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属院的大人们,统称院子里八、九、头十岁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为“发物头子”,小点的为“鼻涕虫”。
这些 “发物头子”和“鼻涕虫”们时常在夏日的午后或傍晚,在腰间或屁股后面别着,或手上挥舞着木头的、泥巴的、硬纸壳做的手枪,封自己为“游击队大队长”或“白匪司令官,组织一帮大大小小的“发物头子”、“鼻涕虫”,拖着长棍枪,拿着短棍刀,分出两支队伍,一支扮红军,一支扮白匪,在院子里冲啊,打啊,杀的,常常闹的鸡飞狗跳,大人小孩不安,个把两个小时下来,个个满头大汗、人人满身灰土、有的拖鞋拉袜、有的鼻青眼肿,有的鬼哭狼嚎。最后,以家长们各自领着自家的孩子上别人家门口,或讨伐谩骂,或赔礼道歉收场。
父母的乖乖女、奶奶的大小姐、在学校足“三好学生”,胳膊上挂“三条杠”的我,从没正眼瞧过这帮臭小子,更不要说混在他们一堆玩了。谁知,那年夏天,我不但和他们玩过一回,还有幸当了这帮“发物头子”的指挥官。
那是一个炎热的暑假下午,父亲单位的工会干部张叔,召集家属院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几十号正在上“赭小”的学龄孩子们开会,说要去离家不远的小赭山玩“打游击”。孩子们,特别是男孩们别提多高兴了,那可是一次“大人”组织的“学军事”的政治活动,是一次名正言顺的“打游击”,家长们不可能反对,我们女孩子不愿意参加也不行。
出发之前,张叔给全体孩子做了“战斗总动员”,要求大家:从小学解放军,服从命令听指挥。游戏的规则是:全体孩子们分成两队,一队扮红军,一队扮白军。白军的队伍被红军打散,全部逃亡在山上丛林中,红军战士们要把他们全部找到并俘虏。实际上,我们就是在山上玩“藏猫猫”的游戏。
张叔指定我为“红军大队长”,“白军司令”由另一名平时学习稍好一点的男孩子担当。
小赭山在赭山公园后面,从前山公园的牌坊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小土路可以绕过去,平时没有什么游人。我们这些住在山脚下的孩子,前山的公园和动物园早已玩腻,而后山的山坡很陡,要上去的话,不说从前山绕过去,就是从山脚下顺着一条陡峭的小路爬上去也不容易。而且,山坡上坑坑凹凹,长的尽是高高低低的杂树,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所以,平时女孩子们除了挖野菜,掘红土腌咸鸭蛋,谁也不去。今天,张叔带我们名正言顺地去玩,大家太高兴了!
那天,孩子们玩的都很积极、投入。大家在树林中,你藏我找,不时发出找到白军的欢呼声和白军的逃跑声,根本没发生什么打架吵嘴的事情。我也非常认真地履行我的职责,那些“发物头子“都乖乖地听我的“命令”。凡是抓到的“俘虏”,全部送到山下“大队部”,由本人负责派人“看押”,而那个白军司令最后当然也被俘虏了。
太阳下山了,我们这支红、白两派“泥猴”,合并成一支队伍,排着队,大声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革命歌曲,开心地回到了家。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和“发物头子”们在一起玩,并做了他们的头子,感觉还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