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不啃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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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家
走进招待所，敲开了江苏淮住的房间。看到我回来，江苏淮高兴地叫了起来。小樊也在前几天到了。江苏淮担心地问:“这个标准间只有两张小床，怎么睡呢？”我呵呵地笑起来：“没有关系，柜子里那么多被子，搭个地铺不就解决了？”
一家人终于在深圳团聚了，每个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都在相互诉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江苏淮告诉我：我刚走了两天，深圳就刮起了台风。武汉长大的江苏淮不知道什么是台风，也不知道可以不去上学，还是顶着大风一步一步地来到学校。路上一阵大风，把他手里的小板凳吹走了，一眨眼就不知去向。在学校门口，值班的老师惊讶地问他：“你怎么今天还到学校来？”当他得知江苏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台风后，赶快把他留在学校。等风小了才让他回家，生怕大风把他吹到海里去了。还好，是有惊无险。
江苏淮还告诉我，他上学的第一天，老师把他介绍给班上的同学。大家对他中考有如此高的考分极为钦佩。几天后还发现他做题目特别快，向他请教问题的同学有时居然排成了队。听到这些，我在高兴之余提醒江苏淮：“要耐心啊，千万不要骄傲！”
小樊告诉我：动检局在五号楼一楼分给我们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另外把楼上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也借给我们，供我们在装修期间暂时住住。我想想也是，招待所是要创收的，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是应当赶快腾出来。“我们这两天赶快把房间清理好搬进去，尽快把招待所腾出来好了。”我对小樊说：“好在旁边就是食堂，吃饭没有问题。”小樊点点头，又告诉我，前几天集装箱就到了，打开一看里面倒腾得乱七八糟，冰箱好像也坏了。同事们已经帮忙把那些东西搬到五号楼里暂住的那套房里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我们兴奋地谈了好久才睡。
明后两天刚好是周末，正好可以把家安顿一下。第二天清早，我们来到临时借给我们用的那套房子。房间里面堆满了从武汉运来的几十个纸箱子和床、电视机、洗衣机和空调等物。我们稍稍打扫了一下，把床架了起来。把那些装书的纸箱暂时放在一边，其它东西很快就摊开了。好在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热，空调也可以暂时放一放。这样两天下来，这个家就布置好了。起码过日子没有问题，我们马上就从招待所撤了出来。
我继续上班。小樊则暂时没有安排工作，留在家里一面料理装修房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办理上户口、办特区身份证等各种必要的手续。我们这才发现，调到一个新的城市，要安顿好，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上完户口和粮油关系后，就要忙着办理深圳的新身份证。否则用电、水、燃气、电话、电视等日常需要的东西都没法办理开户手续，万一有事走出特区要再进来也会非常麻烦。我们只有硬着头皮一项项的去搞。为了避免将来进出特区麻烦，虽然江苏淮还不到十八岁，也提前给他也办了一个儿童身份证。拿到户口本后，我们就开始到处跑，到各个不同部门办理水、电、煤气等开户手续。好在到了九六年，深圳市这些事情的办理程序已经很人性化了。所有要交的费用只要用一本存折就能搞定。同事们告诉我：就在去年以前，每个部门都各自指定一个银行开户的存折。家家户户都不得不手里捏着好多本活期存折，还要时时刻刻记得要往存折里面放点钱进去，否则扣款不成功要罚交迟纳金，或者被停掉煤气或者电话等等。而现在只要把工资存折报上，所有需要扣款的项目都能自动按月扣掉。真的很方便！没有想到的是：十几年以后，当我被检科院聘请来到北京工作时，我们伟大的首都居然还像原来的深圳那样，每个居民家里要拿着好几个存折才能办理好所有的手续。直到六年后我返回深圳之前才开始合并。这让我感慨不已，深深体会到改革的力量!
