩呢?!不动枪就挺着让他打?你去看看把人家小光给打成啥样了?今天是海仁怕小光吃亏没来得及回家拿枪,又不知道你家是哪个门,这俩人还合计半夜要堵到你家呢!”

   赵镇妹刚从霍海仁家里回来,看到了带着伤的程昱光和他眼光里从来没有的杀气,忍不住驳斥起“八千岁”的母亲,也是在吓唬着。又把赵鹤亮拽到屋外,拦着不让他出头管这闲事:“鬼子大院那帮玩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挨揍也活该。不一把教训老实了,谁也甭想消停。”
 “真要打坏了人还是好事呀?!这么管孩子早晚吃大亏。”赵鹤亮早知道“八千岁”的母亲是个不讲理的“坐地泡”,说话不着调。进屋对“八千岁”的父亲说道:“你家小子总这么不知深浅!这把我去求情,他若再惹乎人家,我可就没脸再去了。不管是那俩混蛋小子真玩命,还是程主任和霍大嗓门去找警察,哪样你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直到“八千岁”的父亲先把媳妇骂走了,又诅咒发誓保证不让“八千岁”再去招惹段长大院,“照个亮”才带着他往外走,赵镇妹觉得这样借坡下驴也好,嘱咐着:“你领他去海仁家吧,别弄到小光家,小光吃亏了更没脸回家,逼急了今晚真就追他们家去了。毕竟这回是他妹妹先被欺负,他才红了眼要动狠的。”
   程维翰的性格内向,嘴懒手勤快,打程昱光就像是消遣,赵鹤亮和他除了打围也没交往。

   赵鹤亮和霍大嗓门都知道:打年初开始,霍海仁和赵镇妹就眉来眼去,俩人好像都有意思。
   霍大嗓门好管闲事,程昱光不但和霍海仁关系好,也能听霍大嗓门的话,关键是他很能息事宁人。
   赵鹤亮带着“八千岁”的父亲,只好来找霍大嗓门:“别让这俩玩艺再去打了,还好这次没扛两颗枪去,‘小老毛子’没回国就更热闹了……。”又转向了程昱光和霍海仁说道:“冬子(八千岁)回家,差点让他爹打死。现在还在门口跪着呢。赶明你俩气都消了,再让他过来服个软,可不许没完没了的,别再真给打残废一个。谁找不到媳妇,都不是好事,左右街坊的住着……。”

  “什么叫‘铰’了?”津淳子汉语说的咬字很重,不过是还有点发硬,但发音算是很准。
  “猎枪每打个二三十枪,装猎弹的弹舱,受到枪药爆炸的影响,就会产生变形,装弹和退出弹壳就不痛快,大约能有三五道的变形,半根头发丝到一根头发丝那么多的尺寸变化吧。”霍海仁很内行的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我爸比较勤快也很聪明,在苏俄留学的时候,我爸还学过钳工,不像他爸就会画图还死懒。把猎枪夹在钳工的台钳上固定好,用一种钳工的刃具叫铰刀,一点一点往里拧,把弹舱不圆的地方重新校正,这一点点的误差,就要忙活半个多小时。”
 “看没看见,就这俩玩艺,骂我都不解恨,还得捎带上损毁我爹妈!”成功指着霍海仁骂着。
   赵镇妹笑着说:“咋的?你敢骂我老公公找补吗?!”非常得意对听得津津有味的几个人说道:“我老公公护犊子,那晚回头又把他给拽了过来,损够了还教给他:打架不能下死手,以后再拿枪出去,就装空弹。就是只在弹壳里装填火药,药量也少得多,还不装铁砂,放枪打的也挺响,远了一股火喷出来就是吓唬人,顶在人家肚皮上,最多能给打个跟头。”
   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霍海仁接过话:“这可是真的,他现在见到我爹,还都习惯性哆嗦呢。”
“我老公公还通情达理,不像他爹就会打人。”赵镇妹还在盛赞着霍大嗓门:“真的就填了几个空包弹,交给了海仁,气得我老婆婆和他直干架。我老公公说了:最多把衣服弄出个洞赔他一件,不比这俩玩艺出去挨揍强?!他俩都没个哥,出去和年纪大的打架净等挨揍了,那就得下狠手。”
“别说!都说穷人家孩子打架不要命,打那以后比我们高半头的,见到我俩都跑。”霍海仁自豪的炫耀着:“这一左一右你们去问问,当年我们哥俩谁敢欺负?没哥护着,就楞凭自己站直啰。”

