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航母记实
2022年11月6日
1. 起端
今年七月份,我们读到一篇题为“我在美军航母上的8年”的文章,说的是一名兰州小伙子郑一鸣的亲身经历。读后一时勾引出了我的航母情结。1997年至2008年的十来年里,我在大学教书之外,为海军分析中心作咨询研究时,主要的研究项目都是为航母作的,从那时起就和航母结下了深深的情感。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航母,老岳丈嘲笑我是名符其实的纸上谈兵。
读了郑一鸣的故事后,我们立刻从网上找了各种有关航母的纪录片和视屏,越看越勾出更多的对航母的情感。不意之中,我们在美国海军大西洋舰队海军航空兵指挥官的网页上发现,我们可以申请参观他管辖下的六艘核动力航空母舰(CVN)和54个飞行队(squadron)。
7月29日星期五,我们正式提交了申请书,希望8月10日星期三上午十点能参观一艘航母、下午一点能参观一个飞行队。很快,8月2日星期二,一位军阶为二等群众交流士官(MC2)的女士Bonnie Lindsay给了我们回复。她说,起码要申请两个星期之后的日期,否则不好安排。我们说,好,我们都退休了,安排到哪一天都行。她于是把我们安排到了10月20日星期一。我们说,行。不料一天后,8月3日星期三,她又来信说不幸的是十月份不行了,要到十一月份了。我们说,行,十一月就十一月。她回复说:“十一月份的日程表还没有出来,现在无法定下具体日期,你们过两个星期再来问问吧。”两个星期后,到了8月17日,我去信催问了她一下。她回复说,十一月份的日程还没有,但她已把我们列在了等待名单上,一旦有了日程,就会和我们联系。这样,我们只好谢谢她,然后耐心等待。
其后,我们去了苏格兰近20天看望女儿女婿,回来后9月15日我们驱车进城购物,途中突然接到Bonnie的电话,说10月20日的参观现在可以安排了,问我们是否仍然有兴趣。我们当即表示:当然有兴趣!9月16日星期五,我又给她去信,希望得到更多有关参观的细节,特别是具体去什么地点。我借机告诉她,我们夫妻均为美国公民,届时将带着护照前往。于此同时我们迫不及待地凭想当然,在弗吉尼亚的诺福克市靠近海军基地的附近订了旅馆。两天后,即9月19日星期一,Bonnie来信说,出于安全考虑,具体参观哪艘航母、哪个飞行队和在何具体地点,要等临近10月20日前才会告诉我们。我们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讵料,到10月6日星期四,我们收到Bonnie的来信说,10月20日下午参观飞行队没有问题,但上午参观航母则不可能了。她问我们把参观航母改成10月24日行不行?我们回复说,当然行,不过希望把参观飞行队也改到10月24日,这样我们就不至于要长途跋涉两趟。她说,没问题!这样我们的参观访问日就定在了10月24日星期一。
我们立即取消了原为10月20日参观访问所订的旅馆。至此,几经反反复复,我们对最终能否成行产生了怀疑。我们决定,不收到Bonnie的信告我们具体参观地点,不再预定旅馆了。此后耐着性子一等再等,等到10月18日仍然毫无音讯。号称“扬州虚子”的我终于按耐不住,给Bonnie发了封信催问了一下。一向及时回复我的Bonnie却没有给我回信。
