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四十一章(17)
第十七节:
黄文刚的考虑是:自己留下指令离开,成功一定会向张效凤详细的询问自己在家里藏身的具体过程,无论张效凤如何应对和掩饰,以成功的精明,都能判断出张效凤对自己的身份接近彻底了解。
成功潜伏于警察系统本来就带有很多勉强和无奈,唯一能够让他顺点气的就是共同的抗日目标。他一两个月回家一次,在家是港湾般的蜗居歇息,特别是掌管整个灌木丛行动的组织系统后,压力会更加沉重。但回到家中聚在一起的张效凤,是个知道他上线底细的人,对他的精神压力,则是有增无减。战友之间能够相互的鼓励,但特工更多的还是相互提防和顾忌。
多一个人的存在,就多了一份暴露的可能,也多了一份被牵连甚至被出卖的可能。以成功对他和张效凤的解,应该不会把顾忌张效凤出现闪失,能造成对他不利,当成沉重的思想包袱和累赘。可是牵挂本身也是一种负担,不仅是眼不见心不烦,如果能让张效凤自己有个营生,除了等着他回来,又不从事任何活动,远离开成功的视线,这是最好不过的一种方式。
你跟小光在信上要说清楚是让我给你个开饭馆,否则我要是回不来,或是赶在小光后面回来晚了,留下的那些钱有3,000多块,你干啥会给我那么多?谁都得犯寻思。这次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能留个糊弄小伙子或者勒大脖子的名声。再说你跟小光是哥们,你这把要是真连累到他,他家和命没准就都没了,那你能给他多少?!按我这样打样,你不留下个三万两万的都不够意思,你有那么多吗?!小光还一直惦记着弟妹俩留学和嫁人呢。
看着黄文刚的表情纠结,甚至眼睛都有点积水了,张效凤很是心疼。劝慰着正为她写信封的黄文刚,也在给他讲着道理:我这回要是没事,能赶在小光前面回来,就把那三包钱都收起来,那就啥事都没有了,咋都好办。小光三、五天应该回不来,这时候没回来,他就得等过了阳历年才能回来,在家歇上俩礼拜,正好赶春节前回温林去守摊。一旦我回来晚了或者我回不来了,这么安排小光也能接受,你也有面子。
可你没准就扔下一家老少,跟着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黄文刚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情绪。哪就那么倒霉?大风大浪我也不是没经历过,我命大着呢。张效凤这才发现,黄文刚是在用左手写字,也很是诧异,赶紧岔开话头:你好像不是左撇子呀?咋有用左手写字?
黄文刚勉强的笑了笑:都能写。你都这么明白事理,那你相中的男人,不都得额外会点啥才行吗?!要不咋能配得上你嘛。其实黄文刚是不愿意在成功家留下自己的字迹。毕竟自己已经暴露了,任何事情都要尽量不留下可追溯的痕迹。他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也有些不解张效凤对俩儿子的安排:为什么不让小光帮疙瘩找个营生?对秃子偏心眼呀,钱给的还少那么多?!
疙瘩老大不小的,已经成家立业了,怎么好意思都推给小光?人家又不该(东北俗语-亏欠)我的。倒是这些年我给人家从老到小都添了不少累。
张效凤把剩下不到一百块朝鲜金票币和十几块大洋,连同2根金条,都收拾进了一个大钱包里,这钱包是她在成功母亲柜子里拿的:疙瘩那孩子听话也孝顺,留下钱把他舅交给他,我就放心了。秃子打小以为我是后妈,怎么养活他总觉得不亲,也照顾不了他舅。要是没小光手里那500块,这些钱凭他们自己在外面挣命,恐怕半辈子也攒不下,也都够他们活命的了。特别是秃子岁数还小,钱多了反倒还是祸害。
钱包是黄文刚让张效凤拿的,这次和黄文刚出门穿的衣服,都是黄文刚亲自在衣柜里选的。成功母亲回南方,冬装包括皮靴都留在了江城,回到南方也穿不上。张效凤前天上秋林,只买了一条毛料裤子和手帕、胸罩、袜子,连披巾都是衣柜里的,基本合身反倒比买新的更不显眼。
黄文刚和张效凤出了成功家的大院门,左拐向南走了不到二百米,到了面包街的街口向东,穿过炮队街,四百多米就到了中央大街。在能看到崔哲珠家的照相馆开始,黄文刚的目光就几乎一直在往那看,直到走到跟前,看到楼上的窗户透出的灯光,像感觉到了里面的温馨和舒适。