   赵镇妹指着成功继续说道:“你们不信问问他,我老公公讲理,还能理解人。他上了军校来信,我刚生老二,这要是海仁生的,都得上火没奶了。我老婆婆念叨他没正行,大学文凭都不要了。我老公公还劝海仁:你要不是‘犊子(独子)’我也让你上军校了,他家俩小子,打死一个还剩一个,怕啥?!男子汉大丈夫,打不死就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荫泽门楣。”
   三个日本女人只听懂个大概,崔哲珠倒是很感慨的对霍海仁说道:“霍掌柜你真是好福气。”
“夏天的时候,为他当警察的事,还让我老公公给臭骂一顿呢。生米做成熟饭没办法,早知道都不能让他干。”赵镇妹冲着成功撇着嘴:“好在左邻右舍的都不知道,他从不敢穿狗皮回家,上次回来都没敢去我家吃饭,也没敢让我老公公老婆婆知道,出去进来都像做贼似的。这回赶上大正月,我老公公再想骂人,也得憋着,要不然喝了完酒不嚤叽他俩点,都饶不过他,还得陪笑脸听着。”

第十四节:

 “那你怎么没和妹妹一起回南京,陪着妈妈一家团圆?”崔哲珠感到奇怪的问道:“我也一直都蛮好奇的,以成局长黄埔的出身,留在南方也是前程无量,怎么会带着军功,还是现役军官,专程跑回来给满洲国当警察,别说是局长,给个厅长也未必会干,警察毕竟是众矢之的呀。”
 “我那个妹妹程彧从小就有主意,考东大建筑系都没和家里说,连霍叔家都不打招呼。她小时候在我家真不招我爸我妈待见,三成是我宠的,七成就是霍叔和霍婶给惯的。”成功扔给了霍海仁一支香烟,自己点着后接着说道:“从她给我和家里的信中,感觉她像是被共产党给传染了,吓得我伤愈出院在家没养几天就到了沈阳,正好是她大学毕业,想把她带回南方,放在妈妈身边,找个婆家好好过日子。赶倒霉正碰上‘九一八’事变,结果人家学校进关了,我枪伤复发住了院。”
 “那你找到妹妹了吗?!”崔哲珠很关切的问道:“一个女孩子,在这么混乱的时局里流离失所可怎么办?”
“人是跟着学校走的应该没事,程彧也根本不会听他的。那孩子就是块读书的料,刚念完大学就找婆家那不白瞎了?!咋也要当两年助教,自己选个好男人。”霍海仁也点着了烟,两根粗粗的烟柱从鼻孔直冲到胸口从才散开:“小孩子脑袋热,我们在益民中学的时候,好多外地孩子就像中邪了似的,就像最后拐走他那个‘洋娃娃’的于戈泰,都像得神经病了。他在南方剿匪也中邪了,看谁都像共产党,在校学生只要是愿意看闲书的,偷看禁书那是时髦,看两本就有亲共倾向?民主自由,哪个热血沸腾的毛孩子听了,不像是抽了大烟似的?!都是胡闹当玩了,最多跟着游行撒传单。”
  “我正在疗伤休假,在家呆上三、五个月都属于正常,倒算不上什么脱队。可赶倒霉就愣给阻隔在了沈阳。南方屋里太冷不习惯,本想回来养一段,看看这帮打小的仇家,结果……。”成功和赵镇妹插诨打科,就是想嘻嘻哈哈的消磨时间,马上又意识到了崔哲珠或许是在试探,做出无可奈何的欲言又止,咳声叹气的说道:“其实就我而言,倒是还真愿意置身于乱世。回南方身体没复原,也无法马上归队。就是能重返在一线,确实像海仁说的,对手都是打黑枪的土鳖,胜之不武败了丢人。本也想在满洲国大显身手一把,抵御外辱光复河山,但当时的部队,都是那德行的,敢放枪和日本人干的,大多数被打散投降了,我和他们一起玩,不也成了多姓家奴?现在进到满洲国的国防军,也都是剿匪。我在南方就吃的这亏,人都见不到,哪就打来一枪,死的都不明不白。”
崔哲珠看到成功很尴尬,闻到了香味:“那位张姨做什么这么香,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你去了就是添乱,张姨手脚麻利还干净讲究,上午我过来帮着也忙活的差不多了。味我早就闻到了,大饼熏肉,外加土豆丝。我家海仁最爱吃,我老婆婆做饭好吃,就是做不出张姨土豆丝的味。吃完饭咱就能帮着收拾桌子,老程家把南方和国外都搅合一块了,臭毛病贼多,连刷碗都隔路。”赵镇妹劝阻着崔哲珠:“我一会先过去一趟,把给我老公公老婆婆吃的先拿回去。”“张姨特像样,小光说过了十五就回来,人家十六晚上就从家里赶回来了,生怕程大少爷回家没人伺候。”霍海仁由衷的夸赞着:“小光特意打电话让我告诉她,过完正月再回来……。”

