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解读损卦:川竭必山崩
对损卦的解释有很多,都很精彩。但是范仲淹的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联想到社会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头重脚轻,大有倾覆的危险。范仲淹在解释“损益盈虚,与时偕行”时说:
损,山泽通气,其润上行,取下资上之时也。夫阳实也,阴虚也,下卦二阳,上卦二阴,取阳资阴,以实益虚者也。虚者反实,则实者反虚矣。然则下者上之本,本固则邦宁。今务于取下,乃伤其本矣,危之道也。损之有时,民犹说【悦】也;损之无时,泽将竭焉,故曰,川竭必山崩,此之象也。无他,下涸而上枯也。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其斯之谓欤。
范仲淹是忧国忧民的大儒,都知道是他教育我们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以他对损卦的解释切中时弊,而其他先儒大都偏重于个人的修身养性,所谓的“惩忿窒欲”,也就是灭人欲、存天理。损卦上面是艮山,下面是兑泽。所以范仲淹说,山水在一起,山取下面的水,滋润山上的万物,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取用,不可滥用,不可过度开发。所谓“山泽通气,其润上行,取下资上之时也。”,关键是一个“时”字。
然后,他接著说下面的两条实线,初九和九二,代表底层的人民大众,实线是实满的,代表富有;而上面的六四和六五两条断线,代表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虚线代表虚空,需要他人奉养。损卦就是把食粮从下层百姓手里取走,给上层统治者享用。之后,百姓就空了,而上层却府库充盈。这就是范仲淹说的:“夫阳实也,阴虚也,下卦二阳,上卦二阴,取阳资阴,以实益虚者也。虚者反实,则实者反虚矣”。
但是他接著说,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下面是根本,根本坚实了,才能保证整个邦国的安宁。就像树一样,树根弱小而树冠硕大,树一定会倒的。不是不能从下面获取滋养,而是不能一味地剥削基层。否则伤害了根本,那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范仲淹说:“然则下者上之本,本固则邦宁。今务于取下,乃伤其本矣,危之道也。”,问题出在这个“务”字。
范仲淹于是下了结论,上层如果在适当的时候从基层征收合理的税赋,民众会很乐意奉养;但是你如果没有节制地索取,百姓就会穷困潦倒,如同湖水干涸、树根枯萎一样。湖泊干涸了,山会崩塌;树根枯萎了,树会倾覆。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下面干枯了,上面一定败亡。也就是他说的:“损之有时,民犹说也;损之无时,泽将竭焉,故曰,川竭必山崩,此之象也。无他,下涸而上枯也。”。
于是他最后说出来关键的一句话“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也就是说如果百姓生活贫穷,谁来供应上层人的富裕生活呢?从这句话,可见范仲淹的胆量和气魄。他是在谴责宋朝政府苛捐杂税繁重,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如此批评政府,小则像苏轼入监流放,大则断头。好在他的老板是宋仁宗,是个仁慈的皇帝,他如此大放厥词,还能时常去朝廷做官。
现在各国都忙著印钱,帮助基层百姓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让非富即贵的人拿去了。这其实是权贵狼狈为奸,以非典为藉口,疯狂地地榨取基层民众。你膀大腰圆,掌握著国家机器和所有的资源,百姓确实拿你没办法。但是就像范仲淹说的,“川竭必山崩”,最后一定山崩地裂。一旦那一天来了,你一定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损卦,不知道范仲淹的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