我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预定的参观日期10月24日是个星期一,22日星期六和23日星期日是周末估计他们不会上班。原计划是23日离家驱车前往诺福克,在一个旅馆住下,第二天上午就可以开车去他们指定的地点了。所以最迟必须在10月21日星期五知道到底去什么地方。
10月20日星期四早上7:37,我再次给Bonnie去信催问。上午9:59她终于来信告我们,10月24日星期一上午10:00整我们将开始参观杜鲁门号航母,9:45将有人在某地点接我们,以及其它有关情况和注意事项。下午1:11她又来信告我们,同日下午1:00整我们将参观第二直升机海上作战航空队,12:45将有人在某地点接我们。终于一块石头落地,立即在诺福克(Norfolk)订了旅馆,并作了出行的准备,诸如打行李,特别是带上了我的那双保护膝盖的压缩护膝,还有护照和新冠疫苗注射证明等。
10月中旬,不幸的是,我喉头感染上了链球菌(strep),一时十分严重。到了10月23日星期日我们出发前往诺福克市时,我已完全失去了声音,说不成话了。10月21日星期五开始服用抗生素,希望能及时把链球菌镇压下去。
10月23日星期日,我们早早吃了午饭,冒着蒙蒙细雨就上路了。老婆一口气驱车3.5小时,通过301号公路上的波托马克河大桥,来到了诺福克。住进旅馆后,我们决定先去探一下路,看看翌日与接待参观的人会面地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上了宽敞的州际64号高速公路后很快就发现这条高速是专门为这里的奇大无比的海军基地修建的。走完64号高速公路,就是海军基地的各个大门了。来到指定的地点,发现那里是个废弃的原海军基地旅游接待站。自从七月底我们申请来参观之后,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明天的参观是只有我们两人,还是还有别人?
2. 参观杜鲁门号航母
10月24日星期一,我们在旅馆狠狠地吃了一顿早餐,为全天上下午的参观奠定了基础。上午9:30之前就等候在废弃的接待站的停车坪上了。我们发现整个停车场上,除我们老夫妻两人之外,再无他人。9:45,一辆白色的十几人坐的大公务车正点开进了停车场,显然是来接我们的。车上只有开车的司机一个人,是一名五官端正活活泼泼二十多岁的女军人。她一边伸过手来和我热情握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是Bonnie!”七月底申请参观以来,和她信件交往多次了,心里想象的她是个三、四十岁坐办公室的办事人员。没想到眼前的却是名生龙活虎的年轻女军人,而且十分健谈。“就我们两人?”我用80%哑掉的声音问。“就你们两人!我送你们去杜鲁门号停泊的地方,下午是另外一个人接你们去第二直升机海上作战航空队驻地。”
我们一路谈笑聊天,我们问她能照像吗?她说:“能,随便照!而且我们鼓励你们在社交媒体上转播 —— 这样有助于我们海军征兵。再说,你们是纳税人呀!”接着又补充说:“当然啰,如果有不能照相的地方,陪同你们参观的人会告诉你们的。”转眼间,我们来到了基地的大门,Bonnie出示了她的身份证,车子就进入了基地。没有安检,也没有人查问我们的身份。我拿出护照对Bonnie说,我们带了护照。Bonnie没看,意思是:知道了。她对我说:“这个海军基地是世界上最大的海军基地!”