   闹哄了一下午,成功披上了大衣,把客人送到楼下。赵镇妹拉着霍海仁说着急过道去娘家:“孩子肯定睡了,死沉死沉的,我可扛不动。”指了指四个女人,推了一把成功:“她们都是我和海仁给接过来的,你的全须全尾的给送回去,也不用你装绅士,当个受指使的小伙计就行了。”
   成功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送趟客人又都是女宾,倒也算是个好活,但成功没想到要送客人回家,下楼的时候没带枪。吃完饭围着茶几喝茶胡侃,起身送客的时候,大家都在茶几周围,要从沙发里把枪拽出来,难免被谁看见。可成功自从进入警察厅,在家里都是尽量要随时能拿枪在手。成功回家放枪的位置,都是经过认真考虑过的。他家的门只要插上,即便袭击者破门的时候才警觉,在客厅任何位置,抢步到沙发拿到枪,时间都能来得及。
   平时在家里,成功的活动空间仅局限在客厅和卧室,书房进去的都很少,总有一把枪随时跟着他,在这两个房间移动,连卫生间里都藏有枪。现在要出门下楼,不别上枪心里真就有些发虚。
   无论是江城还是鹤城,惩治汉奸的暗杀,还轮不到他,那么多的大汉奸不打而奔他来,也有点太欺负人了。但暴露身份就随时都有可能被按住:“你们陪几位聊两分钟,我上去把烟带上……。”
“让客人在楼下等你?不愿送你就明说,找什么借口。”霍海仁挖苦着成功,从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柴,塞给了成功,又慌忙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塞给了成功,向几个人开着玩笑又替成功解着围:“当官就一点好,平时自己的钱不花,自己的媳妇不用,现在兜里没钱不好意思说。”

   黑色天幕下的街道一片雪白,在路灯的照射下很亮,几个人陪着崔哲珠走到中国大街的照相馆,谢绝了崔哲珠的邀请,成功叫了一辆帆布棚子,送另外三人回家。鸠尾田家住在高加索街,坚持先去树街送津夏子和津淳子姐妹。石原浩美的路径倒也无可非议,怎么走都没几步道,又都不算绕圈;先送津淳子,当然更有烘托主宾的礼貌,也有向成功强调大家陪同的用意。成功叫了帆布棚子,石原浩美就很是失望。如果是叫两挂马拉洋车,即便送津淳子的时候,成功和津淳子一挂车,等津淳子下车,自然就要打发走一挂车,她就能和成功同车而行了。
   和成功并肩而坐,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从树街的岩岗家到高加索街的鸠尾田家不过一里地左右。石原浩美对任何男人包括成功,都没有过幻想和奢望,但见到成功后,就是心脏跳动加快,大家都在打量成功的时候,她也是不断地扫视,目光不敢在成功的脸上滞顿。并不是在意鸠尾田的感受,鸠尾田不可能留心这些,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夫人,会对别的男人产生兴趣。
   鸠尾田的自信,不是来自于自身的优势。论财力在江城,他充其量也就能算是个中等规模的买卖家;论自身条件,无论相貌身材包括口才和性功能,更是都勉强算得上及格。石原浩美对鸠尾田来说是私人物品,最多只有失窃的可能,却都不会自己走失,因为平时没有鸠尾田的同意,在家里她都不会擅自走出,无论在日本和在满洲,一直都是如此。
 

(请勿转载)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