在办理各种手续的过程中，需要出示和复印各种证件和资料。一天，在复印江苏淮的独生子女证时，无意中从证件的塑料封套里发现一张两百元的银行存单。开户行是“中国人民银行”，时间居然是一九八七年，是我们刚从德国回来不久存的。看到这张存单我不禁大吃一惊：在那个年代，这两百元可是我们两人一个多月的工资啊！可现在已经贬值到只能买十几斤猪肉了。我拿着存单给小樊看，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到那里面的了。“这该到哪里去把钱取回来啊？”小樊担心地问。我这才发现，现在银行很多，有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但是没有看到还有“中国人民银行”，这个银行到哪里去了？第二天，我拿着存单，到离单位最近的中国工商银行。我从办事窗口递上存单，小心翼翼地问银行的办事人员：“这个存单应当到哪里才能兑出钱来啊？”那人接过存单一看，禁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天啊，存了这么久。你这才是亏大了啊！”隔壁的几个工作人员也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这是你的吗？”“你怎么现在才来兑钱？”“这真不划算啊。”我苦笑到：“有什么办法呢？放在那里忘记了，昨天才发现的。”那个工作人员说：“我们工商银行可以给你兑现。这样，我帮你算算，看能拿到多少钱。”他拿出计算器算了半天，遗憾地摇摇头说：“连利息一共也只能拿到四百零几块钱。”四周一片叹息声。我只好安慰自己：“至少比没有发现要强吧？”旁边有个人开玩笑说：“不一定，要是再放几十年，把它当作古董拍卖，说不定比这兑现还多些吧？”大家轰的一下大笑起来。
江苏淮来后，我们马上买了一辆自行车，以方便他上学。没有想到的是，深圳的小偷是如此猖狂，几年内居然被偷了三次。一次是他放学回来路过书店看了一下书，一次是周末上午我上街，走进商店不到十分钟。第三次是江苏淮把车停在路边做了一下什么事情。车子明明上了锁，还用很粗的铁链子拴在树上，但还是一眨眼就没有了。这简直就不叫偷，叫抢更合适！我把这事讲给同事听，没想到他们已经见怪不怪，笑呵呵地告诉我，这个家里丢过八辆自行车，那个家里一个月被偷了三辆。这是我在深圳感到最烦恼的事情了。你想想，在武汉，我们去水果湖逛街时经常忘记锁车，钥匙就挂在车屁股后面，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丢过车。怎么在这里就没有人来管这些小偷呢？
开始，我还偶尔拿自行车骑骑，觉得骑自行车办事挺方便的。不料有次我正在路边骑时，突然感到眼睛一阵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吓了一跳。虽然持续时间只有几秒钟，但如果正在马路交通拥挤的地方……，那可是要命的呀！于是，我坚决地放弃了骑自行车。从此再不摸它。
在安家的过程中，我们才发现在深圳有好多原华师二附中的同学。经过联系，有高三的饶行健，在珠宝城当个小头目。初中的王提和谈玲都在住宅局和建设局当领导，娄建华班的同学王新在长航公司。另外，居然还有几个在深圳附近，王莉莉在广州南海，还有杨德海和王珏两口子在东莞……。他们看到我调来了很高兴，春节时都跑过来聚会。我才知道他们比我来得早，经过艰苦奋斗，现在大多搞得不错。这里真的是个发展的好地方啊！
这段时间对小樊来说，最头疼的事情大概是房屋装修了。我们去一楼的那套房间看了看，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倒是挺大。不过原先好像是几个单身汉合住的，所以显得很旧。特别是大门和朝阳台的两个防盗门居然是用几根钢筋焊接起来，像牢房门一样，肯定得要换掉。厕所和厨房也不行。看来要装修是肯定的了。
从我们结婚后搬出去算起，到搬进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应当是第九次搬家了。以前几次搬家都只是打扫一下，擦擦窗户，最多再用石灰水把墙刷刷，然后就搬进去了。这是第一次搞装修。我们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该装修成什么样子才好，大家众说不一。广东人比较忌讳用别人的东西，通常是把原先别人装修的东西都拆光再重新搞。不像我们，能保留的尽量保留。所以他们通常装修一次，花费少则几万、十几万，多则几十万。我们刚从内地过来，哪里有这么多钱来搞装修。所以决定除了两个大门要重新做外，重点在厕所和厨房的装修上，墙就马虎一点，用石灰粉刷一下算了。“你们不铺地板吗？”同事们问。小樊看了看原来的水磨石地面还是是好好的，上面还有很漂亮的图案。就摇了摇头：“算了，把这水磨石砸掉太可惜了。就这样吧，夏天还凉快。”也有人建议我们做一些家具。我看到有的家里靠墙做了一大排柜子。我不太喜欢这样，我还是倾向于欧洲人的那种搞法：轻装修，重家具。靠家具的摆放来装饰房间比较灵活一些。