10点整,我们到了杜鲁门号航母停靠的码头,我抓紧给老婆和Bonnie拍了一张像片留念。这里又有一道岗哨。Bonnie向我们介绍了一位正在岗哨门前等待我们的军人,“这是负责接待你们的士官长Rafael Martie。”Bonnie向我们引见后就离开了。
士官长Martie和我握手表示欢迎。他看上去四十多岁,壮实干练。他手持两个步话机和一张接待我们的时刻表,分别把我们引到各个参观部门,交给各个部门负责接待我们的军人,每次交接的时间都精确到一分钟以内。
呈现在我面前的就是杜鲁门号航母这艘庞然大物。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很多。回想起来,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受此前观看过的录像影响,心理上形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形象。第二,停靠的码头一边有诸多码头,在一片大海边宽广无比,其它码头估计也停靠着其它的奇大无比的航母,所以相比之下,视觉上并没有产生“大”的感觉。其实,自水線至桅竿的高度有20層樓高,可是一眼看上去,并不显得有那么高。
我们沿着连接码头和航母的舷梯进入航母的机库(hangar)。在舷梯上走了一半,士官长Martie向航母的左上方行了一个军礼。我顺势看去,那里并没有人。想来是个录像头,录像头另一端可能是航母的安保部门。(此文在文学城上发表后,有一位读者指出,没有向摄像头敬礼这种事。上船时是向船上军旗 —— 无论看到还是看不到 —— 的方向敬礼。后来我又问了一位在航母上工作多年的美国朋友,他的回答基本一样:上船时是向船上国旗 —— 无论看到还是看不到 —— 的方向敬礼。)
巨大的机库估计占据了飞行甲板(flight deck)之下的所有空间,可容纳80架以上的飞机。为了预防出现的火灾或其它灾难,整个机库被分为四进,每进之间用可滑动的巨大铁门隔开。每进有一个巨大的升降机,一次可同时把两架飞机运送到飞行甲板上去。置身如此巨大的机库里,到处都是人们在忙着清理和维修,我觉得是在陆地上的一个大厂房里,丝毫没有任何身在一艘浮在水上的船里的感觉。
离开机库前,我们看到机库里有一小块划出的区域,那里有奉献给杜鲁门总统的塑像,当今总统、国防部长、海军部长、海军要职人员和各航母舰长的肖像,还有杜鲁门号航母的历届舰长的肖像,以及杜鲁门总统当年的一句名言:“让他们见鬼去吧(GIVE EM HELL,直译是:给他们地狱)!”
参观完了机库,士官长Martie领着我们在指挥岛里向上爬,去参观第三层的舰船操纵室。指挥岛上没有电梯,只有狭窄陡峭的带有扶手的铁梯。我幸好戴上了压缩护膝,否则76岁的老膝盖绝对爬不上去。同时,也十分感谢铁梯两边的扶手,使我可以用力用手去把身体拉上去以减轻膝盖的负担。爬铁梯之外,我们通过了许多过道、门坎等。路过第二层航母总指挥观察室时,我抓紧拍了一张像片,但只拍到了一个小角落。
航母舰船操作室的英文叫bridge,这里的视觉非常好,通过半圆形的观察窗,向前看可以鸟瞰飞行甲板,环顾四周,周边的海域尽收眼底。士官长Martie把我们引见给一名年轻的黑人军人小伙子,该人给我们介绍了操作室内各个位置的责任。我似懂非懂地听着点着头。老婆在左边的一张舰长(Captain)的大转椅子上坐了下来拍了几张像片,算是过了把瘾。我在右边也坐上了一把转椅准备照几张像片过过隐。年轻的小伙子见状找来了一副望远镜递给我,这样我拿着望远镜坐在旋转椅上,瞭望远方,就更煞有介事了。