就在崔哲珠家照相馆的门前,黄文刚招手叫过来了辆帆布棚子。上车前又向照相馆深情的望了一眼,心里默默地做了一声道别,才长长的吐出来了一口气,让司机把车开到傅家甸的景阳街,在他早就选定的景阳旅馆下车,把司机就给打发走了。两人在车上的对话,让司机会理解为他们要招待外地来的朋友。
黄文刚领着张效凤进到旅馆,对掌柜的说道:一层开一间最好的房间。掏出了两个大洋放在了柜台:是替宝都来的吴掌柜开的。我们进去等他,等他到了再登记好了,先领到房间找我们。
黄文刚领着张效凤进到了房间,两人都刚脱下了大衣,屁股没等坐稳,伙计就送来了开水。抽了一支烟,黄文刚哈腰将一封信插在了床板上,便来到了前厅的电话间,拨通了崔哲珠照相馆的电话。听到接电话的是崔哲珠,黄文刚立即用俄语说道:告诉大老鼠(松鼠:罗昌城),前几年在东边做过买卖的索普,刚到江城就和日本商社合伙了,是哪一家不知道,但在江城和宪兵队走的很近,前几天在中央大街和我撞上了。你们以前谁要是和在他一起联手做过生意,更要小心提防着他,这个人现在很不讲信誉,更没有道义,谁的钱都骗。还要想个好的办法,尽快让他早点回去,不能在江城再胡闹,扰乱了商业秩序,影响大家的生意,也损害了在东面做过买卖这些人的声誉。尽量要好说好商量,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你们要多保重!找他可能麻烦些,但不要手忙脚乱,更要避免忙中出错。你们再和他结下仇,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尽快找到和他谈。我想只要找到他都好办,都是同行或许是知己知彼,劝说会有些困难,但我们会有办法。崔哲珠用汉语回答着:我们这买卖还好,你身体怎么样?
我都还好。老家道路被大雪堵了,你们马上穿好衣服出门,到景阳街上的景阳旅馆。董掌柜的给宝都的吴掌柜定了房间,留了封信在床板下面。黄文刚仍然讲着俄语,语速仍然很快的告诉崔哲珠:董掌柜的借口去饭店等候离开了,吴掌柜的来后找借口不要登记,到房间拿到信就借口去饭店找董掌柜,立即退出。别忘了告诉店家,房间不住了,尽量不要给店家留下印象。
黄文刚回到房间,就叫上张效凤离开了旅馆。临走之前告诉旅店掌柜的:我到裤裆街老范家,吴掌柜的一会就到了,告诉他我还在那等着给他接风呢,先过去吃饺子。
信中黄文刚留下了北极熊一旦遇险从撤离到北平的路径和接头方式,还有一个月后开始接收无线电广播的频率。北极熊三个人,也不可能都指望苏联领事馆能给送出去,且索普中断任务临时外派,也说明亚裔特别是中国谍报人员的紧张。若短时间撤回到苏联,很可能不顾危险再次被派回满洲。而一旦再回来,能像这样稳定的潜伏扎根后再开展工作,那就是奢望了。更多的可能都是临时性的情报窃取传递,甚至是暗杀绑架之类脏活,自身安全根本就是没有保障的听天由命。
只有到北平接上中共的关系,留在国内是顶尖的高手会被器重。即便被召回苏联,最好也能在苏联有个半年以上的停留,这期间如果顺利,黄文刚便可能在苏联重新执掌他们。
从旅馆出来,黄文刚带着张效凤立即赶往了火车站。北极熊平安无事,让他的心里平和宽慰了许多。黄文刚和张效凤从老站大摇大摆的上了火车,车票是头一天的上午,张效凤在老站买的。
贵宾候车室内,连个警察都没有,黄文刚也能确定没有特务。直到检票的时候,才看见从旁边的屋子里跑出去了四个警察,直接奔了站台的普通车厢,站台上只有一名警察在象征性的巡视。
两人在火车的软卧包厢里睡了一宿,两个上铺还没人,除了黄文刚上了两趟厕所,观察一下车厢内情况,俩人早晨去了趟餐车,根本就没有人来打扰过他们,第二天中午顺利到达奉天。
张效凤也算是经历过刀光剑影,身上揣着两把枪,大衣的里兜还有五个弹夹。从出了成功家的大院,一直到奉天住进旅馆,毫无胆怯慌张,更无恐惧可言,好像就是一趟平常探亲之旅。
在成功家前后呆了十多年,扮成买卖人的媳妇有模有样。举止言谈既不扭捏也不夸张,连揣在兜里准备行贿的钱和金条,都没派上用场。黄文刚在奉天和张效凤住了两天,又把张效凤亲自送到奉天站台,依依惜别还没忘了一再关照张效凤:一定坐到终点再下车,问清楚是江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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