请工程队装修真的是件很叫人心烦的事。如果给钱包活，则三天两头找你，会说出一大堆不是理由的理由，告诉你一定会超支，逼着你追加些钱。如果只是包工，则什么事情都会找你，哪怕是差一根钉子都要叫你去买，搞得你不厌其烦，或者花掉一些冤枉钱。更叫人担心是，一不小心就会偷工减料，叫你搬进去后才发现一大堆毛病。后来在交付使用时，我发现那么漂亮的座便器居然连水都排不出去。查来查去都找不到原因，后来把座便器抬开才发现那些工人在安装时根本就没有把排水口对准下水道的孔，叫人啼笑皆非。所以，在整个装修过程中，我们只好像盯小偷一样看着他们干活，一不小心，他们就会给你添堵添乱。好在我们的装修在深圳可能是最简单的了，整个过程也只用了十几天，花了约一万元就解决了。在装修过程中，小郑和小陈也都来帮忙监督，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到十一月初，我们搬进了新房子。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这个家算是搞好了。这时，我们才发现，这段时间由于事情太多忙忘记了，小樊的工作安排至今居然还没有消息。
小樊一到深圳就把有关材料交给人事处了，怎么还没有安排工作？等我们去询问才知道：原来在执法部门，通常两口子是尽量避免安排在一个单位，当然分配进来后结婚的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当初就决定把小樊安排到口岸服务公司。那里也有个人要调入深圳，正好作为交换安排在动检局。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小樊很快就办好手续过来了，口岸那边的人却迟迟没能来深圳，就这样拖下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担心，就跟人事处长说:“如果那个人一、两年办不好手续怎么办？那小樊不是没有工作了？”人事处长抓了抓脑袋：“是个问题啊！你先不要着急，我去跟贺局长商量一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还好，几天后，看来是协调好了。口岸服务公司同意小樊先来上班，叫她过去办理有关手续。先是打算叫她去地下停车场收费，后来改到在罗湖口岸里面的一个报刊亭卖报纸杂志。工作倒是很轻松，这里没有什么技术工作，更不可能有做雷达的，只能马虎凑合吧。特别是，我是六十岁才退休，还能干十几年。而小樊是属于工人编制，五十岁就要退休，而她已经过了四十七。能找到工作已经是很不错了。
几年来，单位的同事们和局里的领导都对我们家非常关心。只要听说有什么困难，就一定会过来帮忙。记得来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工会的人突然上门，送来两个氧气袋，搞得我莫名其妙。原来上个月我曾经有次头疼，医生说我是颈椎病引起缺氧。局领导听说后就马上叫工会送两个氧气袋来给我。他们把小樊安排到口岸服务公司后也没有完全不管。两年多后，当小樊即将退休时，深圳市社保局突然通知我们，由于小樊前段时间办理的是武汉社保，比深圳社保交的钱要少很多。所以，要么补上差额，要么退休时把交的钱全部退还给我们。我们当然希望能拿退休金啊，可是那要补交七万多元。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很重的负担。局领导听说后过来安慰我：“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来解决。这样好不好，单位帮忙解决一半，你们出一半，行吗？”几天后，就交给我们一张三万五千元的支票。等我们把支票拿到口岸服务公司办理退休手续时，连她们公司的领导都惊讶地说：“没有想到动检局还过问这事！我们以为肯定不会管了的啊。”这样，小樊在深圳退休，直至今天，拿着比在武汉的同事几乎多一倍的退休金。当江苏淮考取清华大学以后，动检处的同事们在祝贺之余，也没有忘记帮我找了一个到北京出差的机会，带着江苏淮一起去北京报到。在这个充满关心和爱护的环境里，我感觉心情非常舒畅。是啊，这么好的条件，还等什么？放开手脚，好好地干一场吧！此后，我的精力就全部放在了实验室的建设上了。
今年63岁的付向东曾毕业于武汉大学病毒学学系，是武汉大学长江学者讲座教授。
付向东是江老师的大学同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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