回家后在网上查了一下,杜鲁门号航母最大时速是35节(海里)合每小时66公里;标准排水量为73,973吨,满载排水量105,600吨;動力是兩具A4W核子反應爐,4台蒸氣轮机;共有4具螺旋槳,每具五槳,直徑21呎。
参观完了舰船操纵室,我们沿着狭窄陡峭的铁梯拾级而下,来到了号称有几个橄榄球场大的飞行甲板上。士官长Martie把我们引见给一名年轻的女军人,Lisa Amble,想来是名军官,但我们始终没弄清她的军衔。Lisa自豪地对我们说:“我是名飞机射手(shooter)。”她一边伸出两个并在一起的手指做了一个人们在电影电视上常见的航母上发射飞机的手势。我们漫步在这个長度为332.84米、最大飛行甲板寬度为76.8公尺、总面积約有18,000平方公尺(3.5英亩)的飞行甲板上,看了弹射飞机的轨道、抓住飞机降落钩的钢索、防止钢索拍打跑道的装置、和挡住起飞时喷出的火焰和高温空气的挡板等等。使我吃惊的是那四根企图截住降落钩的钢索,第一根距离船尾非常近,目测只有20米左右。降落的飞机飞得那么快,越过20米用时大概只有几分之一秒,怎么可能抓得住呢?我问Lisa:“飞机的驾驶员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又快又准,大概只有靠计算机了。”LIsa说:“是的,靠计算机操作,大多数情况是第三根钢索把降落钩抓住。
Lisa说,她原先是一名航母上直升机的驾驶员。我调侃她说:“开直升机不会有开战斗机那么强硬吧?”Lisa听后果然大不以为然,怼我说:“相信我,我们更强硬!”我问她能否让我老婆和她这位更强硬的人合影留念,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指着飞行甲板上的指挥岛(island),请Lisa介绍一下。她说:“最上一层是飞行控制,下一层是航母操控(英文叫bridge),再下一层是统帅一切(航母和飞行队)的总指挥官观察室(英文叫flag bridge),最下一层全是摄像机。岛的其余部分都是各种雷达设备。”我又问Lisa吃饭的食堂在哪里,她说,船上一共有三个食堂,是分别供三种不同军阶的人吃饭的。出航时全船有5,200多人,每天要供應餐點18,150余份。我后悔忘了问她有关飞行甲板上的噪音的问题了,那本是我当年在海军分析中心做过的一个研究课题。
Lisa把我们带进一间飞行控制室。两个小年轻一男一女向我们出示了他们的“玩具”,把各架飞机都在哪里放在一张大图上。我看后大笑,说这太原始了,应该用个大荧幕,标出各架飞机即可。他们指着我身后的荧幕说,有大荧幕标示,但打起仗来荧幕不可靠,还是原始方法最好。
我们在船上看到很多女兵,无论是在指挥室还是甲板上还是过道里。老婆问Lisa航母上女兵的比例,Lisa说,大约是百分之三十的样子,但她是航母上唯一的女“shooter(飞机发射员)”。
