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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单耳倾听》第11章 - 一墙之隔

(2025-10-26 17:50:27) 下一个

林若溪眼中未见丝毫慌乱,目光沉静地迎上主编担忧的视线:

"好,我没问题。"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个令人安心的弧度,"内容都是我反复思考过的。而且您别忘了,我还在技校当过老师呢。"

宋主编喜出望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连连点头:"好!那你快去准备一下思路,晚饭我给你打到房间去。你安心准备,谁也不准打扰!"

望着林若溪挺直脊背远去的身影,他忽然觉得,这次昆明之行最大的收获,或许不是那些按部就班的会议报道,而是印证了他对若溪的期待——"辰风",晨风,一股清新的风!

***

夜幕降临,小礼堂内灯火通明。五六十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企业主管与部委干部陆续入座,空气中弥漫着会议末期特有的倦怠,却也掺杂着几分期待的凝重。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下面,请《经济瞭望》报的辰风同志,为我们作专题报告!"

掌声响起。当众人看见走上讲台的竟是一位二十出头、衣着朴素却气质清雅的年轻女子时,会场里顿时泛起一阵惊讶的低语。

就在这时,那位陕西矿业的王总忽然站起身,豪爽地带头鼓掌:"辰风同志!欢迎!"

这一声喝彩像一道暖流,瞬间将会场的窃窃私语化作了热烈的掌声。

林若溪稳步走上讲台,白衬衫的袖口挽得整整齐齐。她微微欠身,声音清亮而笃定:

"各位领导、各位前辈,我不敢说是来做报告的——更像是抛砖引玉,和大家聊聊'面向市场'这件事。"

她环视全场,唇边带着含蓄的笑意:"先讲个小故事。"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我大学实习时在一家老牌国营食品厂。厂里每次开发新产品,都必须先让厂长品尝。厂长说'好',才能上市。结果呢?产品屡屡滞销。因为他们面向的,从来不是市场,而是厂长的‘一张嘴’。"

台下响起一片会心的笑声。

她顺势收拢节奏:"所以,'面向市场'的第一步,是把自己从'决策者'的位置上放下来——让消费者来说话。"

掌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被戳中痛点的爽快。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台上台下互动热烈。有人提问,有人反驳,也有人举出自己企业的实例求解。林若溪始终从容不迫,像个经验丰富的教师,既耐心倾听,又巧妙引导,言辞既有锋芒,也懂得留有余地。

最后,她如收笔般总结:"'消费者至上'不是一句空话。它意味着五件实事——过硬的质量,合理的价格,诚实的宣传,完善的售后,还有管理层的自省。能做到这五点,企业才算真正转身面向市场。"

掌声第三次响起,比前两次更加热烈持久。

后排的宋主编与北芳相视而笑,心潮难平。

北芳悄声说:"我早说过她能行。"

宋主编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拍了拍膝盖——那是老新闻人内心激荡时特有的动作。

而不远处,唐诗涵双臂环抱,望着台上那个发光的身影,神情复杂难辨。

如潮的掌声在她听来格外刺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心绪。她低下头沉默片刻,终于在半场休息时悄然离席。

***

夜已深,礼堂外的风带着湿意。

宋主编被几位企业家与官员团团围住——敬酒、握手、寒暄——直到嗓子都干哑,才脱身回酒店。

走廊灯光昏黄,他掏出房卡正要开门,旁边的阴影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主编!”

是唐诗涵。

她神情兴奋,眼底的光像压不住的火,手里拿着几张密密麻麻的稿纸:“您看看,我刚写的,热乎的!”

宋主编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得一愣,让她跟着进了房。

他在灯下展开稿纸,一行行看下去。

写的是企业内部股权乱象、认购证倒卖、金融投机的隐忧——
题材好,角度也新。

“不错,”他点头,语气恢复了职业的冷静,“选题准,问题也抓得狠。只是结构有些乱,论证弱点。”

他说完,把稿子递还过去:“拿去给北芳改改,改完我再看。能用的话,就发你的实习稿。”

唐诗涵没有接稿纸,反而一把将他推坐到沙发上,自己紧挨着他坐下,手臂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又甜又糯:“我这块毛玉……就想让主编您亲自来打磨嘛。”

宋主编浑身一僵,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弹开她的手臂,惶恐地压低声音:“手拿开,像什么样子!门都没关严实,注意影响!”

“哟,”唐诗涵撇撇嘴,非但没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些,吐气如兰,“那就是不愿意亲自帮我改稿子咯?”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宋主编往后缩了缩,尽量让语气公事公办,“我给你开小灶,单独辅导,其他同事知道了会怎么说?会说我一碗水端不平!”

“您就偏心我一下怎么了?”唐诗涵的眼神大胆而直接,带着挑衅,“您偏心给我,我……也可以给您‘开小灶’呀。她们谁愿意给您开小灶呢?”

