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二二年九月18日凌晨,中国贵州省一辆载有45名新冠阴性的隔离人员的大巴翻车,连同一名司机和一名工作人员,目前27死20伤。
听闻这一事件,我居然只有难过,没有震惊。就像我现在听到美国枪击事件没有震惊,只有难过。这让我对自己颇为失望。
九一八的死亡大巴事件,其实有着太多超现实荒谬的成分。比如把一群病毒阴性身体健康的人从完全隔离的家中带走,集中起来制造传染的机会;比如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执行伟大光荣正确的清零政策,却要半夜进村偷偷拉走;比如在人最疲劳的时刻,让病毒阴性的司机全副防护呼吸困难的驾驶一群病毒阴性的乘客。总之,除非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要人为制造一件人间悲剧,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每一个都无比荒谬的零件,会组装在一起成一辆更为荒谬的死亡大巴。
但在时时处处充满荒谬的今日中国,这荒谬的死亡大巴却似乎合理的让人窒息。中国所谓最开放自由的上海的三个月封城期间的诸多咄咄怪事,已经为更不开放更不自由的其他中国地区发生的任何荒谬不经注射了比辉瑞莫多纳强上百倍的心理疫苗。在一个任何事都要为特定病毒的数量让路的国度,27条生命算什么?大概只能算代价吧。在动态清零的大政方针面前,在二十大正式确立人民领袖地位的大局面前,在社会主义压倒资本主义的大势面前,区区27条生命只能是为胜利付出的代价。上一个伟大领袖说的好,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我甚至为赵立坚胡锡进等同志准备好了台词:美国新冠死亡超过百万,近日每天死亡超过500人。所以和美帝国主义的躺平战术相比,我们以27位好公民的牺牲,来保护十四亿人民。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代价是如此之小,根本无需赵立坚胡锡进同志来发言,当地政府不痛不痒的道个歉就足够了。
然而尽管有这看似合理的逻辑铺垫,我依然对自己的麻木的悲哀感到失望。中国的死亡大巴,俄罗斯在乌克兰留下的弹坑和无名坟场,美国学校商场的枪声和倒下的孩子老人,以色列和阿拉伯人对射的导弹,非洲人和非洲人之间对射的子弹。我期待我对这每一切都要震惊愤怒,要狂欢呐喊, 也希望每一次的悲剧都能成为改变的开始。
但我之期望死亡大巴可以改变中国极端清零政策只是一瞬间的幻觉。我想我可能不是唯一的一个,我们很多人的神经可能都被连绵的悲剧不停的刺激终于训练成钢筋水泥。即便我捶胸顿足的自责,我也不再会重拾曾经的敏感,更不用说反抗的冲动。毕竟,除非我自己或亲朋登上这九一八的死亡大巴,我的刺痛不会刻骨铭心。
如果这是必然,我希望我能为我麻木的神经留下残存的另一功能:记忆。我希望更多的人能保存对死亡大巴上27位无辜死者的记忆,而不会被又一位明星的劈腿嫖娼瞬间替代。但那不是我有能力影响的事。我写下这篇文字,只是给自己一个提醒。
91年前的1931年九月18日永远留在中国人的记忆里。至少在我自己,对生命自由的戕害不会因为加害者的国籍而有所不同。所以,2022年的九月18日也值得同样的记忆,也值得同样的歌词: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