其后,Lisa用步话机唤回来了士官长Martie,士官长Martie把我们带到了船上一间记叙杜鲁门总统生平的小博物馆并把我们引见给一位负责该馆的年轻黑人女兵。女兵向我们介绍了杜鲁门总统的生平。杜鲁门出身为密苏里州的农民,从总统职位退下来后,又回到老家住在当年和他老婆一起照顾老婆母亲的那栋房子里。女兵说,杜鲁门总统之前的美国总统离职后没有退休金或医保等任何福利,是从他开始,以后才有的。他在任总统期间下令向广岛和长崎扔了两颗原子弹;韩战期间,他为了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和核子战争,罢免了不可一世的麦克阿瑟将军;冷战由他提出而始;他离开白宫时,是美国历史上空前绝后民调最低的总统 —— 22%的认可率。他冷冷清清灰溜溜地乘火车离开了首都华盛顿,回到密苏里的老家,小镇子的火车站挤满了欢迎他的十万人群才给了他无比的温暖。
士官长Martie再来接到我们时问我们还想看什么,我这个好事之徒因喉头发炎说话困难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来,其实我很想看看吃饭睡觉厕所洗澡处还有小卖部等生活的地方(据说船上有2700间艙位,2000部電話机)。我们和他从进航母的地方走出航母,沿舷梯下到码头,走了一半,士官长Martie又对着我认为的保安摄像头行了一个军礼,似乎是表明我们离开了。(此文在文学城上发表后,有一位读者指出,没有向摄像头敬礼这种事。下船时和上船时一样,是向船上军旗 —— 无论看到还是看不到 —— 的方向敬礼。后来我又问了一位在航母上工作多年的美国朋友,他的回答基本一样:上下船时是向船上国旗 —— 无论看到还是看不到 —— 的方向敬礼。)我们站在码头上,以杜鲁门号航母为背景,和士官长Martie合影留念了几张像片。这时,群众交流士官Bonnie已守候在门岗之外等着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对Bonnie说:“上午的参观太精彩难忘了!我们太满意了!”我们说没有想到一切都如此开放。她说,最新的福特级别的第一艘航母福特号也可以参观,正在建造的第二艘福特级航母肯尼迪号建成后也可以参观,只是安排参观一艘具体的航母的日期更难确定一些。我们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地谢谢了她。她顺便说,接你们来时的合影,她忘了按规定把她的军人身份证反过来了。我赶快说,那我把那张像片删掉吧。其实,那张像片拍的特别好,我心里很舍不得。Bonnie说:“把身份证涂黑了也行。”我们说,分手时再照一张吧。于是到了那个废弃的海军基地旅游站,我又给她和老婆站在一个锚前拍了一张像片。
3. 参观直升机海上作战飞行队
我们早饭吃多了,到了中午全无进食的欲望。在旅馆的大厅里休息了一会,我从上午参观杜鲁门号航母拍的像片中选了九张,发在了微信朋友圈里。12:30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废弃的海军基地旅游接待站。正点12:45,一辆较大的农夫皮卡来到停车场,车里走出了一名英俊年轻的军官。他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是Luke,对不起,没弄到一辆更好的车来接你们!”我一眼看见他的军装上印着“Lucas Stanley中尉”的字样。“走,我带你们去参观我们的飞行队去!”