***

隔壁,林若溪和北芳已上床闲聊。

灯光温柔,空气里弥漫着洗发水的香气。两人躺着,话题自然又回到白天的报告。

北芳侧身看着她,语气微带感慨:“你没发现吗?现在的所谓‘改革’,有时候挺走味的。优质资产剥离,老厂子卖得像破铜烂铁,一点安置费就打发。上访的、闹事的,哪个少了?”

林若溪静静听着,目光柔和而专注:“是。可光堵不行,还得疏。股票、债券都起来了,国家迟早要建正规的交易机制。让市场走进阳光,才是真改革。”

北芳笑出声:“你这口气,都像国务院参事了。唉,又多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记者。”

她翻个身,调侃地望着天花板:“我呀,准备盯着企业转型那点猫腻写系列深度稿。你呢?准备干嘛?”

“我?”林若溪想了想,轻声笑道,“我还在见习期呢,谈不上规划。但……有本英文书讲欧洲证券体系,我回去想翻译出来。或许,能帮我们做参考。”

北芳眼神一亮,正要说“好主意”,忽然顿住。

墙上的台灯轻轻一晃,灯罩发出细微的颤声。

林若溪疑惑地蹙起眉:“地震了吗?”

那声音和震动却忽然停了。

北芳扭过头,盯着林若溪,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促狭的笑容: “若溪,”北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跟姐这儿装单纯呢?完了,咱们宋主编……晚节不保喽。”

林若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北芳。直到北芳用暧昧至极的眼神使劲瞟了瞟与主编房间相隔的那堵墙,她才猛然明白了那“地震”的源头! 一股强烈的震撼和尴尬瞬间冲上她的脸颊,烧得她耳根发烫。男人……都是这么粗野的吗?就连平时看起来颇有风度的宋主编也……

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别……别伤着她了。”

北芳嗤笑一声:“哟,怜香惜玉上了?你明天自己去问问她感受如何呗。”

林若溪的脸更红了:“你……你说那是诗涵?”

“还能有谁?”北芳躺回去,语气变得淡然,“她是单身,自愿的,那是她自己的事。睡吧。”

灯熄灭了。黑暗中,林若溪的心却怦怦直跳。男女之事,原来如此神秘又……激烈。她在老家,也见过猪马牛羊苟合,简单直接,完了就各自走开。可人……竟然是这样的?又咬又地震的?她忽然有点害怕,又有点莫名期待地想看看,她那个看起来沉稳含蓄的顾辰,私下里……又会有什么样的“花招”?

***

九月底的北京,秋意已显,几天前的高热不见了,舒适得如春城一般。枫叶红星星点点,听说到了十月便是红红火火。

林若溪拖着行李箱回到熟悉的住宅楼下,仰头望了望那扇窗户,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突然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她,脚步都变得有些沉重。但她的心情却是愉悦而振奋的,像揣着一团火,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顾辰,把自己在昆明的成功和见闻统统分享给他——你看,你玩失踪,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把工作搞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神神秘秘的,搞得跟安全局特工似的。

她打开门——

房间里焕然一新!

原先简单的旧家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崭新的、款式大方的木质家具。那张孤零零的单人床,变成了一张铺着大红喜被的双人床!厨房里,崭新的冰箱、电炉、一排亮晶晶的炊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看上去还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回来了!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要雀跃起来。目光扫过客厅,看到沙发上随意扔着他的领带和一件换下来的内衣。她走过去,用手指轻轻勾起那根深蓝色的领带,贴在脸颊上,仿佛能感受到他残留的体温。

随后,她冲进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长发。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疲惫。她靠在新买的宽大沙发上,想着他,等着他,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辰提着一兜刚买的菜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在沙发上恬静睡去的林若溪。他轻轻将菜放在门边,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静静地、贪婪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他的脸上洋溢着近乎宠溺的温情,只觉得多年来所有的拼搏和等待,在这一刻都有了圆满的回报。事业小成,佳人已在身旁,所谓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柔软的薄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再次流连在她脸上——那弯弯的眉,那饱满的唇,那浓密如海藻般铺散开的头发,那在睡眠中显得格外柔和的肤色……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和惊艳。他从前竟没有机会,也没有心境如此仔细地看过她。

他情难自禁,缓缓低下头,将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林若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啊……”她短促地、惊喜地叫了一声,积蓄了数月的思念、委屈、自豪和依赖瞬间决堤,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奔涌而出。 她刚要坐起身,他却轻轻按住了她。

他用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走向卧室那张醒目的大红婚床。她的心在寂静中狂跳,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喜被上,乖顺地仰面躺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哽咽:“这些日子……你躲到哪儿去了?” 她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力道却软绵绵的,“你就不怕……真把我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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