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个周六 (7/26)去波士顿美术馆 (MFA) 看齐白石画展。我跟小儿子说齐白石画的虾很有名,他 “啊” 了一声,说上课时听中文老师提过,但专程去看?对不起,没兴趣。还好,有大儿子陪我:)
展厅不大,其实就是一个展室。四壁,加上中间一道屏风似的隔断,增加了空间的进深和挂画的面积。从引言来看,这是齐白石诞辰(1864-1957)一百六十周年的纪念展。
进门左手边就是虾。笔墨的浓淡画出了虾壳的质感和透明感;虾须和虾钳一丝不乱,太厉害了。在笔法,用墨和构图之间,读出了书法的影响。
齐白石师法自然,一花一草,一虫一鸟,皆可入画。在他笔下,有流连花间的蝴蝶,草底觅食的蟋蟀,浮游自在的水蚂蚱,还有静坐网底的蜘蛛。时蔬瓜果也是入画的好题材:那一段白嫩的藕节,看着就觉得脆生生的爽口。《独酌》画了一只半拆壳的螃蟹 —— 倒好像现在的人,吃了两口突然记起来要拍张美食照发朋友圈:)或者,吃了春笋以后念念不忘,还要写两句回味:“湘潭晓霞山出小笋,味甘芳,天下无二。”
这几幅画结合了工笔和写意:工笔画小虫,写意画花草。但齐白石的写意不是随随便便想当然画的,而是细致观察以后的成竹在胸。我记得原来看过,说老舍请齐白石画一幅 “芭蕉叶卷抱秋花”。画到一半,老人停笔不画了,说不记得秋芭蕉叶是左旋还是右旋。老舍跟汪曾祺谈起这件事,说 “老人是认真的”。
齐白石的画,弥漫着一种天真平淡的童趣,好像是小孩子眼里看到的世界,在某一个感兴趣的点突然静止,可以一直专注地看下去。汪曾祺在《无事此静坐》里提到齐白石一幅画,淡蓝色的野藤花边写了长长一段题记:大意是说花开时游蜂无数。孙子小时候被蛰过,现在这个孙子也能画这种藤花了。汪曾祺很喜欢题记最后两句:“静思往事,如在目底。” 唯有静心,才能观察到花鸟虫鱼的细枝末节,也唯有静,才能记录传达出这种恬淡平和的生活态度。
齐白石以 “红花墨叶” 出名,这次展出看到了一张寿桃。饱满得不合情理的大桃子,在墨叶的衬托下,似乎也可以接受了。想起齐白石的名言:“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 其实就是在传统和前卫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兼顾大众审美和自我坚持。
这幅仙鹤构图简洁,没有贺寿图那种闹哄哄的喜庆。
齐白石很有幽默感,看看画里这几幅生活场景就知道了:掏耳朵,脱帽子,还有捉虱子的古人。挠背的有两幅,一个是用抓耙子 “不求人” 自己挠,一个是钟馗让小鬼给他挠。下雨天打孩子,在这里是抓小鬼挠痒痒,闲着也是闲着 —— 太好玩了!
还看到了老人九十三岁高龄时写的对联:“蛟龙飞舞,鸾凤吉祥。”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有一种见素抱朴的拙美。书写者的敬畏之心令人感动。
在油管找到一个视频:《齐白石的画到底好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