美国海军大西洋舰队第二直升机海上作战飞行队(HSC2)、外号“舰队天使(Fleet Angels)”的驻地距离基地大门比较远,Luke带着我们在这个号称世界上最大的海军基地的一侧转了一下,一边和我们拉起了家常。他毕业于海军军官学院,有两个儿子,妻子在小学当老师,妻子的父亲也曾经是海军的飞行员,他们在关岛(Guam)基地驻扎过三年,等等。Luke又介绍了他现在的工作是直升机的教官。我故伎重演,说:“开直升机是不是比开战斗机容易些?”中尉知道我是故意在调侃他,听后笑着怼我,说:“滚到一边去吧(Get out of here)!开直升机要复杂多了!就比如说操纵杆吧,……”他接着描述了一下两种飞行机的操作杆的差异之处。我顺势问他:“那次去袭击本拉登住地损失了一架直升机是怎么回事?”中尉回答说:“那是黄盲(yellow blackout)造成的。直升机飞得接近地面时,把地面的黄土卷了起来使飞行员看不见任何机外的东西了,结果撞了墙。”我又问了他1980年4月卡特总统企图营救伊朗人质时出现的直升机问题,他说他不知道答案。想来他那时尚未出生呢。
来到他所在飞行队的驻地,我们先在驻地楼前合影留念。然后中尉把我们带到二楼的一间会议室坐下向我们介绍情况并回答我们的问题。他列举了他们执行的各种任务,包括,为舰船提供后勤补给、搜寻和营救、医务撤离、特殊战时支持、对地面作战、以及人道协助和救灾。这些话题我在海军分析中心都做过有关的研究项目,所以和他聊起来十分亲切投机。就Luke本人来说,他是名有经验的直升机驾驶员,主要任务是培训驾驶员。
接着,中尉带我们来到了他们的停机房。一眼望去,停机房里和房外的停机场上,都是清一色的同种类型的直升机,MH - 60S,全称是Sikorsky MH - 60S knight hook(西科斯基MH-60S海鹰)。
我们来到一架直升机,中尉详细地给我们介绍这架飞机。驾驶仓有两个座位,左边的供正驾驶员坐,左边的门上印有正驾驶员的姓名和军阶;右边的供副驾驶员坐,右边的门上是否有副驾驶员的姓名军阶我就不知道了。机舱靠驾驶仓的地方有两个左右对称背靠背的椅子,是供执行任务的人坐的,舱里有些执行任务的设备如起降人或物的绳索等;靠近尾部是放置额外油箱的地方。我问Luke,一次能飞多久?Luke说,最多能放三个附加的油箱9000磅的汽油,合在一起能飞三个小时。
为了更便于向我介绍飞机的驾驶仓,我坐上了正驾驶员的座位,Luke坐上了副驾驶员的座位。正副驾驶员两边的一切设备都是对称的,只有中间一些不太重要的开关按钮是不重复的。这样,在一个驾驶员失去驾驶能力时,另一个驾驶员就可以完全一样地来操纵这架飞机。飞机的操纵杆果然十分复杂,不但可以前后左右的扳动,而且手把有几个关节,上面布满了各种按钮。老婆站在驾驶仓外,她关心的是子弹炮弹在哪里和怎么发射。Luke说,在直升机的肚子两边。然后他教了我如何发射。发射的按钮就在操纵杆最上面的中间,但是按钮被一个小盖子盖住了,要用拇指挑起小盖子然后才能用拇指去按发射的按钮,拇指一挪开,小盖子就又盖上了。想来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避免误射的情况发生。老婆又问:要是飞机失事了,驾驶员有像战斗机的驾驶员那样的逃生设置吗?Luke说,没有,直升机要是掉到海里,我们就和直升机一起到海里去了,不过我们穿的驾驶服装里有救生的东西。老婆说:“听说直升机招收飞行员时,喜欢个头矮小的。”身高将近190公分的Luke把座椅升高降低了一下,说:“很宽敞,没有这个问题。”我敲敲驾驶仓前面和侧面的玻璃,问:“这些都是防弹的吗?”Luke听了一个苦笑:“防什么弹?一支小鸟撞上大概就能把玻璃撞穿了。”
走出直升机驾驶座,Luke说:“让我把我穿的飞行装置(英文称gear)拿出来给你们看看!”飞行时戴的头盔非常复杂,想来可以防弹、可以减少噪音、可以和地面或他人对话,还有护目镜、夜视镜以及其它一些小玩意。我试图把它带上,但我的头比Luke的头宽大了太多,带不上去。看来头盔如不是按飞行员定做的,也是精心挑选了刚刚服帖的大小。那件飞行时穿的马甲就更复杂了,上面布满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口袋,每个口袋里都塞着一个大小刚好的救生用具。我掂了掂马甲,发现它其重无比,几乎要拿不动。口袋里装的救生器具大都是金属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用现在广泛应用的各种轻得多的材料。Luke帮忙把马甲给我穿上,我才觉得穿上身后没有拿在手上那么重。
临离开停机房时,我和老婆站在一架完整的西科斯基MH-60S海鹰直升机前照了一张合影留念的像。这时,停机场上一两架直升机启动了起来,噪音很大,这才提醒了我早上忘了问的有关噪音的问题。当然了,Luke和我都一致认为直升机的噪音和航母飞行甲板上战斗机起飞时的噪音是不在一个档次上的。在航母飞行甲板上工作的人员年龄大了后一般都会丧失听力。我们都希望有朝一日,高科技能发明一种可以消除噪音的帽子来。
中尉把我们送回到了那个废弃的海军基地旅游接待站,分手时我表示遗憾没地方能买个纪念品,诸如印有杜鲁门航母CVN75或第二直升机海上作战飞行队HSC2的棒球帽子之类的。我们所到之处见到很多官兵都是戴着这种棒球帽在干活。Luke说:“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想要顶帽子,我就给你拿一个了。”他顺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个新的直升机飞行教练员的徽章给了我,说:“拿这个作纪念吧!”
4. 结束语
这次去诺福克海军基地参观杜鲁门航母,始以即兴开头,续以坚持不懈,终于非常成功。我们得到各个有关部门的男女士官和军官的单独接待,热情备至,使我们受宠若惊感激不尽,玩得开心极了。我们照了很多相片,得到很多信息,学到很多东西,取得很多感性认识。回到家后,我们又看了一些有关的视屏,又在网页上找到了更多有关的资料。
杜魯門號航空母艦,是美国海军十艘尼米茲級核動力航空母艦的第八艘,1993年11月29日在紐波特紐斯造船及船塢公司铺设龙骨起造,1996年9月13日正式下水。杜魯門號是以美國第33任總統哈利·杜鲁门命名。该舰于1998年7月25日交付海军并编入美国大西洋舰队服役。今年8月上旬刚刚在地中海执行完任务回来,现在大概是航母服役25年后的大修时期,相应的战机和直升机等同时也分别在各自的驻地做维修和训练。
基地真心欢迎我们参观,上下午两项活动,每次一到一个半小时,全程免费,从始至终,没有安检,不查证件,随便照相;有问必答,没有什么保密可言;更不要说什么核酸检测和疫苗之类的东西了,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戴口罩,大家见面就热情握手。虽然Bonnie说,他们鼓励我们拍照帮助他们在社交媒体上为海军做宣传。但我们也同时感受到他们是在向我们这些纳税人认真地汇报工作。Bonnie还说,航母在世界各地停靠码头时,他们也欢迎当地的人上船参观,一则表示友好,二则也张扬了美国的海威。
什么是真正的人民当家作主?什么是真正的制度自信?行而不言者是为真,说而不为者是为假。“是”和“不是”、“有”和“没有”、“真”和“假”两者我们都亲身经历体验到了。
此行还有两个副产品:第一,我们对杜鲁门总统有了比较透彻的了解,第二,对韩战也有了更准确的认知。杜鲁门总统和韩战相辅相成,被历史捆绑在了一起。
先来简单地说说韩战的几个关键点。杜鲁门总统的第二任期间,韩战爆发。1950年6月25日,北朝鲜入侵南韩。那时的南韩军队不堪一击,三天后,北朝鲜于28日占领了南韩首都汉城(今首尔);到9月初,北朝鲜基本上占领了整个南韩。1950年9月15日,联合国军(其中绝大多数为美军,故可简称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设计的仁川登陆成功,于同月27日收复南韩首都汉城(首尔)。傲慢的麦克阿瑟将军认为他战胜了顽强而不可一世的日本皇军,眼下的北朝鲜的军队实在不在话下。美军于10月1日越过3-8线,10月19日占领平壤,其后一直打到了中国和北朝鲜的边境鸭绿江。
1950年10月25日,中国军队在苏联物资支援下大举进入北朝鲜,以人海战术直接与美军交战(仅12月6日的长津湖一战,中国军队8万人丧命)。在麦克阿瑟将军看来,战争的性质已经改变了,美国是在一场和不同敌人作战的战争中了。他认为只要总统和国会支持他,给他足够的兵力和资源,允许他越过鸭绿江直接打击中国军队的补给线,战胜中国军队是件不难的事情。他甚至认为,在全中国范围内彻底消灭中国共产党的武装力量也是有把握的 —— 这些武装力量怎么可能和被他打败的日本皇军相比呢。据说,他给杜鲁门总统提交了一个清单,列举了中国内地的26个重要军事目标,要求杜鲁门总统用原子弹去把它们摧毁掉。
然而杜鲁门总统完全不同意麦克阿瑟将军,他严禁美军越过鸭绿江轰炸中国的补给线,也拒绝了麦克阿瑟将军的诸多要求。理由很简单。1949年8月29日,苏联成功试爆了原子弹。杜鲁门总统认为,朝鲜战争不应该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更何况,如果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双方都很可能使用原子武器。他认为,西方在美国的领导下,完全可以用冷战的方式战胜东方的敌人。
1950年10月15日(也就是中国正式公开出兵进入朝鲜的前十天)杜鲁门总统飞往太平洋上的一个叫威克岛(Wake Island)的小岛上与麦克阿瑟将军面谈韩战事宜。目空一切的麦克阿瑟将军在接机时,没有向杜鲁门总统行军礼。事后,杜鲁门总统提醒麦克阿瑟将军:“我是全美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你必须听命于我!”杜鲁门总统希望麦克阿瑟在圣诞节前结束韩战,让士兵们回家过节去。高大的麦克阿瑟将军肯本就没把这个中等身材的杜鲁门总统看在眼里。1951年4月11日,杜鲁门总统下令罢免了总指挥官麦克阿瑟将军。麦克阿瑟将军回国时受到举国上下献给二战英雄的盛大欢迎。杜鲁门总统的名声则一落千丈。
1951年6月22日,苏联首先提出要进行停战谈判。同年7月10日,停战谈判开始,边谈边打,谈了两年又打了两年。1953年7月22日,停战协议签字,南北双方各自退回到了3-8线两侧。这次的3-8线是按美军的定义确定的而不是中国和北朝鲜希望的。除了两边的百姓无端蒙受战火的灾难、两边的战士蒙受巨大的伤亡之外,北朝鲜的侵略者什么便宜也没捞到。那时,杜鲁门已于1953年元月离开白宫,不再是美国总统了。
说起杜鲁门总统,我们原先了解不多不系统。这次正好借机把事情彻底弄弄清楚。杜鲁门出生于密苏里州的一个农民家庭,早年在一战期间曾参军并赴法国参与战斗。回国后,自营过服装行业。1922年,在家乡密苏里州担任县法官,进入政界;1935年,成为该州联邦参议员。二战初期,杜鲁门曾在参议院领导一个调查军方纪律的委员会。他没有大学学位。
1944年初罗斯福总统竞选第三任总统时,由于民主党内各种派系的斗争和权衡,并不想当副总统的杜鲁门被推举为罗斯福的竞选伙伴。罗斯福和杜鲁门性格相搏,虽然根本处不到一块去,但凭借罗斯福总统的声望,顺利胜选。不料上任后不到三个月,到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总统突然脑溢血逝世,不想做副总统更不想做总统的杜鲁门成了美国的第33任总统。1948年11月2日,杜鲁门又出乎众人预料之外,在大选中战胜共和党对手,顺利继任到1953年元月。
杜鲁门总统任内发生了很多世界大事。首先是盟军战胜纳粹德国、美国在负隅顽抗死不投降的日本广岛与长崎投放了原子弹以迫使日本无条件投降了;接著是联合国的成立;以重建欧洲为旨的“马歇尔计划”的落实;杜鲁门提出杜鲁门主义以对抗共产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成功阻止了希腊和土耳其沦为共产党政权;冷战由此开始;中国共产党在内战中战胜美国支持的国民党取得了大陆政权;北约的成立;以及最后韩战的爆发。
杜鲁门性格谨慎果断,素以友善和谦逊闻名。纵观他的一生为人处事,他实在不愧为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
为什么会在1998年将新造成的第八艘尼米兹级别的航母命名为杜鲁门号?杜鲁门在1952年总统竞选中一败涂地,最后退出了竞选。1953年1月以达到空前绝后最低的民调数字冷冷清清地灰溜溜地离开华盛顿。回到老家后,作为第一名退休后能拿到退休金的总统,度过了近20年的平民生活,于1972年88岁去世。可是,谁会料到,在他去世不到20年后,貌似无比强大的苏联于1991年12月26日解体了,所有东欧国家也都摆脱了共产党的统治,美国和西方在杜鲁门主义定义的冷战中取得了彻底的胜利,没有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热战,更没有人使用核武器。历史学家们和广泛的舆论都认为,追根溯源,这些都应归功于杜鲁门的智慧和远见。回过头去看,他在韩战中坚定地否定了麦克阿瑟将军要直接和共产党中国作战的建议,并果断地罢免了全美国人民心中的英雄麦克阿瑟将军都是对的。杜鲁门总统于是名声大振,并跻身为美国的十名最伟大的总统之一。以他命名新造成的航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从诺福克驱车回到家里,我们余兴未消,特写下此文以记之。同时,我们盘算着过几年福特级别的肯尼迪号(CVN79)建造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去看看新一代的航母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